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锦》陈小西

6、失心

　　淫雨霏霏三更秋夜，寒意一阵一阵侵入骨髓

　　“少奶奶，按规矩，是不能进的。”小丫鬟丰儿为难道：“老太太知道了了不得，咱们还是回去吧。好不好？少奶奶。”

　　兰初奔得头也不回，她要去看孩子最后一眼。那是她的骨她的血她的肉，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心尖尖，说没了就没了，还不许她再看一眼，不行，她一定要再看看孩子。最后再抱抱孩子。

　　“少奶奶，少奶奶”丰儿又唤了几句，见兰初披头散发状若疯狂地疾奔，料是劝不住的了，认命得叹了一口气，回头对小厮跺脚急道：“死人哪，还楞着，快告诉吴总管”

　　兰初没能进得了族庙，族庙有家丁守着。按规矩，擅闯族庙者，仗二十。但老太太怜惜兰初丧女悲痛，一时迷了心窍。只吩咐说让少奶奶回房静养。更着令让吴管家好生看护。

　　这一静养，就是一个冬天，一个春天。又过了几日，待得守门的家丁撤了，池里的小荷早已冒出了尖尖的绿角儿。

　　兰初由小丫头慢慢地扶出房晒太阳。
　　“兰姐姐”莺莺燕语，远远儿走近的是桂贞，白地粉荷蝉翼纱褂子，越发显出一个颤魁魁的肚子。“兰姐姐，可大好了？”

　　“原来是贞妹妹，劳心了，”兰初淡淡的说：

　　“姐姐伤了心，妹妹劳心是应该的。”桂贞轻声一笑：“府里原都说姐姐了得，偏妹妹一进府，姐姐就病了，妹妹原来不知道，还以为姐姐浪得虚名，待爷疼爱，妹妹错福，这分光景了”桂贞伸手抚了抚老高的肚子, 妩媚的杏眼闪烁生光：“妹妹才知道，这为娘的心，原来是这样的。从今往后，姐姐若是想大姐儿了，就到妹妹屋里坐坐，妹妹的，就是姐姐的。横竖都是咱爷的骨血不是？”

　　“贞姨娘，这大赌日头的，小心身子，奴才扶您去那树荫下歇歇可好？”丫鬟良儿轻声劝道：“王太医嘱咐，您得避着点儿暑气”

　　桂贞一晒：“可不是么，瞧我这记性，老太太要知道了，又该念叨。兰姐姐，那我不陪你了，你好好休息”说罢，扶腰典肚的去了，身后跟着好一串婆子丫头。

　　兰初苍白了脸，木立在园里，孤零零一个影子苍白的印在青石板地上，半响方微微一笑，自语道：“妹妹的，可不就是姐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