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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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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件的发生总是太突然。突然到事过后觉得那如梦一样的渺远虚幻。
文夏隔着绷带摸了摸伤口。疼的一个哆嗦。这才证实了一切都真真正正发生过。
一个球。好几处伤口。沾了土的衣服。还有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证据确凿呵。
文夏苦笑一下。
医务室里只她一个,季宛因为还有比赛于是一脸不舍的出了门。
文夏突然觉得有些悲凉,如果自己就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
想到这里她捏了自己一把,怎么会这么想。真是不吉利没道理。
不过,这一回真是丢人丢大了。她叹一口气。在全校学生面前摔了个狗啃泥,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于是安慰自己,也许只有自己这么的在意。别人也许会在茶余饭后对此事津津乐道,可是那也只是对事不对人罢了。试想,自己曾经笑过的事,主人公的脸却再也看不清想不起。
即使是这样想,心里还是很沮丧。
一两缕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白色的床单上晒出了格子。依稀可以看见灰尘在阳光里跳跃。
没有人来分散自己的思绪,于是只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不愿去重复的回忆。
颠簸的画面,潮水般涌来的声音,一个球,然后火辣辣的疼痛。
医务室的门突然开了,悄无声息的。让文夏吓得抖了一下。这一抖牵了伤口,又是一阵疼。
低下头呻吟两声,擦了擦眼角,竟疼出了眼泪。
真是没出息。
“真是没出息。”
熟悉的声音和自己的内心重叠在了一起。文夏的心情从惊讶瞬间转换到了惊喜。
“薛辰!你怎么来了?”
高三的学生是不参加运动会的。
“还不是你不叫人省心啊。”他坐过来,揉了揉文夏的脑袋。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啧啧。看看。伤的不清恩。”膝盖和胳膊上缠了纱布。的确像个劫后余生的“幸运儿”。
“唉。我都倒霉死了。不知道哪个人竟然把球摆在路正中央。”文夏愤愤。艰难而缓慢的动了动胳膊。
“你啊。”薛辰无奈的笑笑。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
就这么一个沉默,文夏想起自己应该还是在生他的气才对啊。
于是鼓起腮帮子。板起表情。
“薛辰。我还在生你的气。”
“……”
“诶。你不许笑!这是非常严肃的问题。”
“好吧。对不起。不过你能先告诉我到底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你自己不知道么?”
“……”男生大大的摇头。
“算了。你简直是只猪头。”
“你不想活啦。竟然骂你老哥我是猪头。”大手按上文夏的脸,捏了一把。
“你……”忍住额头上就要冒出来的黑线,文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那我问你,那个杨雨叶是怎么回事?”
“啊?关她什么事啊。”男生一脸的不解。
“……她是你什么人?”
文夏低着头,盯着鞋尖。薛辰没有说话,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
“你是说她啊。没什么,普通朋友啊。”薛辰终于明白了文夏的意思。笑着说。
“只是普通朋友?”还有点不相信。但却已不再生气了。
“只是普通朋友。”毫不犹豫。
文夏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善良太过天真了,否则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他。
可是腹诽留给自己,潜意识里就是因为一句话而认定了——薛辰和杨雨叶只是普通朋友。
只是。普通的。朋友。
他不是她的那个谁。她也不是他的谁谁谁。
他。她。普通朋友。
明亮的阳光让最最深切的黑暗也消散在笑容里。
我相信你。
你说的。我都相信。
文夏笑的很灿烂。是真的开心。心里小小的念头窜过——自己其实是应该为哥哥还是孤身一人而难过吧。可是甩甩头。罪恶的让这念头沉进深海。
反正哥哥现在还是自己一个人的哥哥。
他仍然只宠爱自己一个而没有把爱分给别的人。
如果他把他的爱都分给别人了。那么自己一定会绝望而死的。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文夏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薛辰没说话。文夏转过头去,没有错过他脸上不变的笑容。
“你那个朋友,季宛告诉我的。”
一时间心里感动的翻江倒海。
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门又开了。
兄妹两个人一起抬头去看,看见的是一脸错愕的陈远。
“我……”陈远张了张嘴,蹦出一个字却再没说出话来。气氛很是尴尬。
“那我先走了啊。”薛辰对着文夏眨了眨眼睛,“偷跑出来不可以呆太长时间的。”
“好好好。大忙人。拜拜了您。”文夏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目送着薛辰越过地板上的方格花纹。
薛辰经过陈远的身畔,两个男生都是极绅士的微笑点点头。
门又砰的一声关上。
空气仍然沉寂在无声的语言中。
陈远抬了抬手,看着文夏疑惑着指了指门的方向。
文夏呆愣了一秒,或者两秒。然后她无奈的撇了撇嘴。
“想问什么就说吧。”
“他……那个不是……怎么……”男生的话断断续续,搞不清该用怎样的措辞表达自己的意思。
“瞧你那德行。”文夏笑倒在床上,“怎么,原来男生也会八卦啊。”
“诶?”陈远盯着文夏的脸,挑了挑眉毛,复而笑出来,“好奇而已嘛。”
“看人家帅心里不平衡啦?”
“是是是。我心里的确不平衡啊。”说完还故做姿态的大叹一口气。然后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文夏身边。
“你倒自觉。”文夏微微转了转脖子,瞥他一眼,“你怎么会来啊?”
“谁叫我是你同桌啊。来看望看望。”
“季宛呢?”
“她还有比赛。所以特意要我一并转达问候。”
文夏勾着嘴角,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那是我哥。”
男生怎么也没想到女孩突然冒出来的下一句话会是这样的,有一瞬间的愣神。
“恩……?”
“你傻啦?他只……他是我表哥。”本来想说“他只是”,但是突然发现这样说出来未免太矫情了。好像因为
害怕别人误会而故意澄清一样。可是,转念又想,这不是太奇怪了么?文夏眨眨眼睛,如果别人认为她和帅气的薛辰很登对的话,她应该高兴才是吧?
“哦。哥哥啊。”陈远点一点头。留给文夏一个莫测高深的侧脸。
文夏放弃继续思考,或许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于是那些细微的心情,被悄悄埋在了每个地方,汲取着每一次被打断的思考,茁壮的成长。
不过再怎么说,那是很远以后的事了。
但是现在,唯一让文夏注意到的,只是男孩嘴角的阳光,晃一晃就绽开了明灿的花。
然后文夏看着陈远莫名其妙的笑脸,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文夏坐在沙发上,缩了缩身子,一脸的陶醉。
“大概……这就叫幸福了吧!”伸了伸懒腰,长舒了一口气。
“哪里幸福了啊。明明是受伤了。”季宛有些不满,靠边坐下。
文夏也不解释,只是笑。
大体上文夏实在算是身强体壮病痛少,几乎从来没有请过假,甚至迟到早退都没有过。偶尔生一次病,又总是极巧合的赶在周末,心中这个疙瘩就一直梗着,别人偶尔不能去上学只好用羡慕又嫉妒的心情瞪那些空了的座位,瞪得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过,这回总算轮到自己了。文夏让自己肆无忌惮的陷进家里的沙发,满足得很。
“你应该感恩,感恩啊。”文夏很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季宛的手背,“要不是我,你能坐在这里?”
“……”季宛不吃她这套,径自进屋去翻翻看看。
“喂……文夏……”过了很久,季宛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穿过空气穿过时空的声音,拐了好几个弯,听起来闷闷的。
“怎么了?”文夏直起身子,有些疑惑。
“那个……我好像……”
“什么?”
季宛没有继续说下去。
文夏撑着沙发站起来,单只脚蹦进了屋子。看见季宛背对着她,低着头。
“怎么了?”文夏又问了一次。
季宛回过头,让文夏透过头发的缝隙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照片里的女孩紧紧拽着男孩的胳膊,阳光射在镜框的玻璃上,让两个人笑看起来闪闪发亮。
那是文夏和薛辰的一张合影。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季宛对文夏展开一个迷茫不失气质的笑脸,食指按在薛辰的胸前。
“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了……”
世间的所有事物都有上万种可能。种的植物可能会开花,可能不开,可能今天开了,也可能明天会开,或者它某一天会死掉,于是再也开不出花来。这些可能性就像是纵横交错的枝叶,由同一个根系引发,却衍生出这样多的选择。
也许自己一直在努力发现所有的枝芽,然而它们每天每夜都在变化,趁着自己没有留意,又在枝条上伸展出新的部分。意外是意料之中,但意外却不是想像中的样子,或许只是因为想像不到才称之为“意外”吧。
文夏怎么也无法明白为什么季宛会喜欢上薛辰,这是她那样仔细的搜索了所有枝杈也没有发现到的新的枝芽。
眼看着所有的可能性偏转了想像,汇成小溪奔赴海洋。
“哦。”
文夏只是垂下眼帘,说“哦”。自己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也许是根本不知道应该想什么,大脑只是一片空白。
季宛是文夏最要好的朋友。薛辰是文夏最亲爱的哥哥。而季宛和薛辰怎么看都没有应该关联的不是吗?
大脑比较喜欢在需要的时候罢工,干脆的断电让文夏再次放弃思考。
季宛说,文夏,我喜欢薛辰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然而那语气却好象是求文夏做些什么一样。也许并不是语气本身有怎样的意味,只是文夏习惯了每次季宛提出烦恼,就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帮忙。
可这一次,该不该帮?
是自己的哥哥啊,就要被季宛抢走了么?如果季宛抢走了薛辰,那以前的那些伤心愤怒不都白费了么?
可是,可是季宛不一样。季宛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啊。
内心不断重复挣扎着,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隔天在学校。
“文夏,你会帮我吧?”季宛笑的很有阴谋,文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什么事?”
“约上薛辰一起吃饭好不好?”
文夏突然觉得季宛的脸很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