《桃花夭夭》七个小矮人

7、 柒

　　我想，我不只是青城山最坏的妖，还是五陆八荒最坏的妖，否则，老天怎么忍心这样折磨我？在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把我推向了地狱。

　　同样的山水晓月，我与贺思梅对月而酌。

　　夜风轻抚他的衣袂，他像尊孤清的佛。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我似乎很难再像从前一样看懂他，分明我一直陪伴他，却觉得他越发孤独。

　　我忍不住举了举酒樽，对他说，你便是这冰雕的杯，若给你注沸水，你便化了，若用你饮酒，又冻得碜人，你说我究竟该如何待你才好？不过，还好，我有满满的爱可以暖你一生一世。

　　他似乎是愣了一瞬，眼眸越发深邃。良久，才说，不够。山水为证，晓月作媒，桃花，你可愿许我地老天荒长相随？

　　他说话时的神情是那样庄重，庄重得让我误以为我能够把幸福牢牢地握在手心里，却不曾想幸福本来就很缥缈。

　　贺思梅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记得他说地老天荒长相随，也该记得他说他会杀了我。只是，我此刻像任何一个女子站在一个男子面前乞求他的爱，无比虔诚，只想得起他全部的好。

　　所以，又一次同样的山水晓月，一个女子攀住了一个男子，轻轻覆上了他柔软的薄唇，献上了自己。只是，这一次，不是我和夜辉君，而是白尘和贺思梅。世道如此公平，我也在同一轮晓月下，在我们倾心爱过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尝到了被爱人背叛的滋味，痛彻心扉，不比当年的贺思梅少。

　　而他望着我快意地笑了，眼里不再有少年般痴迷的爱恋，我只看到了连绵不绝的恨。

　　他成功了。他精心策划的这场报复，终于将我伤得体无完肤、痛不欲生。只是不知道，他问我可愿许他地老天荒长相随时，可曾有过片刻真心？如若有，他将比我痛上千倍万倍，因为他不曾喝下忘川水。所以，我希望他，没有。不论甘愿还是不甘愿，因了他，我便只能生生受了。爱情就是这样没有道理。

　　泪水不停地涌出眼眶，心口剧痛，我知道我没有时间了。一旦妖有了眼泪，便要堕入凡尘，永受轮回之苦。而我惟一还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转身，奔跑。当我精疲力竭，耗尽最后一分精气倒下，接住我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土地，却是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闻着周身熟悉的杜若馨香，我满足地笑了。还好，不是他。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要离开了，我怕他疼，其实我从来也舍不得让他真正疼，从他告诉我他叫贺思梅那一刻起，我就一直舍不得。阖眼前，我还想对他说，这世间最美好的三个字，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