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陌上闲云

14、第 14 章

　　“遥妹，遥妹，醒醒，我们到了！”

　　穆静遥昏昏沉沉的从久远的梦境中醒来，意识回笼的那一刻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以前的那些人那些事了，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身体疲乏，精神过度消耗，才让那些深埋心底的回忆趁隙溜了出来。

　　“清醒了吗？要不要先喝杯咖啡再上去？”问话的男子正坐在驾驶座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精英白领的模样。

　　“不用，等我缓缓。”穆静遥揉了揉太阳穴，为了这个项目，她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了，刚才不小心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反倒更难受了。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等项目忙完好好歇歇。狗逼的飞乐也太他妈不做人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改时间就改时间，就他们的时间是时间，咱们普通人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是吧？”冯宇食指不适的抠了抠脖子上的领带，语气颇为愤愤不平的说道。

　　他们光影设计是个员工不足三十人的小公司，但在业内还算有名气，最初是由几个业界大拿开的小工作室，接了几个项目打响了名气之后就逐渐变成了现在的光影设计，但规模始终控制在二三十人左右，对人员的要求是在精不在多，每接一个项目都必须往精品里打造，绝不敷衍了事。

　　也是因为对员工异常挑剔，所以像穆静遥这样去年才毕业的应届生能一毕业就直接进入光影设计成为正式员工是非常少见的，冯宇去年就已经惊讶过了，但他却惊奇的发现，公司里那些才能出众但性格却各种奇葩的设计师们居然都接受良好，他当时还以为总算是看见了他们凡人的一面呢，毕竟妹子长得还挺耐看的，气质又好，结果后来才发现，是他想多了。

　　光影设计虽然是个规模不大的小公司，但该有的部门设置也都有，像他冯宇就属于市场部的，整个部门就两人，他和招他进来的师父，出去接项目谈合同等就归他和他师父管，一开始跟着师父打下手，没多久就被踢出去独立负责项目的承接了。

　　因为整天不是跟这个项目就是跟那个项目，所以他完全不知道穆静遥虽然是才毕业的学生，其实却早已算是光影设计的编外成员了，他也是有一天无意间听赵姐提起才知道。

　　赵姐可以说是他们公司元老级人物了，据她所说，一开始是被美色吸引跟着他们几个来创业，来了才知道是有多坑，人事、财务、杂务……，反正小工作室时期除了设计之外的事情几乎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后来有钱招人了才重新分担了出去，但到目前为止，很多事情还是由她负责，比如人事还有外包等。

　　因为他们设计师有限，所以在项目忙不过来时经常会需要将一些不太重要的活外包出去，而穆静遥就是他们长期合作的一名外包人员。

　　他记得那天赵姐异常感慨的说道：“那个时候我们还是一个小工作室呢，当时好不容易接到了《龙界传说》的角色设计，但给的时间非常紧张，风格又异常繁复，一个设计图出来，线条多得不得了，哪怕是不睡觉时间也来不及，迫不得已就找了外包勾线，想着照着设计图勾线总没什么难度吧，结果返回来的图简直惨不忍睹。”

　　说到这里，赵姐直摇头，“都是态度问题。当时我都快放弃了，还是一位同行好友听我吐槽就给我推荐了一人，说她勾线又快又好，就只有一样，要先付一半的定金，并且哪怕最后稿件不通过，这钱也是不给退的。这条款说实话有点霸道，如果不是好友推荐，我是绝对不放心找她的。”

　　冯宇听得有趣，又觉得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眼里，新来的遥遥妹子性格挺文静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会出这种霸王条款的人。

　　“她也是被骗怕了。”赵姐叹息着解释到，“我记得那年她也才十四五岁吧，一开始接单的时候年纪肯定更小，网上各种兼职接单又乱得很，摸不着门路的人很容易被人骗稿，二十来岁的大学生都有被骗的，何况她一个未成年。”

　　后来的事情赵姐没有细说，但冯宇不用想也知道，这么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拼命接单肯定是有生活困难，再加上她又努力技术又好，赵姐肯定要照顾点，持续合作下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也难怪遥妹一来就自然而然的融入了公司里，估计他们通过网络不知都合作过多少次了，也就他这个进公司比较晚又整天忙着出去跑业务的人不知道罢了。

　　认真说来，他和遥妹这也是第一次正式合作一个项目，项目本身并不大，就是一个MV的概念设计，但甲方来头不小，飞乐娱乐，很有名的娱乐公司，擅长打造唱跳偶像，这次的MV就是为它旗下正处于上升期的流量爱豆楚航的新专辑主打歌准备的。

　　要不是对方是飞乐娱乐，冯宇早回绝这个项目了，一天天的屁事超多，明明说好下个月提交设计方案的，结果忽然一个电话下来就改到了今天，害得遥妹加班加的，刚在车上都不小心睡着了。

　　穆静遥打开车窗，这些天忙得天昏地暗，听见旁边车里的广播传出的为高考生加油的声音，才发觉没几天就要高考了，正值春末夏初的季节，迎面吹来的微风里都带着惬意，听着冯宇的抱怨，她笑笑没有说话，从包里拿出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又察看了一下带来的资料，一切准备就绪，她这才和冯宇一起下了车。

　　约定谈事的地方是在御金酒店，位于江市最豪华地段的五星级大酒店，地方非常有名，但穆静遥还是第一次来。

　　“遥妹，闻见什么味道没有？”进入酒店大堂，冯宇笑着说道。

　　穆静遥疑惑的吸了吸鼻子：“不是香氛吗？”不过她对这些没有研究，也分辨不出来是哪种香味，据说一般高档酒店都有自己特定的香味，也是一种氛围的打造。

　　冯宇深吸了口气做陶醉状，说：“不，是人民币的味道。”

　　穆静遥轻笑出声，放眼望去，一片金碧辉煌，确实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他们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对方在酒店套房的会客室里接待了他们，态度还挺热情的，这让冯宇因他们擅自更改日期带来的怨气消散了许多。

　　和他们谈事的主要负责人是MV的执行制片张胜利，年纪大概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待人很热情，看起来很好沟通的样子，但冯宇知道，如果真把他当老实人就是自己傻逼了，能在飞乐娱乐混到管理层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层管理，也不是光凭老实就能混上去的。

　　穆静遥和这位张制片也在网上接触过，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尽职尽责的按照对方提出的要求进行着概念设计。

　　在穆静遥讲解她的设计方案时也相谈甚欢，原以为这次会很顺利的结束，没想到这些都只是铺垫而已。

　　“我这边都没问题，这个设计方案非常好，无论是艺术风格还是氛围，我个人都非常喜欢，就是吧……”张制片满脸为难的说道，“就是这事吧，我说了不算。”

　　冯宇和穆静遥对视了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商谈过程中张制片他们有些心不在焉了。

　　“张总，你看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咱们万事好商量，你说是不是？”冯宇爽快的说道。

　　张制片点头：“行，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主要是这次MV公司非常重视，要不然也不会找上你们进行概念设计，你们也算半个业内，应该知道少有公司会在MV上下这么大的本钱的。而楚航本人呢，对MV最后呈现的视觉效果也有他自己的艺术追求，所以他就想亲自听听设计师的想法，也好提提自己的意见。”

　　其实情况比他说的还要复杂些，不过他们毕竟只是合作方，那些内情就不需要知道了。

　　穆静遥眉头微皱，干这行的最怕的就是外行指导内行，她知道楚航身为爱豆的舞台表现力不错，为了这次设计方案，她几乎将他出道以来的所有舞台都看了一遍，但这和MV的制作是两回事，听听意见倒没什么，就怕他胡乱插手。

　　冯宇也觉得这事有点麻烦，难怪日期忽然提前了这么多，估计就是为了配合大明星的行程，一问，果然如此，他今天在这边有活动，不过现在还没回酒店。

　　所以，这意思是他们还得在这里等大明星回来？

　　冯宇心中有些不快，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尽职尽责的和对方扯皮，合作就是这样，不能太硬，太硬了会影响自己公司在业内的口碑，但也不能太好说话，太好说话了身为乙方能被欺负死，总之，哪怕是退让，也不能退得太容易。

　　一阵唇枪舌战之后，双方总算达成一致，约定等晚上七点再接着谈，到时楚航会在场。

　　张制片大概早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提前预约了酒店顶层的餐厅酒吧，还是小露台的位置，并亲自把冯宇和穆静遥带了过去，让他们随便消费，吃好玩好，算是聊表歉意。

　　等到张制片走后，冯宇不由感叹到：“看来我还是太嫩了点，看看人家这行事，让你想拒绝都拒绝不了。”现在回头一想，一下午尽被牵着鼻子走了，偏偏他还做得一点都不强势。

　　转头见穆静遥正望着露台外的摩天大楼出神，他笑道：“怎么样？壮观吧？”

　　穆静遥回过神来，大概是先前的梦境勾起了她久远的回忆，让她久违的看着不远处摩天大楼外巨大电子屏上那已然陌生的身影出了神。

　　屏幕上，一身华贵的俊美男子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蛊惑人心的弧度，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旧日里穆静遥曾经熟悉的痕迹。

　　人生无常，故人非故，不过是残留的一点梦境，些许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