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和我告白！》嬉游

14、第十四章

　　H市市立图书馆里，人头攒动。

　　安静的自习区，刚刚赶到的余贞贞奇怪地看着一身悠闲的叶呈文，不可思议地问：“你这是要加入我们的学习小组了？你的书包呢？”

　　叶呈文瞧了一眼坐在他对面埋头苦学的许言，漫不经心道：“这就要问许言了，我上午的时候……”

　　许言立即将他带来的一摞书推到中间，打断了叶呈文的话：“书借你看，安静点。”

　　叶呈文没再说什么，有些愉快地拿过许言的书看起来。

　　余贞贞这才放下书包，在许言身边坐下来的时候道了句：“抱歉，我来晚了。”

　　许言瞟了她一眼，立即皱眉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余贞贞眼睛和鼻尖通红，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她明显还在赌气，却嘴硬道：“没什么，我们快点学习吧。”

　　看她这熟悉的表情，许言猜大约八九不离十是和高成有关。

　　他暗叹了口气，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督促余贞贞好好学习，远离高成。

　　余贞贞生气起来，果然战斗力无穷，不出一个小时，那英语练习册就刷刷刷翻到了底。

　　许言也感叹她最近用功的程度，帮她把做错的题都讲了一遍。

　　题海战术果然有效，余贞贞做完题，心情好了不少，便起身去阅览室去找书看。

　　偌大的桌子上就剩下许言和叶呈文两个人，许言埋头苦学，叶呈文轻轻将辅导书推过来：“许言，你这里有个题解错了。”

　　许言疑惑地抬头看他，叶呈文垂眸耐心地讲解起来。许言认真地听着，微微点着头。

　　叶呈文手指修长，在纸上滑动的时候格外好看。他压低的声音也十分悦耳，许言觉得他如果去当老师，大概讲课效果会事半功倍，学生们的功课会突飞猛进。

　　末了，叶呈文却突然来了一句：“许言，你是网上所说的那种黑客吗？”

　　他眼里兴致盎然，见没转过弯来的许言瞪大的眼睛里干净透亮，又道：“我会帮你保密的。”

　　没想到叶呈文的好奇心这么重，刨根问底的精神倒是可嘉，许言有些无语：“叶同学，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见他不肯说，叶呈文有些泄气地靠在椅背上审视他，没一会儿他突然道：“许言，你可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没等许言说话，不知道从哪儿过来的余贞贞好奇地接过话来：“许言欠你什么人情？”

　　她抱着一摞子书，每本看起来都不像是和学习有关的。

　　叶呈文慢条斯理地拉长声音：“你不知道，那天早上……”

　　许言顿时抬头警告地看着叶呈文，早知道他这么碍事，就不该怕他坏事把人一起揪来图书馆，他想坏事的时候，到哪里都一样。

　　叶呈文嘴角弧度加深却没再开口。

　　余贞贞翻着她从阅览室借出来的书，许言一眼望去，封面写着《应急救护知识》、《急救方法大全集》、《突发事件现场应急救护》。

　　许言：“……我记得是说来学习的，你在学什么？”

　　余贞贞道：“劳逸结合么。”

　　余贞贞又坐了一会儿，因为还有个补习班，便先走了一步。剩下许言和叶呈文一直坐到了傍晚，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许言便提出了要走。叶呈文一直跟着他到了公交车站，在站台上从容地朝他伸手。

　　许言还记得他刚才的威胁，警惕道：“干什么？”

　　叶呈文一脸理所当然：“你就这样把我拉来，我身上没带钱，车费。”

　　许言眯起眼：“你没带钱，去什么网吧？”

　　叶呈文理所当然道：“就是没带多少，还有来时的公交钱，都花光了。”

　　毕竟确实是他强拉着叶呈文到了这里，许言无法，只得从钱包里掏出几个硬币拍在叶呈文的手上。

　　这人看着贵气淡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其实就是个腹黑。

　　见要等的公交车来了，许言也没和他在废话，直接上车找了个后面的座位。

　　他坐下后，下意识地朝公交车站望了一眼，结果竟然没有看到叶呈文的身影。正奇怪，突然身边就坐下了一个人。

　　叶呈文低头看着手里剩余的四个硬币，极其郑重道：“不多了呢。”

　　许言抬了下鸭舌帽的帽檐：“你上来做什么，你家又不在这个方向。”

　　叶呈文一把将硬币握在手心，稳妥地揣进了口袋里，微微倾斜着身子躲避上车的人群。

　　“我得看着你，万一你不回家，又跑去网吧呢。”他煞有介事地看着许言，“我们学校可是不允许学生出入那里的，要是被发现了……”

　　他拉长声音，“周一站在操场前面读检讨，可是少不了的。”

　　许言反驳他：“你不是也去了，你不进去，怎么能知道我在里面？”

　　叶呈文转而望向窗外，专注于疾驰后退的风景，好像没听见他的“指控”。

　　许言推了他一下：“别发神经了，快点下去。”

　　他家根本不是这个方向。

　　叶呈文不为所动，竟然一直跟着许言坐车到了他家的小区。

　　下了车，许言看着站在面前的叶呈文，一时只剩下无语。也不知道叶呈文到底是想干什么，他要是真对自己在网吧里的事感兴趣，告诉他也不是不行。他犹豫间，叶呈文看了一眼天色，随后他靠近许言一步，伸手将他带着的鸭舌帽往上一抬：“都晚上了，太阳都下山了，你还戴着这个干什么？”

　　许言的脸本来就小，被鸭舌帽一遮，只能看见小巧的下巴和淡色的嘴唇。

　　“你懂什么，晚上也是有紫外线的。”他重新压下帽子，视线里叶呈文仍站在他面前，一手插兜，一手垂在身侧，完全没有要先离开的意思。

　　记忆里某个画面闪过，原本想赶他走的话，脱口便成了：“你要不要去我家吃个晚饭？”

　　这话说完，许言自己也被惊到了。

　　叶呈文和他只不过才几天的同桌，关系显然没有好到可以去对方家吃饭。

　　对面那人没有任何动作，直直站着没动，大约也很意外。许言在这一瞬间的静默中有点无措，正要改口，就听头顶有个声音低沉中带着柔软，说了一个字：“好。”

　　许言硬着头皮带着叶呈文回了家，张奶奶见他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的俊俏男生，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欣喜让许言更加别扭。

　　叶呈文客气有礼地和张奶奶打了招呼，在老人面前瞬间就变成了乖宝宝。

　　许言毕竟是邀请人，招待叶呈文坐下后，便跟着张奶奶去了厨房。

　　“张奶奶不用再加菜了，我同学只是临时来，吃过饭就回去了。”许言悄声解释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难得你有同学来，我这不是想露两手吗？你去招待朋友，奶奶很快的。”

　　许言从厨房出来，看见叶呈文正从阳台转身，挂掉了手里的电话。

　　许言是第一次知道叶呈文有手机，他平日里带着手机上学，是怕有要紧的电话，平时在班级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没想到叶呈文也隐藏得这么深。

　　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机瞧，叶呈文笑了一下：“要交换号码吗？”

　　客厅的灯光照在叶呈文的脸上，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格外温和。

　　许言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时空变幻，记忆中那个清贵英隽的叶呈文也曾露出这样的眼神，笑着问他交换手机号。

　　不过，那时他的身边坐着一位端庄大方的漂亮美女。

　　许言盯着叶呈文有些出神，叶呈文干脆走过来，将自己手机递到了许言面前。

　　许言的电话号码是来到H市后秦书敏特地给他办的，而叶呈文显然也是本地的号码。

　　许言想起自己重生之前的那个夜晚，叶呈文那个时隔多年的莫名来电，半晌才默默将手机拿过来，按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许言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叶呈文侧耳，听到了声响才满意地接过了自己的电话。

　　晚饭的时候，张奶奶终于有了新的目标，开始不停地给叶呈文布菜。

　　“叶同学多吃些，我做的菜也不知和你合你口味，你爱吃什么就告诉我，下次来一定给你做。”

　　许言拦也拦不住，索性任由叶呈文自己发挥了。

　　出奇的是，叶呈文丝毫没有局促感，和张奶奶说话温和有度，进退得宜的样子仿佛名门闺秀。

　　叶呈文难得有这少见的样子，许言正暗自偷乐，就听张奶奶又道：“我们小言转了理科，虽然课程上落下一些进度，但是他可是非常用功的，每天早上5点就起床，要看上一个小时的书才收拾去上学，晚上回来也是学到很晚的……”

　　许言连忙咳嗽两声，张奶奶立即收了声，只道：“叶同学以后在学习上多帮帮小言，张奶奶在这儿先谢谢你了。”

　　叶呈文笑容加深：“奶奶放心，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义不容辞的。”

　　吃过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叶呈文送到小区门口，许言掏出几张纸币。

　　“叶同学，打车回家吧，不然人丢了，我还得帮你报警。”这一天可谓是一波三折，到了分别的时候许言不忘揶揄他一句，还不是他在网吧的时候非要“威胁”自己引起的。

　　叶呈文没动，许言以为他不好意思，便一把拉过他的手，将钱塞进去，而后意味不明地说道：“今天我请客了，咱俩就算是两清了。”

　　叶呈文顿觉吃亏：“怎么就两清了，最多在网吧的事儿我帮你保密好了，你可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什么叫我欠你，我和高成打架，我可没让你帮忙。”

　　“我不帮忙，难不成你能以寡敌众？”

　　“那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侠义精神的呢。”

　　“什么侠义精神，我那是……”

　　许言问：“你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是英雄救美？”

　　叶呈文没想到许言这么贫，一时承认也不是，不承认又感觉有些尴尬，只得朝许言摆了下手：“我走了。”

　　许言望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到家别忘发条消息，不然张奶奶该担心了。”

　　他看着孑然一身的叶呈文渐渐走远，想着自己扯着他直奔了图书馆，他竟然也没反抗，不禁有些想笑。

　　直到叶呈文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许言慢慢收起笑意。

　　那年，他刚上大二，他和陈九明的事情被曝光在学校的论坛，一时间设计专业的许言是同性恋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他走到哪里，都被人指点，辅导员和系主任轮番找他谈话。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病，但那是人生第一次见识到即便是不熟悉他的陌生人，只听名字也像是避瘟疫一般躲开他。

　　他也是在那时才知道自己竟然和叶呈文在一所学校的，叶呈文复读了一年，考上了他的学校，比他低一年级。大约是刚上学没多久听到了他的绯闻，叶呈文主动联系了他。

　　那时也是盛夏的天气，他每天却都如坠冰窖。叶呈文站在他宿舍楼下，和他打招呼说要请他吃饭。

　　他本意是要拒绝的，但叶呈文那个漂亮又大方的女朋友，笑着说叶呈文寡言少语，没有朋友，可算有一个相熟的学长，说什么要联络联络感情。

　　叶呈文所说的请吃饭，就是去了人流量最大的食堂，选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来聊天。

　　他的女朋友十分健谈，因此即便两人几乎没什么共同回忆，没有话题，却也没有冷场。

　　现在想想，那大约是他在大学里为数不多可以称之为美好回忆的事情了。

　　原来，未来的大明星确实有颗侠义之心呢。

　　许言笑了笑，转身往家走。

　　一阵凉风吹过，小区灌木丛后的树不自然地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