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失忆后进了我的梦》勾圈凯

158、青鸟殷勤4

　　论道盛会的最后一场，几乎所有的七派弟子都已前往，聚集在遥远的海上。

　　从小筑看过去，以暮言的凡胎肉眼，也能看到一个蜂团似的黑点悬浮在海天交接线上。
　　她收回视线，瞥了眼在楼下给治疗器物装箱的南晏。

　　小筑结界开启令牌也无法进入的全面防御后，无人能破，就算再有人想直接挖山抓人，海上三十来个元婴修士又不瞎。
　　不知道他留在这干什么。

　　天边迅疾飞过几道无相宗的白色遁光，后面还跟着束魂殿的黑色遁光，暮言看着觉得不对劲，但没有传音符回来，猜不到是什么事。

　　她沉思琢磨，遁光追逐的数量屈指可数，无相大半弟子都有仙道内应的可能，数量如此少，并不是内应身份被挑明的逃窜。
　　既然需要追上，为什么又不多派些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南晏望着阁楼上的女子，黑衣白发，容颜年轻。
　　可她的双眼却再不似梦中，见到来信、寄出书信的每一日里，会期盼地盛满星河似的闪闪发亮。
　　他们明明那么好。

　　裴沉岚寄给她的信里，那段划掉的冗长话语，南晏和暮言一样，也只能从墨迹后看到一点点的笔画。
　　可南晏竟有种每一封信，都是自己写的一般，就像那段被划掉看不清的字句，他能完完整整地想起来。

　　——“晚上我还坐在床边，总以为你还在里面睡觉，只要不打开床帐，我就想象着你一直在。今天收到你的信，忽然清醒床帐里面没有人，我有些伤心。”

　　这段话是那些信里，唯一直白准确的一段，他没能遏制这份感情的出现，但选择了埋藏。

　　“先生。”

　　他忽然呼唤，暮言以为是收到了海上的传音符，看过去见到少年发梢跳动着阳光，眉眼也明媚如星。

　　“我很喜欢你，我会永远喜欢你。”
　　他规避掉梦中前人的错误，告白得坦然大方。

　　暮言呆住，猝不及防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她知道啊，这事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他突然把这种话又说一遍干什么？

　　暮言蹙眉不想理睬，情不自禁想起前几日和他的亲密情乱，心里兵荒马乱。
　　她抿抿唇，“闭嘴吧。”

　　南晏回想刚来洞天海时，想过暮言冰刻般的脸上会有其他的神色，却未曾想过每每出现的喜怒哀乐，会是只对自己露出。
　　这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样子啊。

　　南晏总感觉暮言是个小姑娘，尽管她已被载入史册那样老，老得把自己封闭看每个百年如同斗转星移的一日流转。

　　他仍和裴沉岚所想一样，在第一次得知她的生辰与年岁时，眼里那个总记着要管她叫师父的人，就只是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小姑娘。

　　-

　　突如其来的叛变让魔道弟子们群情激昂，台上六位门派主事者却平静对视，如今叛徒与奸细彻底离开，可以安心继续被中断的事情。

　　端扶看了看身边的三位，抬手又从袖口甩出四枚留影珠，后退几步，伸手请其他三家先选。
　　见到留影珠，各派弟子愣了片刻后，便恍然大悟，当即对魔道信心大增。

　　六派之主猜测了许多无相宗的目的，一一设防，终于在失落之地的消息上预判到无相宗的行动。
　　果然天下一切纷争，还是为了失落之地。

　　朔吟门打探的消息不比束魂教少，阮空山和端扶一样不急，便也站到一边谦让居后。

　　平日里事事急吼吼的洪景在此时竟也学着前两大派，冲第四的齐怀微平和笑笑，负手没有先拿的意思。

　　齐怀微不禁怀疑有鬼，端扶和阮空山家大业大对此不屑，他倒是能理解，可洪景这是为何？

　　后来还是齐怀微先凭着功法的预感选了一枚，其他人也将剩下三枚拿走，论道就此结束。

　　在各回各家的路上，齐怀微就明白洪景的用意了。

　　“老弟啊，咱回自己家行不？”

　　四份失落之地的消息可是束魂教弟子在仙道拿命换回来的，若是有用的内容，定胜过魔道自己收集的那些。
　　但情报真真假假就算展开供人辨别也难抉择，到底哪个最有价值，还得看归咒渊的占卜本事。

　　让齐怀微先选，必定能从未被开启过的情报里挑出最有价值的那个。
　　只要偷窥两眼归咒渊回去后的布置安排，就能对失落之地的位置判断有个方向。若是束魂教和朔吟门选到，洪景也没那胆子去偷窥。

　　“舍不得先生，我再多看看先生，又不是跟你们。”但洪景大大方方，跟着归咒渊的人来到小筑外。

　　暮言看也没看他一眼，说：“我舍得你，离我远点。”

　　各家都急着回去安排寻找失落之地的事，没人来谴责洪景这种不要脸的行为。

　　平时嬉皮笑脸的洛知疏此时脸上布满无奈，老僧入定般的看淡，谁叫自家人打不过呢，虽然是第三和第四，那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洛知疏对恭候在侧的洪景笑笑，在刚做好的传送阵上安置灵石，请暮言进去，随后给南晏递了个眼神。
　　南晏连忙跟上站进阵中。

　　阵法启动，紫芒线条状浮起，空气猛地扭曲，暮言与洛知疏、南晏便从阵中消失。
　　传送阵上供应运转灵气的五颗高阶灵石也消耗一空。

　　洪景乐呵呵的，对留在此的几个归咒渊弟子问：“他们不回去吗？上哪玩呢？”

　　说好一起传送但被丢下的弟子们心里骂骂咧咧，摆着笑脸回答：“我们一问一答的时间，他们已经到渊里了。”

　　洪景愣住。

　　-

　　另一头的归咒渊里，传送阵亮起，一显出三人来，洛知疏就马不停蹄地召集原本留在渊中的管事们，拆去齐怀微暗中送来的情报留影珠封印。

　　“小晏送先生回去后，立即来开会。”
　　洛知疏简单嘱咐，人便没影了，他要赶在掌门舍生取义拖不住洪景之前，让门内分析情报计划出方案来。

　　暮言对今日的所有事情一无所知，看他不告知所为何事，只判断为与自己无关，便将所有异样抛到脑后，安心回去调配水魅香的解药。

　　南晏一直待在小筑，同样不知发生了什么，将暮言送回水云居就赶去找洛知疏。

　　归咒渊一群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紧赶慢赶汇聚一堂，刚得知束魂教的情报内容，正掏出门中收集的消息准备放在一起对比分析，就收到齐怀微回渊的传音。

　　洛知疏扶额，忍下辱骂的话语，“大哥，下次拖延的活交给我吧。”

　　“换你也一样，硬拉着我飞回来，打又打不过。”

　　人们急忙收起满屋的消息，洪景有这打算，必是早早做足了准备，只怕门内并不严苛的结界防不住他用来窥探的手段。

　　“哦哟，聚会呢？”洪景爽朗笑道，和皮笑肉不笑的齐怀微并肩进门。

　　明知不怀好意，还要笑脸相迎好生伺候，归咒渊之人互相递着感到窝囊的眼神。
　　他们不是擅于进攻对抗的门派，能爬上第四已经是祖坟冒青烟，和专门炼体擅长强攻的映煞撕破脸，简直是痴心妄想。

　　齐怀微耐心道：“你不是来看先生的吗，先生在水云居，小晏来带路。”

　　南晏诚实回答：“先生不喜人打扰，回去前特吩咐洪前辈……滚远点。”

　　洛知疏痛苦闭眼，这师徒俩没一个靠谱的。

　　从结丹修士口中听到让自己滚远点，这感觉还有点奇妙，洪景不由愣了，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既然先生是这个意思，那我只能在这等着了，等先生出来，我再冒昧问候两句。”

　　齐怀微无可奈何，只得让人给客人安排住处。
　　南晏看了看师父，感到奇怪，先生怎会容他留在这里烦她，为什么不请他回去。

　　洪景说了留下后，便大摇大摆地出门观赏归咒渊的奇特景象。
　　见他并不时刻盯着，众人更感到一种无形的监视，关于失落之地的半句话也不敢再说出口。

　　齐怀微唤了南晏，一起去他在渊外的小楼住处。

　　掌门弟子的小楼五脏俱全，俨然是方便处理门内事务的标准配置，但南晏常年闭关，除了修炼的寝屋和沐浴房，其他房间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一动未动。

　　“见过前辈。”
　　南晏随师父落地后，见到门外早早等候着的两个老熟人，拱手行礼。

　　卫承舟和解原连忙回礼。

　　每每见到这两人，齐怀微就觉得他俩又藏着什么蔫坏的心眼，但此刻又不得不带南晏见他们。

　　齐怀微在被洪景拐跑之前，这俩窝在海城的人像是知道洞天海发生了什么似的，传音告知说他们可以让洪景自己离去，只需要让他们见到南晏。
　　齐怀微对他们的卜算能力又爱又恨。

　　南晏推门请他们进入。

　　两仪阁的两人进去便开始四顾打量，嘴脸逐渐摆起抑制不住的嫌弃，摸一手桌案的木材，敲一敲墙听声，他们的少阁主居然就住这简易的破烂地方。

　　“你都穷到克扣自己亲徒弟的地步了？”解原翻了翻书架上老旧寻常的书籍，更是摇头“啧啧啧”个不停。

　　两位已经加入归咒渊，算是自家的元婴前辈，但南晏却感到他们两人像是……
　　闺女出嫁后，对闺女夫家不满意的娘家人……

　　齐怀微在外面受洪景的气，在这又受两仪阁的气，仰天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