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嫁》树十八

11、第 11 章

　　两顶轿辇早早地等候在将军府外，傅吟惜换好衣裳一路小跑过来，见到温容玉甚至连话都没能说上就被催着上轿。轿辇很快出发，走得十分急促，猛烈的夜风地从窗外灌进来，让她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好的感觉。

　　明明才离宫回家不久，这么短的时间，宫里能发生什么事，竟让温珍儿大半夜地派人接她们进宫。

　　傅吟惜暗暗提醒自己要冷静，如今什么事都还不清楚，若自己乱了阵脚，只怕到时根本帮不上温珍儿。

　　等到轿辇进了皇宫大门，傅吟惜心绪已然平复下来，她率先下轿，走到前边帮着佩婆婆扶温容玉出来。

　　温容玉就像当初温珍儿所言，因着一直受夫婿与儿子的护佑，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今夜这般情急进宫，她显然还没有回过神。

　　“阿娘，别担心。”傅吟惜扶着她往永萃宫走去时，找到机会轻轻贴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温容玉眉目间染着忧色，但听着女儿的安抚，还是渐渐平静下来。

　　几个人都以为这是要去永萃宫，可走着走着，傅吟惜突然发觉不对。她抬头张望了眼四周的宫道宫墙，这与她之前去永萃宫的方向完全不同。

　　“烦请问一下，我们这不是去永萃宫？”她直接喊住前面的宫人问话。

　　小内侍停下脚步转过头，微微躬身答道：“回姑娘的话，贵妃娘娘吩咐了，要先带将军夫人与姑娘去一趟慧乐宫。”

　　“慧乐宫？”傅吟惜听到这三个字，下意识想到了那个怀有身孕的奚嫔。

　　“是。”
　　小内侍应了声，没再多言，转过身继续领着她们往前走。

　　傅吟惜见问不出话，也不好强迫，只能一声不吭地跟着。

　　大概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慧乐宫的大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刻已是将近子时的时辰，按理说，各宫应该早早熄灯歇息，可让人意外的是，当傅吟惜等人走进慧乐宫，前头几个主要的大殿竟都烛火通明，尤其是主殿的方向，甚至能看见宫人的身影频繁地进出来往。

　　“将军夫人，傅姑娘，这边走。”
　　小内侍并未将她们带至主殿，而是从一侧长廊而上，进了边上的侧殿。

　　“贵妃娘娘正在殿内等着二位，二位请吧。”

　　内侍侧身立在门槛边，做出请姿。傅吟惜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扶着温容玉踏进殿中。

　　侧殿很是安静，但越往里走，便隐约听见小孩子的抽泣声。

　　这声音，傅吟惜太过熟悉，前段时间在永萃宫她几乎每个时辰都能听见。

　　“安安？”她轻问一声，正好走到了内殿的拐角处，循声往里头一看，就见温珍儿穿着极素的裙衫，抱着裴瑜安在榻边轻哄。

　　温容玉见到自己姐姐，下意识松开傅吟惜的走，快步上前：“阿姐，这是怎么了？”

　　温珍儿这才发现她们到来，抬起眼一脸凝重地看向二人：“妹妹，吟惜。”

　　傅吟惜见过温珍儿很多面，但不论是哪一面，她都是风华绝代，艳丽夺目的模样，可今次这一眼，她只在温珍儿脸上看到了倦容与沉重。

　　“……姨母，宫里发生了什么？”

　　温珍儿对着身边的春迎、秋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到外殿守着，等到里头只剩下她们三个与一个浅睡着的娃娃，她才哑着嗓子开口：
　　“奚嫔的孩子没了，陛下怀疑是我们几个妃子所为。”

　　傅吟惜微怔，来不及问什么，一边温容玉已经开口：“孩子怎么会突然没的，陛下又为何要怀疑你们？”

　　大抵事情已经过去有些时间，温珍儿此刻没有焦急与惊慌，反而看上去格外冷静：“因为孩子是奚嫔误服毒药流掉的，而她自有孕以来，所有吃食都会经过专门的宫人查验，除了……今日午后在花园茶会上尝过的糕点茶水。”

　　傅吟惜听到重点，问道：“茶会？姨母不是说那位奚嫔与后宫众人都不怎么来往，为何她会出现在茶会上？”

　　“办茶会本就是为庆贺她有孕，但没想到会有人如此大胆，在这种情况下下手。”

　　温珍儿的话让傅吟惜一顿，似乎她惊讶的并非是有人害那个奚嫔，而是下手害奚嫔的时机，又或者说这些后妃早就猜到这种事会发生，甚至于……每个人都有想过动手。

　　“陛下已经认定毒药是奚嫔在茶会上误服，所以当时出现的所有嫔妃，包括我和皇后都被陛下怀疑。在确定流胎后，陛下就将我们几处寝宫都封了，还让人将我和安安带到了慧乐宫，恐怕不查出个结果，我们是回不了永萃宫了。”

　　温容玉一脸不可思议：“陛下没有任何证据，怎可以如此武断囚困你们？”

　　温珍儿冷笑了下，垂下眼时，目光又瞬间柔和，她抬手轻抚着裴瑜安的面颊，低声道：“陛下本就倾心奚嫔，再加上龙嗣被害，自然勃然大怒，哪里还有理智先想着查清真相。”

　　傅吟惜感觉到温珍儿情绪的变化，尤其是对裴烨恒的态度，隐约中有了一些改变，但眼下显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她抿了抿唇，问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无法改变陛下的决定，唯一能做的，只是在接下来全力地保全自己。姨母，您让我与阿娘过来，一定是有事嘱托，对吗？”

　　温珍儿缓缓抬眼，唇边泛出一点点笑：“没错，吟惜总能想到姨母的心思。”

　　“阿姐，你有何事要吩咐，尽管开口吧。”温容玉抚上亲姐姐的手，暗暗用力。

　　温珍儿看了眼傅吟惜，又望向自己的妹妹，压低声音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皇后所为，而且，她一定留了后手，假使事情败露，也会有人替她认下这个罪名。但我现在不能保证，她的替罪羊到底是事先找好，还是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临时找到那个能借刀铲除的人。”

　　傅吟惜一顿：“姨母的意思是，担心皇后会将您推出去？”

　　“不，不可能吧，”温容玉摇摇头，“莫说阿姐皇贵妃的身份，只要敬国公府还有大将军府还在，她绝不敢一次将我们得罪到底。”

　　前敬国公乃是开国重臣，虽然如今空有爵位，没有实权，但到底是受封荫的簪缨世族。温珍儿作为敬国公之嫡长女，又受皇帝恩宠，便是皇后也不该轻易动手。

　　傅吟惜在这一点上也比较认同自己的娘亲，她点点头看着温珍儿：“姨母，皇后此时应当不会将你作为第一个要拔除的眼中钉，即便退一万步而言，她确实冒险做了，陛下这边也不会轻易受她蒙骗，更不会轻易将后宫平衡的情势打破。”

　　傅吟惜说完这番话，本以为温珍儿会有些信心，可没想她却摇摇头：“就算你们说得都对，但我现在已经无法信任陛下。妹妹，吟惜，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只有一个请求……若我被人构陷，请一定要将安安带出宫，一辈子离燕京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