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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红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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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后台,所有人纷纷松了口气,有的还伸起懒腰来。王文轩蹦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大喊:“高二3班!超常发挥!”
“嘘。”陆藏之立刻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影响台上,主持人还在串场。
陈芒独自盯着虚空一点,久久失神。
他的背影挺拔又孤单,陆藏之看到他,凑上去拍了下他的背:“指挥得很好,效果不错。”
“嗯。”
他在想别的事。
突然,梁辰冲过来:“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然后一把拽住陈芒的胳膊,恳求道:“求求你了!!”
陈芒:?!
他差点下意识把人甩飞,还好克制住了,由她拽着:“出什么事儿了?”
“四班她们要跳《Monster》!”小姑娘一脸委屈,“我们跳舞压轴,她们就在我们前面跳,可是我刚刚才知道,她们有架子鼓伴奏,我们没有!我们只能放原声!”
陈芒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缓缓挑眉。
梁辰:“所以求求你啦求求你啦!给我们敲架子鼓吧~不然我们就在人家后面出场,直接被比下去了,还怎么压轴啊……丢死人了!你不要总是这幅冷酷无情脸啊~~求~求~你~啦~蟀~鸽~”
“……”
陈芒几乎没有朋友,也没什么人敢靠近他和他交朋友,他也乐得清闲。但是和梁辰这一年来的相处,他能感觉到这位小姑娘是个热情友好、善良活泼的人,所以他也愿意把她当作朋友,帮她的忙。
架子鼓视奏对陈芒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
如果最后一个节目他上场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装作没来得及叫陆藏之?
然后徐欣冉等不到陆藏之,就不会和他表白了?
“……”陈芒叹了口气,把胳膊从梁辰手里抽出来,“有谱子吗?”
那对大眼睛蹭!就亮了:“网上应该有!我我我给你找!”
她正手忙脚乱到处摸手机,学生会串场的同学就来催上了:“三班走快一点儿!四班马上下台!”
人群只好乱哄哄地退场,陆藏之要留在后台忙碌,朝陈芒挥手告别。
回到观众席。
陈芒在他的位置落座,梁辰累得直接蹲在他腿边,掏出手机搜索,片刻,把手机递了过来——“喏,《极恶都市》架子鼓谱。”
陈芒接过草草看了两眼,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把手机还给她:“去帮我印出来,然后找陆藏之说第十八场加一套架子鼓和一个谱架。”
“好的好的好的!谢谢你呜呜呜,我去了!”
“哎,回来的时候再帮我带根铅笔!”
“知道啦!”
“……”
小姑娘跑得还挺快。陈芒才刚看完两场大合唱,她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把一沓谱子塞到他手里,还有一根铅笔。
“都在这儿了!”
“嗯。”他点点头,快速浏览着无线谱,然后用铅笔认认真真圈出几个小节,做了一些无人能懂的标记,又划掉一些音符重新记谱。
梁辰还在旁边眼巴巴看着:“怎么样?这个难吗?”
“不难。”他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先说好,我两年没摸鼓了。”
“这是小事,我相信你!既然没问题的话,那你先看着,我走啦?”
“嗯。”
全部批完,陈芒又从头捋了一遍谱子,抬手在几处看不见的定点分别敲击几下,就算温习过。他又叹了一口气,回头。
后排的座位上,徐欣冉正歪着头发呆,两只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不时抿一抿唇。
应该是在演习表白时说的话吧。
啧。
陈芒又看向舞台,无心观赏华丽的布置,只一味盯着黑洞洞的台口。陆藏之就在那后面忙碌。
再多和他待一会儿吧。以后不一定变成什么样了。
他起身离席。
.
“你怎么来了?”
陆藏之刚和小部长说完话,扭头看见陈芒,问道。后台闷热,他的燕尾服脱下来搭在手臂上。
突然被发现,陈芒偏开眼,目光游移:“我……来调一下架子鼓。”
“那儿。”陆藏之抬手为他指明方向,顺便提醒:“不能敲出声,台上还在演出。”
“好。”
顺着方向陈芒找到不远处的架子鼓,坐下,用指腹摩挲着皮纹鼓面,这里可以听到舞台上扩音过的歌声,模模糊糊,但多少是份热闹。
只不过这种热闹有些凄凉就是了。
他把手搭在鼓上,眼睛却又不由自主追着陆藏之走,看他笔挺的身姿和从容的肩,看他温柔垂下来的黑发,看他那总在笑着说话的唇。
陈芒明明记得初次见面时,他讨厌死这个烦人精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一天到晚什么人都围到后排来找他说话,一会儿办这个事一会儿办那个事,非常扰人清净。
但是一年来,那些人来来去去,原来他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他明明总是在最热闹的地方,但怎么,总那么孤独呢。
目光三番两次和陆藏之相接,陈芒轻咳一声,偏开视线专心温习谱子,还拿出手机小声播放《极恶都市》。
没过一会儿,陆藏之暂时忙完手头的事,朝他走来,休息一般挨着他的椅子蹲下,看向他:“你找我?”
陈芒关掉音乐,目睹他在自己面前判若两人的放松神情,心中某处被熨平。而他完全没想好要说什么,草率开口:“你……带零钱了吗?我想去贩卖机买饮料但是……钱在教室。”等说完他想抽自己一嘴巴。
草!这是什么混乱的理由!去贩卖机可以路过教室啊!
但是陆藏之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问,从兜里摸出十块钱递给他:“够吗?”
“……够了。谢谢。”
陈芒捏着那十块钱离开后台,站在空荡的楼道里茫然片刻,也只好去一趟贩卖机。
饮料种类更新不少,他摸了摸冰冷的柜门,漫无目的地打量着。
有橙汁。
他掏掏自己的口袋,有零钱,便把自己兜里的钱花了,买了两瓶橙汁。
走廊没有人气儿,还挺冷。
少年一袭黑色西装,快步回到后台。二氧化碳含量高的地方果然暖和一点。
他一眼看见人群中永远最耀眼的陆藏之,上前往他手里塞了一瓶饮料,然后把那张十块钱还给他:“我回教室取了钱。还你。”
“好。”陆藏之接过饮料,发现对方并未松手,挑眉,陈芒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撒开。
“主席大大,那个那个那个话筒我加了,但是刚才有个话剧节目的ppt好像格式出错了,打开是乱的。”
“让公务部来个电教,然后你现在去新建ppt把内容复制一份,背景还出错就用白的。”
“了解!”小部长一溜烟忙去了。
等他交代完回头找人,发现陈芒又自己在那摸架子鼓,像个孤苦伶仃的小狗一样。还没来得及上前,主任又突然在一旁叫他:“陆藏之!”陆藏之只好无声地叹口气,转身走过去:“来了!”
孤单小狗要把谱子盯出洞了。
他翻来,翻去,翻来,翻去。外面大合唱早就唱完了,也不知道个人节目进行到了第几个,人声冗乱。陈芒向来不喜欢嘈杂,孤身一人在台下罚坐更是折磨。他就像躲起来一样,躲在了这个人人匆忙的后台。
那些人来搬架子鼓了。
学生会的女生在台口组织着,于是人流如织。陈芒站在人流之外,靠墙,默默注视着他们的来去。
他干脆坐在了地上。
“你在这儿。”
不一会儿,陆藏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等他抬头,那张惦念许久的脸已然闯入视线,干练的眉,柔和的眸光,还有昏暗光线在鼻梁处投下的小片阴影。穿西裤蹲下来并不方便,所以陆藏之直接左膝着地,半跪在他身前,好好地看着他的脸。左手还一直拿着某人买给他的橙汁。
陈芒同他对视,偏开眼,对视,偏开眼。
那人的肩廓就像能完全笼住某种小兽的避风港。而避风港现在正将他完全罩在阴影之下。
“怎么不高兴了?”
陆藏之眉眼弯弯,伸手捏住陈芒的脸。几乎是他问出来那一瞬,少年的嘴角立马撇得更低了。他盯着他的唇角,继续诱哄道:“嗯?”
这次陈芒没有骂他,也没有拍开他的手,背靠着墙,心跳声早已兵荒马乱,让人生怕在这过分亲密的距离中露馅。
露馅也没办法了。
他伸手,指尖轻颤。冰凉的指腹握住了那只捏在脸上的手,攫取着少年掌心的热量。
他们牵过许多次手,但这次同哪一次都不一样。
陈芒小心翼翼地握着他,又依依不舍地收紧——“陆藏之……”
“嗯。”
“我,我……”
他望进他温柔眼底,连气音都好像被心跳撞得发颤。
“我在听。”
“陆藏之,我有问题想问你……”
突然!排练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
“哎呀你俩下次再调情!来不及了!”梁辰穿着舞蹈服冲进来一把拉起陈芒,在陆藏之肩头拍了拍:“你同桌借我用用啊!该上场了!谱子拿了吗?走走走走……”
陈芒被人拽走,下意识猛地回头看向陆藏之。
陆藏之站起来,看着他,面上仍是那副柔软的笑容,含笑的桃花眼好像在说——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无论你什么时候问,我都会给你答案。
陈芒收回目光,自嘲地嗤了一声,走上舞台。
瞎想什么呢。你怎么可能永远等我,你是陆藏之啊。
还好,还有舞台。舞台永远属于我,而只要我还在舞台上,就永远属于舞台。
他一级级踏上台阶。
顶灯耀眼的光映透眼底,空气安静到可以听见鞋底在地毯的摩擦声,擦肩而过还有些遗留的脂粉香气。习惯使然,陈芒到位后朝观众深深鞠了一躬,才悠然落座。
就是这一躬,观众席半边哗然。陈芒不出名,但这张脸出名——不爱说话,急了就揍人,到处打架挨处分,不仅在自己班和隔壁班打,还敢跑到年级主任管的1班去打——他这种闷油瓶居然会架子鼓?
鼓手在人心中往往是外放的。而台上这张脸,寡淡,冷漠,不知道敲出来的音要多沉闷无趣。
舞台上的陈芒当然无暇顾及他们。他太久没摸过鼓槌,指腹摩挲过老旧的痕迹,掐在近三分之一处,轻轻在鼓面上点一下,再点一下,而后猛地砸下去!
“咣!”一声炸响,正在站开场队形的梁辰吓了一跳,还以为陈芒又生气了,连忙看过去才想起来,陈芒说过要在开场前先试音。
没错,他在试音。像个疯子一样,在众目睽睽屏息以待的时刻,试这面鼓的最强音。
还不赖。
雅马哈的架子鼓,久违。
他慵懒地抬起手,朝台口打了个响指——准备就绪。
下一秒,伴奏如约播放,陈芒听到了音乐开头的跑车声浪。他可以将空拍时值精确到0.2甚至0.1秒,于是他聆听片刻,紧接着,鼓槌和伴奏中的鼓点同时落下,分毫不差!
那么盛宴,开始了。
鼓槌弹跳,咚、大,咚、大,咚、大,咚咚大。镲进拍子,跟上!
「这城市的车流和这地表的颤抖。」
「像一颗石子落入地心之后泛起的温柔。」
「暗涌。」
放松肩颈,放飞手腕,把自己交给律动,这是所有鼓手的基本素养。鼓声阵阵撼动心房,泵起血液,让鲜血裹挟着热火奔向全身!
少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尾狭长挑起一份漫不经心,姿态慵懒,腕上的力道却一点儿不差,鼓槌解放天性一般飞舞跳跃,一槌紧接一槌的强音桀骜不驯,鼓点铿锵,大放异彩。
舞台上的四个姑娘被这节奏感染,完全放开了跳,有力曼妙的腰肢旋转扭动,火辣热情,潇洒不羁。随着歌曲到达高潮,响亮的军鼓好像要被敲裂,吊镲噼啪炸响,底鼓攥紧人的心脏咚!咚!咚!咚!
这是最后一个节目了,台下歇足精神的观众们大声跟唱:
“谁隐藏春秋!谁在大雨之后!把旗帜插在最高的楼!”
“过去陈旧的还在坚守,内心已腐朽,摇摇欲坠不停退后!”
“毁灭即拯救!!”
狂欢之际,突然!哪里砰地一声,音乐停止,大礼堂瞬间陷入黑暗。
停电了。
初学乐器的第一课,老师就会教,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要演奏下去。演出没有结束,演奏就不能停。
舞台还没到谢幕,陈芒自然也不会停下。几乎是停电的第一秒,他就连连敲击吊镲,做了一个变奏为舞者缓冲,然后偏头朝最远处的上台口喊出那个名字:“陆藏之!手电筒!”
不过一个小节的时间,几道光就从侧面打来,将女生们的影子投在地上,照亮她们的侧脸。
“梁辰,跟上副歌!”
陈芒说完,手中再次紧敲几下,把节拍再次接进高潮!甚至他肆意加入装饰音的同时,开口领唱:“共同支撑全都瓦解,只是我们现在都已经忘记到底是——谁隐藏春秋!”
梁辰很快会意地带着三人从副歌开始跳,放肆舞动的同时唱道:“谁隐藏春秋!谁在大雨之后!把旗帜插在最高的楼!”
台下原本淡去的歌声见状又激昂起来,意犹未尽的高中生们站起来蹦跳着,举起他们的手机,打开手电筒摇晃,整个漆黑的大礼堂彻底沦为舞池!
这他妈才是真正的狂欢!
“过去陈旧的还在坚守,内心已腐朽!”
“摇摇欲坠不停退后!毁灭即拯救!”
“夏日掠夺春秋!结局无法看透!”
“眼看这情节开始变旧!”
“所有的城池早已失守,惶恐难以接受,缠绵往复不肯放手——”
“最终无法占有——”
后台口,陆藏之和几个部员为他们举着手电打光。
“弯着腰上去放两个立麦。”他说。
“好的主席。是架子鼓那边放一个吗?”
“不,架子鼓不能放立麦。放在舞蹈的旁边,注意别影响她们。”
吩咐下去以后,他定定地望着陈芒。陆藏之从来没有见过他有哪一刻比现在更享受,冷漠的面具之下情绪掀起惊涛骇浪,光彩夺目。
这一刻他不是陈芒,他是音乐本身,是节奏的载体,是艺术的具象。
又或者说,那就是陈芒。
台上,少年坐在架子鼓中央忘我地敲击着鼓面,他所有看似肆意妄为的重音,都藏在对响度的绝对把控之中,那一杆绝对理智的称里,感性疯狂摇摆,却维持极限平衡。
这是打击乐的疯狂之处,也是让绝大多数鼓手一辈子醉生梦死的点。
要接近尾声了。
陈芒贪恋地捏着鼓槌,敲着这面落灰许久因为联欢才被拉出来擦干净的架子鼓。
现在的孩子总被要求多才多艺,从小学甚至幼儿园开始就培养这个培养那个,好像没有特长就无法升学,至少北京是这样。那时候,陈芒被选到乐团的打击乐声部,成为了金帆艺术团的一员。后来,生父家暴,母亲过世,负债累累,学业无望,所有的所有裹缚住他让他不能呼吸。他好像变成一个麻木的人,但孩子的灵魂,本就璀璨热烈。
于是打击乐救赎了他。哪怕只有片刻能坠入这醉生梦死的节拍,哪怕只有片刻能逃离,也好。
他那时候沉默寡言,敲军鼓的时候却砸漏了不止一个,所有的敲击都是宣泄,每一声鼓点都在叫嚣着:“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后来打击乐的老师,老罗,越听越不对劲,笑着制止他:“你再这样,新鼓又要漏了。「嘶吼」不是这么敲的,就像你喊的时候要找到声带的极限,而小鼓的嘶吼,也要找到最恰当的响度,在对响度的绝对把控里,嘶吼到极致。”
……
「夏日掠夺春秋,结局无法看透。」
「明知城池已失守,缠绵往复不肯放手。」
「最终,无法占有。」
鼓点最后做了个收尾,酣畅淋漓的演出落下帷幕。
摆完结束poss,梁辰抓过话筒尖叫着:“谢谢大家!!!新年快乐!!!!”
“Ohhhhhhh!!!”
“新年快乐!!!”
好巧不巧的,这时候来电了,周遭一下子亮堂起来,有一种电影到片尾曲时影院开灯的感觉。
谢过幕,陈芒心里空落落的。
不只是因为曲终人散,还因为那件逃避到今天逃避到此刻终于无法逃避的事。
临下台前,他看了一眼观众席。没看到徐欣冉。
看来,她还一个人等在外面。
“……”
来到后台,陆藏之迎上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陈芒冷冰冰打断:“跟我过来。”
陆藏之:??
虽然一头雾水,但既然是陈芒提的,他也照做了。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穿过后台,经过排练室,停。
这里人都走了,没开灯,陆藏之看不清陈芒晦暗的表情。
陈芒指着通往操场的出口,说:“从那儿出去。”
他奇怪道:“为什么?你怎么了?”
“啧。”陈芒尽可能让自己没有表情:“去就行了。”
“好吧。”
陆藏之很莫名其妙,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走,刚推开门——一只胳膊把他拉走,门当场撞上。
“……”
光还没来得及透进来就被关了出去,陈芒孤零零地站着,觉得自己身上好像缺失了什么。
唉。
脑海中画面像走马灯一样浮现,无一不是陆藏之,而陆藏之身旁无一不跟着徐欣冉。
他打篮球,她等在一旁递矿泉水。
他课间休息,她来请教作业。
他站在楼道,她和他一起策划活动。
最后他考进年级前几,她也追在后面稳步提升。
她总是温温柔柔的,贴心又优秀,正配陆藏之。而且他们本就是正副班长,早就认识,也配合工作了很久。就陆藏之对她的态度来看,拒绝她的概率很小。毕竟女追男隔层纱。
“……”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怎么能这么难过啊。
万般思绪不过须臾。陈芒转身准备走,脚下还脱力趔趄了一步。
突然,背后吱呀一声。
他猛地回头,看见刚关上的门再次打开,那个人逆着光翩然走来。
陆藏之走近他,轻笑:“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你……?”陈芒惊讶道:“这么快?”
陆藏之抬手帮他整理西服驳领,挑眉:“你和她串通好的,还好意思说。”
“……受人之托而已。”
温热的触感星星点点落在身上,陈芒垂着眼,正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下一秒,就听见他笑着说:“噢~那就谢谢你这位红娘喽。”
红……娘?
几乎是立刻,好像连血都凉了,他的脊背瞬间僵住,冷得连呼吸都不会了,只会颤栗。怎么会?怎么会……对呀,是呀,明明料想到的,明明早就想到了……
怎么还是……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好像一直抱紧他心脏的热量骤然抽去。很冷,又很苦,明明很难过,但是又得笑出来。
“那你们……99。”
陈芒冲他勾起嘴角。
“谢谢。”陆藏之温柔回答。
于是,他看见这张本来就写满了委屈的脸,一下子更寒凉了。但他没有拆穿。
陈芒再也撑不下去,扭头就走:“我先回去了。”
没走两步,却听见噗嗤一声笑。
他再次回头!
光仍远远从后门往里洒,少年逆着光大笑:“骗你的!”而后直接伸手揉他脑袋:“怎么什么都信。”
“………………”
一双飞刀眼瞬间开机,陈芒啪!地结结实实一巴掌扇掉陆藏之的手:“你他妈的给老子滚!!!”
扇一下还不够,还把怀里的玫瑰花抽出来扔在他身上:“滚!”
骂完径自往回走,片刻后不知怎么又笑了。
陆藏之接住玫瑰花好生护在怀里,快步追在他身后。
两人一起笑着,他们大概,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刻明白这笑容的意味。
“陈芒,你走太快了!”
“追不上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