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颂之漫漫征程》徐行乎

1、新旧邻居

　　欢乐颂22楼总共四户，现在两户都处于装修状态，这让夹缝当中生存的2202和2204深受其扰，唯有早出晚归才能避开噪音。

　　这天，装修终于结束，2202的三个女孩各自出门用不同的方式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宁静。年纪最大的樊胜美从下午就开始捯饬，她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美艳的妆容，换上了亮红色的包臀裙，踩着骄傲的高跟鞋，配着内心激荡的奏乐赴上了相亲之路。而邱莹莹和关雎尔则打算去吃些甜甜圈和小笼包来安慰一下自己多日睡眠不足的疲惫身体。

　　“吃饱后才有力气思考。”

　　邱莹莹将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巴后猛喝了一口奶茶，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始感慨自己尴尬的境遇。

　　“我一个月四千块的工资，除去基本的额吃喝拉撒，工资卡基本上就为负数了。要不是每个月我爸给我接济，我根本就不敢出去！”

　　坐在对面默默聆听的关雎尔深有同感，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本科生，靠着父母的关系才进了上海这所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做实习生，但是实习生中高手如云，她终日惶惶，不知能否熬过折磨人的实习期，只能每日埋头苦干。

　　“是啊，我现在进商场完全就是‘window shopping’，主要这一工作了吧就不好意思问爸妈要钱了。”关雎尔温柔内向，但骨子里异常地渴望独立，她抛下家乡优越的生活条件来到上海打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脱离父母的庇护，真正地独立。

　　小区夜灯亮起不久，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邱莹莹羡慕地看着那些以业主身份进出欢乐颂小区的人。

　　“关关，说真的，我好羡慕咱们隔壁啊，我什么时候才能买上这样的房子啊！”上海房价居高不下，就凭她现在的死工资，奋斗十年也攒不出一个厕所。

　　“莹莹，你别泄气啊，等你考上注会就好了，到时候月薪起码翻倍。之后你多努力攒点钱出来，说不定也能付个首付。你看曼曼姐不就是自己努力工作赚钱付的首付吗，只要咱们继续奋斗，一样都会有的！”

　　邱莹莹叹气，“可你不看看人家每月挣多少钱，我每个月挣多少钱。曼曼姐一个月工资都快够付我一年房租的了……”

　　话还没说完，电梯已来。

　　往日宽敞的电梯在站了五个生面孔后显得格外拥挤，站在正中的女孩踩着细高跟，穿着红色紧身衫，脸上挂着不羁的表情，气场十足。再看旁边两位穿着贵气，以及身后两个类似保镖打扮的人，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

　　邱莹莹和关雎尔进了电梯后略显局促，只盼着电梯能快点到22楼，因为身后那位中年男子实在是喋喋不休。

　　“这才进来几个人就挤成这样了，这和爸爸给你准备的别墅差远了。”

　　“这又是公司又是出租房，人员太复杂了……”

　　“跟个鸽子笼似的，这是人住的吗！”

　　电梯终于到了22楼，接着电梯里的人就空了。

　　这气场张扬的女子居然就是2203的住户！

　　邱莹莹和关雎尔带着复杂的神情又看了一眼2201新装的摄像头。

　　邱莹莹憋了一路的气终于在进屋后爆发，“什么意思啊！说什么我们这不是人住的地方，那我们是什么？是苍蝇？！是耗子？！要不然就别来住，要住就别说这么多！咱们22楼可真够可以的，不来则已，一来就来了两个奇葩！”

　　关雎尔也气道：“这2203看样子是来了个白富美，有钱人跟咱们就是不一样，这多好的房子啊，被她爸妈说的跟什么似的！”

　　两个年轻小朋友从前也只是在网络报纸上看到过‘贫富差距’这四个字，像这样实实在在地将阶级差异展现在她们面前还是第一次。

　　突然，2202的门被敲响了。

　　邱莹莹和关雎尔没想到来人正是刚刚电梯里高傲张扬的红衣女孩。

　　“被我爸念叨烦了过来跟你们打声招呼，我是曲筱绡。”娇俏艳丽的笑容配上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邱莹莹和关雎尔瞬间被这热情砸得眼花缭乱。

　　显然，这样的糖衣炮弹已经平息了她们刚刚喷薄的怒气。

　　曲筱绡得到了新邻居的友善回应后心满意足地踩着小猫步回了房间。

　　不多时，22楼的电梯门又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牛仔裤、套着白色T恤的漂亮姑娘，她面容秀美，气质淡然。细看之下，又可见眼下微青、神有倦色，俨然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关雎尔看见来人之后很是兴奋，“曼曼姐，你下班啦？”

　　“嗯，今天手术提早做完了。”她真的是很累了，“莹莹今天在群里发了消息，说装修好了，所以我就干脆回来休息了。”

　　“是啊，医院哪有家里舒服。”邱莹莹指着隔壁的2203说道：“曼曼姐，你知道吗，我和关关今天见到2203的住户了！是个女的！而且是个超级白富美！”

　　涂曼听了没有丝毫惊讶，“嗯，我知道，刚刚从车库上来看到土豪座驾了。”又是劳斯莱斯又是保时捷911，她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邱莹莹咋舌不已，然后献宝似的拿出新邻居的礼物，“这是2203的白富美送我们的巧克力，曼曼姐你要不要尝一个？”

　　涂曼微笑着摇头，“不了，我刚吃过晚饭，你和关关吃吧。我困得不行了，先回去睡觉咯。”

　　“嗯嗯！”

　　两个小朋友目送涂曼走向对面的2204，开门露出的一角可瞥见里面的装修，原木色的家具和昏黄的灯光，就像涂曼给别人的感觉，简单又温暖。

　　涂曼合上门后先去卫生间洗手，然后换下沾了细小污迹的白衣服，简单冲淋了一下就穿着睡衣去给自己泡了杯花茶，一切准备工作做完之后她才开始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舒服的淡绿色墙面上，壁挂式的音响重有音乐缓缓流出。涂曼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积压了几天的疲惫令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夜幕深沉，魔都的一些角落总是光怪陆离，折射着喧闹的浮躁。涂曼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情景会出现在一向宁静祥和的欢乐颂小区。当她被疯狂的噪音震醒时，她最大的想法就是给那人做个开颅手术，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坏东西。

　　“要命！”

　　涂曼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养让她心中再愤怒也说不出过于粗鲁的字眼，冷静了一下之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物业的电话。在噪音消失之前，她只能暂时带着降噪耳机缓解一下睡到一半被吵醒的头痛不适。

　　物业公司很快派人来了22楼，面对业主他们就算拿不出警察叔叔的雷厉风行和工作效率，起码也能端出一副诚心服务的姿态，左右逢源，结果肯定是令涂曼失望的。噪音制造商2203依旧我行我素，涂曼蹙眉思考着要不要换个号码打，但这场闹剧没多久就迎来了转折点，整层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警察来了。

　　涂曼透过猫眼看到2202门口围着一群穿着前卫的青年男女，言语间似有争执。关雎尔和邱莹莹年轻脸皮薄自然不是对手，涂曼正要开门出去，这时候她的目光却突然被2201室走出来的短发美女吸引了。

　　2203的曲筱绡看见来人气势不凡心下微惊，但面上仍旧轻佻而无礼，“你谁啊你？”

　　涂曼只看到那人眼神中似有锐利，说话掷地有声，“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2201的业主。你深夜制造噪音，无论是时间还是分贝都已经违反了《中国上海噪音扰民标准》，我报警很合理。当然，你有什么异议也可以联系我的律师随时告我。不过再有下一次，我不会等十分钟才报警，我会立即报警而且向你索赔！”

　　一口气说完后短发美女潇洒转身回了房间，她生人勿近的美丽面孔和冷漠清晰的话语没有让人失望，曲筱绡和她的富二代小伙伴们都被震住了。

　　涂曼看清楚了这场智力的碾压，论逻辑、论气场，2203这位新邻居都处在极为不利的位置。

　　邱莹莹说的白富美原来是她？

　　在涂曼看来，站在曲筱绡身后的或高挑妖冶、或犀利摇滚的几个人就像趴在面包山上吃老本的虫子，能耐不大，却很烦人。从前她周围很少有这样的二代，不过今天开始，她知道，她又要丰富她的经历了。

　　周末的医院里，涂曼大早上一到就开始做手术，直到中午才吃上这天的第一顿正经饭。

　　“快吃吧，不过你饿了这么久应该先喝点汤。”修长的手指打开一个个保温盒，动作熟稔，语气温柔。

　　“谢谢！”涂曼对着医院内人气无双的赵医生真诚地道了谢。“哪天你要是也这么惨，我也一定会给你送饭的。”

　　“你就盼着我点好吧！”赵医生看她下肚已有七分饱，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唠闲磕。“这周那么忙，下周末应该能休息了吧，有个新出的话剧听说还不错，一起去看看吧。”

　　“这周开颅，下周会诊新收进来的肿瘤VIP，周末不一定有时间。”涂曼很快吃完了剩下的饭菜，动作迅速的样子令对面的人叹气不已。

　　“难怪当初周主任就留了你在神外，你是真能熬啊，想好了吗，就一直待在神外？其实以你的能力，去别的科室你也会……。”

　　“今天又是替谁做说客？”涂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尊师重道是传统……好吧，是老师让我问的。”赵医生受不了涂曼审讯般的目光，立马说了实话。涂曼一笑而过，风卷残云过后捧起六个保温盒递给他，幽幽说：“那你就做一回‘逆徒’吧。”然后大步流星地挥手扬长而去。

　　“放心，我现在就回家休息了。”

　　赵医生嘴角勾了勾，心想，大不了就被老师数落一顿呗。

　　这天天气很好，涂曼回家时路过花店买了一捧满天星。说来巧合，2202的三个姑娘和2203的曲筱绡在楼下恰巧碰了头。

　　樊胜美眼尖，一打眼就看到了涂曼，“诶呀，难得涂医生早早回家，看来心情不错啊。”

　　“嗯！手术顺利完成，领导让我回家休息啦。”涂曼露齿笑着，明媚动人。曲筱绡转头一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心道22楼果然藏龙卧虎。

　　关雎尔也拍手祝贺，“曼曼姐，我送你一盒酸奶庆祝一下吧！”涂曼欣然收下。

　　等电梯的时间是枯燥的，曲筱绡忍不住打破寂静，“给你们说个爆炸性的消息，那天2201的业主记得吧？”

　　邱莹莹说：“那么拉风，想不记得都难！”

　　“昨天我看到她在车库开的是保时捷911，还是顶配，我让朋友一查，车子果然不在她名下，车主是个商业大鳄！我说呢，开那么好的车住咱们小区，不是情妇就是小三，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嚣张啊。还敢报警……”

　　电梯门开了，穿白色西装的短发美女目光凝视前方，涂曼似乎看出一丝不屑。

　　事实证明，果然不能背后说人。曲筱绡方才说话音量不小，但2201的短发美女面对捕风捉影的谣言并未必理会，而电梯里面的密闭空间让原本就凝固的空气更加逼仄了。

　　曲筱绡看眼前的‘小三’一脸平静，嗤笑着说：“你还挺理直气壮的嘛！谭宗明你认识吧？”

　　“你认识老谭？”

　　突然电梯一抖，这场对话没有继续。电梯运行严重不稳，似乎摇摇欲坠，让几人后背一凉。

　　“啊啊啊！”邱莹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关雎尔颤颤巍巍地扶她起来，害怕地不敢多说一句话。镇定如樊胜美和那位短发美女也是神色慌乱，曲筱绡的面皮也不太撑得住。

　　涂曼小心挪着步子，眼急手快地摁了物业电话。

　　“喂，我是2204的业主涂曼，我和2202的三个女孩被困在了电梯里，一起的还有2203的曲筱绡和2201的……”涂曼看向了俯蹲在角落里的女精英。

　　“安迪。”

　　涂曼也报上了她的名字。

　　救援来得并不快，中间电梯还在邱莹莹的胡乱蹦跳中急速下坠了几公分，电梯内顿时漆黑一片。

　　“啊啊啊啊啊！”几个女孩吓成一团。

　　曲筱绡爬到电梯门前用力拍打，声音都发颤，“救命啊！救命啊！”

　　“不能拍电梯！”涂曼拦下了她，安迪也似乎心有灵犀般摁了每一层电梯的按钮，“我们现在在十六层，摁住下面十五层电梯的话，电梯会随时因为恢复制动而停下来，也就是说我们会有十五次的获救机会。”

　　涂曼拍拍邱莹莹的后背，“电梯内氧气本来就不够，保持平稳呼吸。脱下高跟鞋，背靠电梯厢，腿部微微弯曲，这样我们就能避免电梯因为急速下滑对身体造成的伤害。”

　　“嗯……嗯！”邱莹莹和关雎尔握紧了涂曼的双手。不知不觉，曲筱绡也凑过来，涂曼看她鲜活的面庞此时变得满是惊惧，心中也突然一软。

　　渐渐地，六个女孩的双手紧紧连在一起，恐惧慢慢开始分散。

　　樊胜美释然一笑，“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几个这样手握着手就没那么害怕了？”

　　涂曼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心里却并不安定，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

　　电梯最后抖动了一下，物业的手动盘车总算将电梯停到了十五层，电梯门终于打开。六个人好像看到了曙光，一个个扶着对方出电梯。安迪出来猛喝了一口水后才慢慢恢复了镇静，走过聚成一团的业主和物业，她靠在安全楼梯的墙壁上，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其他四个女孩跟着走过来准备爬楼梯。

　　冷汗未退，迎着午日阳光，几个人莫名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