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狐狸小姐

2、陌生熟悉

　　五月的天气，春意阑珊。
　　G市一中，高考将近的日子，整个高三年级都是全面备战的状态。
　　陈诺的成绩一直是在苏施宁之方之上的，保送S大也已经确定下来。当初在填报志愿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迁就她们的情况，选择与她们一起机率较大的学校。这个念头在还未和她们坦言时，就已经被扼杀，她们不允许自己给他半分拖累他，信誓旦旦，也为此付之行动。高考本来就有压力，现在她们则是更加沉重。当初中考时她们也是如此，一比对现在就要轻松许多了。只是她们虽然苦累也抱怨，就是独独不曾想过放弃。
　　随着一声铃响，本是安静的校门口，一下喧闹无比。学生们成群结伴的相继涌出，处处都是侃聊笑闹声，此伏彼此。待在最后，只剩下三三两两身影的时候，苏施宁之言和陈诺这才跟着出了校门。
　　苏施挽着宁之言的手臂，一乍一跳的，欣喜之情不予言表。陈诺紧跟其后，看着前面兴奋不已的女孩，不免莞尔。今天下课后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在这个非常时期，在这个每天不停歇复习的特殊时期，他们给自己的半天的放松时间。
　　几分钟的路程后，他们就等在学校附近的公车站，等候的目的地公车班次是很多的，因为那是南林区最大的休闲购物点。很快便来了一班，他们跟着队伍上车，十五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看着面前不管平日周末都丝毫不减火爆的百货公司，苏施宁之言都是激动至极，欢声呼叫，拉扯着陈诺兴冲冲的小跑前进。

　　百货公司很大，但是楼并不高，总共只有六层。
　　顶楼六楼是电影院，近来接连大片上映，到处都可以见到双双对对情侣的身影，甜蜜的气氛让人不免向往。五楼是各式餐饮经营，进驻的餐厅有十来家，都是风格各异，齐聚一起给了顾客多样化的选择。往下分别是美容美体，电子通讯，服饰鞋类，休闲运动，各式商品应有尽有。
　　苏施宁之言和陈诺一路从首层逛到四层，买齐了大部分所需物品，意犹未尽。从上返下又是细致的逛了一圈，现时手上的物品已经不止有所需的了，这一上一下的悠然闲逛整整费尽三个小时，三个人才都是心满意足，回了首层找了位置歇息，准备返程。
　　坐下一会，陈诺问了她们无意愿后起身离开去了洗手间。宁之言早先在二楼看中了件衣服，碍于价格考虑颇多，也在随后决定返回购买。留下苏施一人看管他们一路扫荡的战利品。
　　苏施坐在位子上，摊平了双腿，这四层楼来回下来，连她都差点支撑不住，更不说在逛了一半时就已经投降的陈诺了。随手翻着看看台面的战利品，衣服鞋子化妆品小玩意，这次大采购很是成功，结果令人满意啊，总算是不枉此行了。

　　“这里还有人吗？”
　　苏施闻言抬头，就见眼前一张俊朗面孔在看着她，男生个子很高，但看着年纪应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穿着墨绿色帽衫和深色仔裤，脸上带着耀眼的笑意。恍然间有些熟悉的感觉，但明明是个陌生人。
　　她看下休息区，只有廖廖的几张桌子椅子，且座无虚席，而她所在位置因为陈诺和宁之言的离开，更是显得空旷醒目。
　　“没有。你坐吧！”等他们回来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苏施微笑回应，整理着物品让出空间。
　　男生随即入座，两个陌生的人都是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凝固，透出些微尴尬。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苏施百无聊赖，想起之前陈诺帮她下的几首新歌，翻着包包拿出手机和耳线，准备听着歌解闷，也可以无视这尴尬的氛围。
　　“你手机挺漂亮的，能告诉我是什么牌子吗？”
　　男生突然出声，让苏施停住了手上动作，随后又听到他解释般的轻喃。“我刚好要给我表妹买份生日礼物。”
　　“是XP牌子的，外形很漂亮吧！屏幕还可以旋转的。你看……”苏施听清来人夸奖她的手机，很兴奋的给他介绍，献宝似的又给他演示了一遍。
　　这支手机是陈诺和宁之言一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她非常喜欢的款，期盼了好久的。收到的时候，简直是开心到疯狂，对着两人狂抱猛亲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是随后送礼物的两人就只能跟着蹭她的零花钱，以至后来足足大半个月，三人都一下课即返家，半步出不了大门。
　　“不过我不知道价格哦，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苏施把手机递给了他，男生从音乐播放界面返回了桌面，指尖有片刻的迟疑，随即又继续动作。“外型功能都挺不错的，通话功能够清楚吗？”
　　“还可以哦。”苏施心想，他还真是够细心，这也考虑到了。她看着他一身打扮斯文，气质显然，总不该是个坏人吧。“不然，你也可以试试。”
　　“谢谢！”男生输入号码拨打，十数秒后便挂掉电话，将手机归还给她。“该是在忙没有听到。你这么喜欢，想必是我多虑了。”
　　“不客气。通话还是挺清楚的，外型也很讨喜，女生对功能要求都不高的。我想你表妹一定会喜欢的。”
　　“希望。谢谢你，帮我解决了难题。你是高中生？”
　　“嗯，高三了。”苏施和宁之言陈诺放学便直接过来这去，一身的校服，甚是引人注意。
　　“马上要高考了吧，学习应该挺紧张吧！心态平和一些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希望你考个好学校。”
　　“谢谢！还有我哥哥姐姐一起呢，我们都列出学习计划表了，严格执行着呢。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呵呵……”提及高考，苏施语气虽然轻松，眼神却泄露了她的担忧。
　　“志愿确定了？准备考哪个学校呢？”
　　“哥哥已经保送S大的，我们要在一起，所以正在努力。”提到陈诺S大的保送，苏施不免骄傲，她的哥哥总是让她觉得自豪。
　　“原来是未来师妹啊。”男生笑言。
　　“你是S大的啊？未来师妹说不上啦，我还在努力。”苏施想起，凑近了距离，一脸期盼的问他。“可以传授经验吗？”
　　S大的分数线历来不低，之于她和宁之言来说并不轻松。骤见眼前就有过来人，苏施是如同看见星点的希望隐约浮现，恨不能离它更进一步。这确实是个机会，即便最后没有帮助也能多些心理准备。
　　“算不上什么经验，只是一些经历，很乐意和你分享。”男生正准备开口，却在目光越过苏施后方时停住，一番说词随之而变。“抱歉！我突然想起有些急事必须离开了，手机给我一下吧。”
　　苏施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已经落入男生的手里，只见他手指运作神速的。“这是我电话，有关S大可以随时和我联系，今天谢谢你！再见。”
　　随后，他起身离开，速度到令她哑然。
　　她看着匆忙离去的陌生背影，却是莫名的熟悉。
　　随即又再想到，他好像走错了方向，不是要给表妹买礼物吗？电子通讯区应当从她后方的扶手电梯上三层啊。

　　陈诺随后而至，就看见苏施愣视前方，随着她方向，又不见异常。
　　“怎么了，看什么呢？”
　　“哦，哥哥回来了，刚刚有个S大的男生，他说可以分享些经历呢。还留了电话，我们可以问问他哦，也许有帮助。”苏施晃晃手中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施施，陌生人不要理会太多，不定有什么其他目的地。高考的事不要太担心，按照现在复习情况，尽力就可以了。”陈诺接过手机，随手选择了删除。
　　“哦。”苏施乖乖答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那个人看来不像是坏人啊。但是对于陈诺她是百分百的信任，他所做的都是基于保护她的行为。
　　“怎么就你一个人，言言呢？”陈诺交还手机给她，摸摸她的头发，笑得溺爱。
　　“她考虑了半天，又回去买那件衣服了。喏，回来了，在你后面。”苏施呶嘴朝他后方示意。
　　就见宁之言提着袋子小跑过来，边叫喊。“来了来了。可以走了。”
　　“饿了吧。王姨肯定等久了，回去吧。”
　　“好。”
　　陈诺拎起袋子，她们拎了余下的，三人一起出了百货公司。

　　方家承一进家门，就看到父亲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手上拿着报纸翻看。见他进来，视线便一直在他身上，这个时间他会在，想必是特地等他了。
　　“父亲。”方家承轻喊一声，准备上楼。
　　自妈妈过世的那天起，方家承就再没叫过他爸爸，一声父亲客气而疏远。
　　“等下，陈承，过来聊聊。”陈季叫住儿子，每听他这么喊他，都是心酸难受。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肯原谅他。
　　“我现在是方家承，有事吗？”方家承再次提醒他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名字，母亲去世后他改名，虽然不顺利最后还是如愿了，他停住脚步看着他也不过去。
　　“过来坐吧！”陈季无奈叹气。
　　方家承过去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等着眼前的父亲发话。这几年的话题无非就是他们的关系，但是谈再多次也是未得其果，不欢而散。
　　“你也快毕业了，有没什么打算？是想继续升学还是来公司帮忙？”
　　“考研。”
　　“哦？想出国？”
　　“本校。”
　　“留在国内也好的，有空的时候也可以来公司帮忙，我也年纪大了，以后都是你们俩兄弟接手。”
　　方家承沉默。
　　“学校方面有没什么需要？”
　　“不用。”
　　陈季看着儿子，他以前是会唤他爸爸的，是会和他说心事的，是会和一起讨论问题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是在六年前他妻子去世之后，还是在更早的以前，得知自己身边最要好的玩伴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时候。
　　他忘不了，他看他的眼神从不解，失望，仇恨，到现在漠视。
　　他们上一代的懦弱错误，深深伤害了一个本是开朗乐观的孩子。这是他们的错，是他们最痛心的，却也无能为力的。
　　“还有事？”方家承久不见身边人说话，抬头就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诺的保送确定下来了，是跟你同校的。”陈季看着儿子无奈继续开口，语气不觉弱了下来，像是在与他商量。“我希望他能搬回来住，在外地上学回来还往你苏叔叔家住着也是不好。你们也都大了，希望你能理解爸爸，你们都是我的儿子。”
　　他有两个儿子，却无论在那个面前他都没有做好父亲的角色。
　　“随便。我上楼了。”方家承应声，起身上楼。
　　背身对着父亲，冷淡的表情有了一丝不为察觉的变化，这也是他其中之一的心愿，他在等他开口，只是没想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陈诺是该回来了，他离苏施远一点，他才能更靠近苏施。

　　陈季看着离去的方向，无声叹息。
　　他承诺他母亲的，是尽量做到了，却没有做好，还伤害了另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