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笑》百里冰烟

12、相忘江湖

　　“姐姐恢复的可真快！”宁清华轻笑着将自己亲自准备的包裹和出宫的腰牌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
　　“废太子李承宣召集了东陵郡的水师，想要返回京城夺位。皇上召集了爹爹和哥哥们去宣政殿议事，只怕今天要很晚才会结束。”宁清华打开包裹，里面是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一些银票，“你拿着出宫的腰牌今晚就出宫去吧？”
　　“放走了朝廷钦犯，你要怎么向皇上交代？”宁清韵低声问道。
　　“钦犯？皇上真的把姐姐当做钦犯来看的吗？”宁清华有些失控的质问道。
　　宁清韵有些无言以对，有些事情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不愿意知道。看着妹妹失落的眼神，宁清韵暗暗下了决心。
　　“你换上太监的衣服，戴上帽子，等下会有人来带你走的。”宁清华交代道，“他送你出宫门，你可以向西门走，那里的守卫将军是爹爹的旧部。我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嗯～”宁清韵点了点头，突然出手点了宁清华的哑穴，然后取出匕首在宁清华的手腕上滑下了数道细细的血痕。
　　钻心的痛楚让宁清华愤怒地看着宁清韵，难道姐姐骗了她？姐姐根本没有原谅她五年前的所作所为，所以现在也要毁掉她吗？无边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宁清华眼中闪过了一丝受伤的表情。
　　“我知道有些痛，但是你今天所受的一切会有回报的。”宁清华将她安置在床上。这样冰冷的冬夜她却是舍不得直接将妹妹扔在冰冷的地上的。
　　虽然永夏城的冬季并不寒冷，但是妹妹自小就有体寒的毛病只怕受不住这样的寒冷地气。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和皇上交代今晚发生的事情了吧？”
　　宁清华的脸上闪过一丝了悟，原来——
　　“你的穴道会在半个时辰之后自动解开。清华，皇家不比寻常人家，你要小心啊！”宁清韵低低的叹道，然后拎起桌子上的包裹和腰牌走出了中宫。
　　随妹妹安排的人出宫固然会省去不少麻烦，但是此事一旦追查起来，只怕宁清华也不再那么容易摆脱关系了。
　　只是，宁清韵又怎么会知道宁清韵根本没有想过让之情的人活下去呢？在她眼中，她的妹妹始终不过是将军府中那个有些任性、好强的小女孩罢了。但是，走入了这个宫廷，当初的纯真真的还能一如既往的保留着吗？若是如此，太子又怎么会被自己的亲弟弟拉下马？
　　李承基召集了手下的大臣商议对付李承宣水师一直到深夜才得到了一个基本的退敌方案。
　　除了宣政殿，李承基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身旁伺候的人也不敢上前询问，只得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李承基信步走去，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中宫。
　　“皇上——”一旁的太监刚要尖声报信，却被李承基示意免了。
　　站在宫门前，他有些犹豫。即想要进去看看，却又畏缩不前。这样子的情绪折磨的他有些心烦意乱。
　　“救——救命啊！”微弱地呼叫声从宫门内传来，李承基脸色一变。
　　身后的侍卫早就机警的上千推开了宫门，冲入了中宫大殿。李承基跟着进了大殿却看见几个皇后身边的宫人昏死在大殿中，而呼救声从寝宫之内传来。
　　侍卫们在李承基的允许下走在了李承基之前，小心地进入寝宫。只看见他们的皇后娘娘此刻正满身鲜血地倒在床下。
　　李承基快步上前扶起了宁清华，焦急地问道：“你姐姐呢？”
　　“姐姐听宫女们议论说前太子率领东陵郡的水师企图攻打永夏城，便要冒死闯出宫去。臣妾想要阻止姐姐，想不到姐姐•••••••臣妾对不起皇上，没有为皇上留住姐姐！”
　　李承基望着怀里梨花带雨的美人，心中一软，“你身上的伤是你姐姐弄的？”
　　“姐姐•••••••姐姐•••••••”宁清华低声啜泣道，“姐姐她说要去找太子。臣妾劝她不要去，李承宣的水师绝对不会是皇上的对手。可是，姐姐说，就算是死她也要和太子死在一起。”
　　“她真的这么说？”宁清华最后一句话让他犹如置身冰窖。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原来人家已经先一步做出了抉择。
　　“皇上，臣妾真的想要留住姐姐的。”
　　李承基轻叹了一口气：“罢了，留不住的始终是留不住！你的伤也不算严重，毕竟她还惦记些许的骨肉亲情，没有痛下杀手。晨安，去宣太医过来为皇后治伤。”
　　“诺！”
　　“皇上，从皇后娘娘的留在地上的血迹来看，宁小姐逃走不过半个时辰。我们可要派人去追？”一旁的侍卫将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这个时候，若是猜中了皇上的心意，立下大功便是功成名就，否则，便是永远的失去机会。
　　“既然，她是去找李承宣——”李承基的眼眸一暗，“跟踪她，找到太子的巢穴，斩草除根。”
　　“诺！”侍卫将军与属下交代了几句，便开始安排人手找寻和跟踪宁清韵的下落了。
　　宁清韵没有走宁清华交代的西门，而是选择了东门出城。他们三番两次从南门水路逃离永夏城，南门毕竟戒备森严，无法再走的。
　　才出了东门不远，宁清韵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只是跟踪者的轻功颇高，她数次想要甩掉对方确实徒劳无功。
　　对方也仅仅是一路跟踪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到了第二日，跟踪的人竟然又多了一拨。而这两拨跟踪者似乎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至少前面开始跟踪的人不知道自己也被人跟踪了。这样走了两三日，宁清韵不胜其烦。既然走陆路无法甩掉对方，那么走水路，对方想要继续跟踪只怕不是这么容易了。
　　永夏城以东是南夏国最繁华的一个郡县风和郡。南夏国水路畅通，风和郡的繁华也是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得天独厚的水路交通。因此风和郡的渡头也是很多的，只是规模大小不一而足。
　　宁清韵毕竟还是朝廷悬赏的钦犯，她怕被人发现行藏，只能到小渡头找艘小舟离开风和郡。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的好。或许顺流而下，顺风顺水是她最好的选择。
　　“船家，去东陵郡要多少银子？”这个小渡头小的有些出奇，整个渡头竟然只有一艘小船停靠在渡口。一个老翁坐在船头抽着旱烟，怡然自得。
　　老翁听到宁清韵的询问只是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十钱？”
　　“什么五十钱？是五两银子！”老翁生气地瞪了她一眼道。
　　“五两银子？”宁清韵哑然失笑，老者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映入眼中，让她神情一紧，“那就五两银子吧！”
　　宁清韵翩然落在了船上。
　　“好嘞！”老翁收起烟杆子，解开缆绳，拿起撑船的竹竿将小船撑离了渡头。
　　宁清韵注视着老者的背影，心中暗暗忖度道：方才，那老者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绝非一个普通船夫所能有的身材。可以断定眼前的老者不但不是个普通的船夫，还是个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只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在渡头等着自己呢？
　　宁清韵偶一回头，便看见身后有十数只风和郡水师的快船迅速追了上来。宁清韵正在想脱身之法之时，却看见撑船的老者也发现了身后的快船。
　　“哼～这些小兔崽子，也想追上老夫。”老者一撩袍摆，将小船划得飞快，快船渐渐与小船拉开了距离。
　　宁清韵正要松口气，却发现身后的快船上已经搭起了弓箭。看来对方眼见活捉无望，想要带尸体回去交差了。
　　“小心！”身后箭雨如飞，宁清韵抓起老翁跃入了水里。两人才跳入水中，就看到如雨般的箭矢从头顶飞过，然后力尽落入水中。
　　宁清韵正想着要浮出水面的时候，却被老翁拉住了。两人一直呆在水底，直到肺中的氧气几乎被消耗殆尽才浮出水面。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宁清韵惊讶地发现快艇上的人都已经死了。一具具的尸体很快从他们身旁飘过，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整个河道又很快被上游冲下来的水流推向了下游。
　　宁清韵回过头，便看见离自己不远处听着一艘普通的再不能不同的楼船。楼船上站着一队队手持□□士兵，暗示着河道上漂流的尸体都是他们的战绩。
　　李承业和李承宣一白一黑两人站在船舷之上迎风而立。
　　“莫将军，清韵快些上船吧！”李承业微笑着吩咐身边的士兵将缆绳扔给了水中的老者和宁清韵。
　　宁清韵和老者上了楼船才发现霞殊也在船上。
　　“清韵妹妹，这衣服都湿了还是先随我进船舱换件干爽的衣物吧！”霞殊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腕。
　　“如此甚好！”宁清韵回身微微一福道，“清韵在此先谢过两位殿下了，当然还有这位被迫与清韵龙宫一游的将军。”
　　“哈哈～”莫将军闻言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夜一片静谧，出乎宁清韵的意料，这艘楼船并不是驶向永夏城的，却顺流而下望东陵郡而去。
　　宁清韵靠在船舷上望着满天的繁星，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永夏城的一切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呢！能够再次看到这片自由的天空实在是很意外，也很幸福的一件事。
　　听到脚步声，宁清韵并没有回头。因为短短数月的相处早就让她熟悉对方的一切，他的脚步，他身上的味道••••••
　　“我以为船是开向京城的。”宁清韵低语道。
　　“原来是的！”李承宣走到她的身旁，黝黑地眼眸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以为那个位子是我的一切。所以，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可是——”宁清韵疑惑地回视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眸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李承宣变了，似乎整个人变得温柔了。
　　温柔？莫不是她看错了？宁清韵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我在路上碰到大皇兄，他带着受伤的霞殊姑娘，只那样的失魂落魄。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大皇兄如此紧张一个人。”想起那日派出去的密谈带了大皇兄来见他，那样张皇失措的样子是他没有见过的。当他知道清韵为了就大皇兄和霞殊没有被俘，他也终于明白了大皇兄的感受，深深地吸了口气，李承宣一字一顿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皇位更加值得我拥有和珍惜的。”
　　那样赤裸裸地眼神让宁清韵脸上一红，可是却已经有些迟疑。放弃皇位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个很困难的抉择吧？
　　“或许，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也许吧，谁知道呢！”李承宣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也正如你所说，我想要争夺皇位或许，南夏国会因此灭亡呢！那样子，遭殃的只会是南夏国的百姓，非我所愿。”
　　非我所愿！这样的豁达让宁清韵刮目相看，或许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认为更加坚强、潇洒！
　　“那么，东陵郡的水师呢？”宁清韵好奇地问。犹记得她离开京城之时，宁清华说过李承宣已经带着东陵郡的水师返攻永夏城了。
　　“那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除了少部分不远归顺新帝的官兵，大多数官兵已经造册归建了。”李承宣笑道。
　　“那么，我们去哪里？”
　　“谁知道呢？或许是顺流而下，去寻找一个属于我们的新国度吧！”李承宣朗笑道。
　　有生死与共的兄长，有誓死效忠的属下，还有一个值得他用一生去珍惜的女子。失去那个位子，他却得到了更多。没有这场浩劫，他如何知道兄长对他啊爱护至此？没有此番劫难，也许现在他身边就会另外一个人。或许，是相敬如宾却不像眼前之人给他的满足和幸福。
　　“倾城笑，落花人独立。最销魂，胭脂泪，无语断人肠。美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倾国又倾城，却抵不过红颜薄命••••••”望君楼上，歌女歌声缠绵悱恻，闻着神伤。让人伤心的不是歌声，却是歌声背后的故事。
　　李承基，默然地站在望君楼下，暗自神伤。一曲《倾城笑》，倾了城，却也毁掉了所有人的笑。一笑倾城仿若眼前却是过眼云烟。
　　本以为得到的人，原来却是失去！可是以为失去的人是否又得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