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和我告白！》嬉游

31、第三十一章

　　暑假过半，正是高考成绩陆续公布的时候。

　　许是受到气氛影响，林园路上的书店里人满为患。

　　许言站在一楼大厅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预估错了书店当下的行情，他只能在人山人海中寻找着夹缝，迅速地买完了自己想要的书，结了账赶紧逃了出来。

　　他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上了天桥，打算去路的对面打车。

　　天桥上的行人并不多，许言在走过一半距离的时候，瞧着前面一个缓慢行走的身影有些眼熟。

　　依旧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雪白头发，典雅素净的烫金旗袍裙失了些许光泽，那熟悉的针织提包上点点红梅鲜艳夺目。

　　许言不觉得自己的记忆有多好，但是这位奶奶确实让他印象深刻。

　　想起上一次偶遇她朝着自己要冰水的画面，许言不禁露出笑意，他快走几步，到了近前，正好是老人扶着栏杆想要下楼梯的时候，许言正想伸手去扶，就见老人突然定住，随后摇晃了两下，眼看朝着楼梯就要栽下去。

　　许言一惊，虚扶的手猛地一捞，抱住老人一起向后倒去。

　　老人砸在许言身上，许言顾不上吃痛，忙将老人放平。确定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奶奶，现在却已经不省人事了。

　　许言动作飞快地掏出手机，边拨打电话边查看老人的呼吸和脉搏。

　　夏日晴空的天桥上，一阵阵热浪时不时袭来，有热心的路人凑上来将手里的伞递上来遮挡住了日光。

　　许言冷静又快速地对着电话道：“在林园路公交站的天桥上，是一位年纪约六十多岁的奶奶，暂时昏迷不醒。”

　　他顿了一下，补充一句，“之前也有过眩晕的情况发生……不，我不是家属，好的，我就在这里等。”

　　这次再坐上救护车，许言已经驾轻就熟，他手里拎着奶奶的包，看着护士不停地连接仪器，一时间只剩下着急。

　　救护车到了医院，急诊的医护人员很快将老人推了进去，许言站在门外探头，被救护车的护士叫了过去：“你来和我登下记，患者的个人物品交给我就好，一会儿我们通知家属就行了，你还是学生吧，见义勇为，不错的，小伙子。”

　　许言留下了自己的信息后并没有离开，急诊室门口时不时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许言询问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他想，至少等家属来了，看着奶奶没有危险再走。

　　医院的长椅即便在夏日里也是冷冰冰的，许言望着白的发灰的墙壁出神。不多时，走廊里响起了奔跑的脚步声，那是混着急切与心焦的声音，转瞬就到了许言跟前。

　　急诊室的门口，满头大汗的高挑少年神情慌乱，剧烈起伏的胸口一扫往日的清贵与冷傲。

　　许言第一次看到叶呈文这样无措的表情和神色，他站起身，难掩吃惊。

　　叶呈文意外的目光在扫到许言后也有短暂的怔愣，随后他冲到紧密的急诊室门口，望见里面的情形后，终于控制不住，表情变得痛苦起来。

　　走廊的长椅上，许言和叶呈文并排坐在一起。

　　许言轻声安慰道：“问题应该没那么严重，没有摔到头，我看心跳和血压也都没有特别高，你先放宽心。”

　　“我奶奶……”叶呈文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奶奶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平日里需要按时吃药不说，身边还得有人，不然一个不注意人就自己跑出去了。”

　　从护士那里领回的针织包被叶呈文平放在一边的大腿上，他的声音很低，听着像是和许言解释，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很是不听话，脾气也不大好，没人管得了她……”

　　许言头一次见到叶呈文如此多话，他忍不住伸出手，犹豫一下改拍在了叶呈文的肩膀：“会没事的，奶奶的身体还很硬朗，只是一点意外。”

　　然而，叶呈文的自责却越发沉重，他突然道：“我爸爸去世后，我就和奶奶搬到H市了，我奶奶……不是很喜欢我妈，所以一直是我们祖孙两人生活，我应该照顾好她的……”

　　许言恍然，原来几乎没有什么交际，也没什么来电的叶呈文会每天带着电话，他会时不时地在角落里打电话报备和通话，那么乖顺听话的样子……都是因为家里有个奶奶的缘故。

　　原来叶呈文的家里，只有奶奶。

　　少年许言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的灵魂，然而少年的叶呈文却更像是一个十足的成年人那般周全细致。

　　鬼使神差地，许言再次伸出手，轻轻挡在了叶呈文的双眼前。他试探着，见叶呈文没有动作，才覆盖住了那双充满自责的眼睛。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可无论你做得多么完美，也阻挡不了意外和时间。”许言轻声道。

　　叶呈文没再说话，只是稍稍仰起头，任由许言的手挡住他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医生左右望了望，见是两个孩子，似乎迟疑了一下：“你们是病人家属？”

　　叶呈文忙上前：“我是病人的孙子。”

　　医生皱了下眉：“你们家大人呢？”

　　许言道：“大人暂时不在，麻烦您先和我们说一下吧。”

　　“病人是脑出血，看片子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你们家里人都没发现吗？”想到眼前的还是两个孩子，医生又收起了训人的语气，“好在送来的还算及时，接下来要送去专科病房，看看淤血能不能吸收，如果不行就得手术了，鉴于患者年纪大了，建议还是保守治疗，这几天就先观察吧，给患者用了药，暂时会睡上一阵子。”

　　医生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道：“算了，先办住院吧，一会儿让护士带你们去办手续，等你们家大人来了再说。”

　　医生匆匆离开，叶呈文站在原地愣愣地不知所措。

　　许言摇了下他的胳膊：“医生的意思就是说，暂时没什么危险，先治疗一段时间看看。”

　　叶呈文望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许言陪着叶呈文办了住院手续，换到了单人的病房，一切安排妥当，又帮他从超市买了面包和水。

　　叶呈文从病床前站起身，接过许言手里的袋子放在了一旁，他明显冷静了不少，平静道：“许言，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他目光专注又直率，“谢谢你救了我奶奶，也谢谢你一直陪着我，现在稳定下来，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许言放下背包，探头望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老人，见她气色还好，睡得很沉，便放轻了声音：“你没打电话给你妈妈吗？”

　　叶呈文仍然注视着他，半晌才回答：“我妈还在国外，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不过，我家有阿姨，照顾得过来。”

　　他顿了一下，却还是坚持道：“你别待在这儿了，趁着时间还早，回家吧。”

　　许言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朝他比划了一下：“你小点声，我难道没长腿，该走的时候就会走了。”

　　叶呈文愣住，半晌无奈一笑：“你说话怎么和我奶奶一样。”

　　在许言的坚持下，叶呈文也没再催他离开，两人一直坐在床边，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一直到了天黑，叶呈文家的阿姨匆忙赶来。

　　那阿姨虽然风风火火，但许言还是一眼就看出她的眼眶红红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微微有些发福，嗓门即便压低也还是声调略高，她扯着叶呈文道：“小文你回去，我在这儿就行，你回去休息。”

　　女人大小拿了好几个包，又背又挎，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叶呈文摇了摇头：“我要在这儿，奶奶还没醒，我想陪着她。”

　　女人不肯，又劝：“我在这儿你还不放心吗？我都照顾惯老太太了，你在这儿不方便，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白天再来。”

　　她的话虽直来直去，但不无道理。

　　叶呈文皱着眉不说话，那女人又把视线转向许言：“小同学，你是小文的好朋友吧，这几天就麻烦你照顾我家小文了。”

　　论起照顾人，许言可比不上叶呈文。

　　但是在相似的深夜里，两人再次并肩走在马路上，许言想了又想，深觉得自己也该当一回发光发热的英雄。

　　他对低落的叶呈文道：“叶同学，我今天也能住你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