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旧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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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扬，边塞的冷风像出鞘的剑，混杂着汗水卷入衣领和膝盖，刺骨的疼。
南安皱眉看着军帐被刮起时瞥到的雪景，白茫茫的雪铺了一地，美，她却无心欣赏。
卸下铁盔，抖了抖长发，英气逼人的女子仰头灌了一大口粗酒。边塞苦寒，劳动力更是少的可怜。这种寒冬时节粮草和棉衣都是大问题，哪来的条件容得抱怨。粗酒不好喝，酒糟扎着嗓子生疼，但好歹身子是暖了起来，南安再拨开帐帘看看练武的兵士，一个个冻的脸和耳朵通红，搓搓手后毫无抱怨地又握紧了兵器。
今年的冬天难熬，南安想着法算黑着脸递过来的册子，眼里凉了几分。
“将军，欺人太甚！”不惑之年的迂腐文人模样，说出口的话倒沾染了汉子的粗犷：“奶奶的，龟孙子发下来的军饷一年比一年少了！瞧瞧这点东西，打发乞丐呢，国都快亡了还有脸揽财？”
“慎言。”南安举着水壶，朝他扔过去一个制止的眼神。文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隔墙有耳，压低了声音骂到：“没了心的东西，狗肠子都用在这种地方了。”
可不就是？半年前就换了皇帝，可见朝堂竟成了他方其忠的一言堂了。将军沉默地抚着杯子，突然开了口，声音冷冷的，因为之前打仗被划了喉咙，还带着残破的沙哑：“周人那边怎么样？”
大周来势汹汹，两年里拔了好几座城，架势像要把南黎国生吞了一样。南安更愁的是，北边的九座大城，如今就剩她驻扎的下汶城没沦陷了。可周人将她一面包围，朝中既不派兵也不送些补给，即便她领兵鲜有败绩，也坚持不了多久。
“没什么动静，可能上次咱们给他们打怕了。”提到这个，法算微微抬头，看向南安的眼神尽是崇拜。
轻轻“嗯”了一声，南安心不在焉，问到：“萧副将呢？”
“一早到了，没敢打扰将军，在外面候着呢。”
南安淡淡地笑，也晓得他体贴今日是自己的月事不太方便，挥一挥手让法算叫他进来。
于是长相俊朗的男子抖了抖雪，才谢了文人走进大帐。
南安看他脸冻的跟猴屁股一样也就笑了，亲自倒了热水后递过去一封密信：“你看看这个。”
萧允接过细细看了，舒缓的眉狠狠皱紧，冷哼一声用了手劲揉皱：“小皇帝叫你回朝？”
“是方其忠，不是新皇。”南安更正道，又默了默：“他可能要对我动手了。”
男儿血性见不得那人的下作手段，闻言怒意更甚：“狗娘养的，他脑子是被驴踢了！以为投了大周，周皇会留他？”
“只要利益开的足够大，总会心动的。”南安有意安抚他的情绪，便调侃：“如若周皇让你投降，条件是善待咱们的军士和百姓。。。”
她促狭地眨了眨眼，“还有将我许配给你，你上不上那条贼船？”
萧允呼吸一窒，半晌后幽怨地看着她：“想也知道不可能。”
随后挠挠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脸霎时变了色：“将军，我并未轻视你。。。”
这她知道。南安垂下眼帘，又饮下一口热水。这些汉子也只是发现，他们的女将军已过双十年华却仍未嫁人，打心里觉得不正常罢了。
如若回京，必是凶险万分。不是被赐死，就是被暗杀，或是被皇帝草草指婚随意找个人嫁了。这三样南安都深深忌惮，但她还是觉得豁出命走一遭。毕竟一个十四五岁刚被推上位的半大孩子、不知道从哪被方其忠搜罗出来的傀儡，长达半年内没有被废还表面取得了他的欢心。
不一定是藏拙……可能就是单纯的傻。但还是去确定一下为好，确定这个朝廷还值不值得上万军士为它埋骨边疆，若不值，便别怪她留了后路。
南安不是没起杀进皇宫的心思，只是北边离皇城太远，只要有人想传她谋逆，连带着兵士的老小都是诛九族的死罪；再者周兵虎视眈眈，她一动便会被偷袭，更是引狼入室。
她不畏自身死，却畏百姓死；她不忠君，却爱国。
南安想明白时已是深夜，巡逻队的脚步声声传入耳中，雪依旧冷冷地打在人的身上，忽明忽暗的火光和军中少有的欢笑声让她略微松了疲惫的神经。
此一去，生死未可知。
百万将士壮烈赴死，只惟愿南黎能绝处逢生，保河山犹在，治内政、扫外敌，横扫六合，气吞八荒，再不受侵扰之苦，不忍欺辱之耻。
可她遥看家国破碎，那帮酒囊饭袋仍旧做着奢败醉死的大梦，也终是暗暗裹紧了衣服，觉得夜格外的冷。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旧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