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吻》应瑶

75、要吻074

　　“CWY18，顺利停降。”

　　等到耳机里传来熟悉的电子音，贺连召才慢悠悠地松开手，滑下墨镜，并不急着解装备。

　　“CWY18，呼叫应急救助小组，共有2名伤者昏迷，需要紧急输送医疗设备。”

　　贺连召话音刚落，就听见急匆匆传来的救护小组的鸣笛声。

　　他没回头，透过身侧的后视镜看了眼背后的情况：身着统一救助制服的医疗员迅速涌上来，先是探测生命体征，然后初步判断伤情，再酌情转移，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好像一眨眼就将伤者转移了。

　　贺连召这才悠悠然地解开设备，往右侧方一跳，下了直升机。

　　郭鹏在他背后，双手叉着腰，看着两个被送上急救车的伤者，伸了个懒腰，“总算结束了。”

　　此时天边已经落下夕阳。

　　经过一整天的救助，在余震中，海上搜救队和当地警方配合恰当，成功把所有有生命体征的人都送回陆地上，剩下的细微筛查就等着新城市和紫源县警方了。

　　刚刚他们送过去的就是最后一批，也是坚持最久的。

　　其中有个小女孩，腿断了，腹部受伤，整个人脸色苍白，但还是抓着郭鹏的衣袖跟他说：“哥哥我不怕，您先去看看那个叔叔。”

　　让郭鹏老眼一红，差点没哭出来。

　　王堂若有其事地叹了一句：“这可能就是救援的魅力吧。”

　　结果收获贺连召一个不咸不淡的白眼。

　　“哼。”

　　齐一坤在贺连召背后哼了一声。

　　贺连召看都没看他，倒是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还躺在转运床上的小女孩。

　　她大概六七岁年纪，头发软软地垂在脑后，腿上一片铁锈红，大概是留的血都凝固了。

　　她的眼睛很亮，看上去笑眯眯的，似乎是会说话。

　　郭鹏一把拎过贺连召和齐一坤：“来来来，你俩有话好好说。”

　　他仗着身高够高，将他俩按在一块，不让他俩动，嘴上乐呵呵笑着：“来来来，有事好商量！”

　　齐一坤给贺连召翻了个白眼，“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他那个冷心冷肺的家伙。”

　　刚才要不是他竭力要求再多等一会儿，实在不行去海上自卫队的舰艇补给，否则这家伙真打算先走把那小姑娘留在那！

　　“人小姑娘多懂事啊，你怎么就舍得——”

　　贺连召瞥了一眼齐一坤，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说话的态度也很流氓：“以后跟李晖说一下吧，搜救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你？！我他妈正儿八经考进来的······”

　　贺连召挑眉：“那还那么蠢？”

　　“······”

　　他散漫道，“书上能教你的就那些，能真进来队里的，谁的成绩不是数一数二的？”

　　贺连召微不可见地看了一眼郭鹏，发现那人正在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把笑意藏进心里，脸上依旧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都实践了还唯书本是从，那不是照本宣科是什么？”

　　他还补刀：“哦，是蠢。”

　　“那你说你的实践经验难道不是基于课本吗，而且我们明明在讨论你的人品——”

　　贺连召已经丧失耐心，往左边一侧扭开郭鹏的手，没打算再理他俩，背过身走向那个小女孩。

　　她正要被送上急救车，盯着贺连召的眼神似是在发光。

　　齐一坤看着贺连召远去的背影，突然跺脚：“鹏哥，你看他那人！”

　　简直是！

　　一点礼貌没有！

　　他都说出他哪里介意他了，结果他一句话不说直接走了？！

　　这人怎么这样？！

　　郭鹏看了眼身边这个年轻的副驾驶，在心里偷笑，表面上叹气，“他这人就这样，你多忍忍他。”

　　“但他也太——”

　　齐一坤刚想控诉贺连召今天的冷漠行径，就被郭鹏打断了。

　　“他的意思不是让你别用书上的知识，而是让你融会贯通。”郭鹏说，“咱们海上救援是最灵活多变的，你把所有东西都按书上来，那肯定会出大事的。”

　　“而且他是知道你会选择留下来援救那个小姑娘，才会给你机会让你说出口的。”

　　否则按那人以前的风格，根本用不着副驾说，自己就判断完情况在原地等了。

　　齐一坤：“？”

　　“你不是新来？海上危险难以预测，如果让你一下子就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留下来就留下来，是很容易养成主观判断的性子的。你这种性子就需要他办个冷脸给你压一压——这不，你也懂确实是该以大局为重。”

　　齐一坤有点不服气：“可是，他——”

　　“贺连召那人就这个死性子。”郭鹏看了眼贺连召的背影，“死犟死犟的，说话也不好听，但他确实是好心。”

　　“而且你也别觉得他讨厌你。”郭鹏笑，“他年轻时候比你还冲动。”

　　“啊？”

　　齐一坤皱起眉。

　　郭鹏回忆着当时，说，“当时他还跟李主任争论，说不会浪费任何一条生命，要在有限的时间，用有限的油量救助力所能及的所有生命。李主任那时候还是李队，还在跟他争执说机组人员命不要了。”

　　“然后呢？”

　　“然后啊？那个神经病就说‘我不会让机组人员出事。’”

　　“李主任就问他：‘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他就说，‘凭我的技术，以及——’”

　　“？”

　　“‘宁可我死，我也不会让我的战友出事。’”

　　这话一出，齐一坤就当场愣住。

　　他呆愣了两秒，然后转过头去看郭鹏，“啊······”

　　郭鹏仿佛深藏功与名一样地背着手，不看他，依旧盯着贺连召的背影，“所以你就要知道，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贺连召那个人啊，是最疯的。”

　　“犟得要死，对自己的信念和原则坚定不移，没有一丝犹豫，哪怕牺牲自己也不要紧。”

　　“从大学时候就这样了。”

　　虽然他自己没发现，但其实——

　　贺连召一直是他们几个里面最适合当机长的。

　　他那人骨子里就带着一种绝境中的骄傲与倔强，向着荆棘生长，永远不服。

　　贺连召骄傲地过了十八年，剩下的十年里，他被磨平了棱角，却始终不放弃。

　　哪怕流血，哪怕死亡。

　　他都会站上想去的地方，会飞翔在属于他的蓝天，也会永远坚守自己的使命。

　　夕阳西下，雨水终于逐渐散去，大概是都降水了，天空中一片无云，更显得机场的整片天空壮丽辉煌。

　　暖橙色的红光洒在停机坪上，一排的直升机横过去，连带着面前一群医护人员来来往往，看上去很壮观。

　　飞行员大多精力充足，贺连召并不觉得累，反倒是一步步向那个小姑娘走去。

　　然后，他蹲在她的转运床前，摘下墨镜看向她。

　　小姑娘的眼睛在看见贺连召的全貌的时候亮了几分。

　　“哥哥。”

　　她的嗓音稚嫩，听上去很虚弱。

　　贺连召单手竖起食指，在自己唇上停了一下，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可以不用说话。

　　但小姑娘大概是劫后余生，实在太兴奋，眨着眼就要继续说：“哥哥，谢谢你。”

　　贺连召的侧脸被傍晚的霞光镀上一层金光，眉眼弯弯，冷冽的眼眸中含了几分温情的笑，看上去并不像平常那样冷傲桀骜，反倒是多了几分自信满满的释然与坚定。

　　“不用谢。”

　　“不可以······不用谢。”小姑娘被他看得害羞，本想用手指揪揪床单，结果根本使不上力，有点沮丧地垂下眼。

　　“我知道，哥哥想救我的。”

　　哦？

　　贺连召倒是有些惊讶又倾佩地抬了抬眉。

　　现在小孩都这么早熟？痛成这样连这都能知道？

　　“哥哥是好人，哥哥会救我的。”小姑娘意志很坚定，“哥哥救了爸爸妈妈，还救了我，哥哥不会放弃我的。”

　　贺连召的眼眶不自觉有些热。

　　他轻微地眨了眨眼，并不伸手去碰那姑娘，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转运床旁边，“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她很高兴地眨了眨眼。

　　看着医护人员在小姑娘视觉盲区对他打的手势，贺连召会意，对她笑起来：“去吧。”

　　“哥哥，我怕疼——我以后，是不是不能跳舞了？”

　　贺连召的视线扫过她几乎被鲜血沾染的双腿，不羁的眉宇间扫过一丝不忍。

　　她被救上来的时候就是担架抬着的——房梁坍塌砸中了她的膝盖，虽不到24小时，但这样大的压力，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来说——

　　像是看懂了贺连召的不语，小姑娘又眨了眨眼睛。

　　她现在全身上下能动的就眼睛了——面颊被划上，嘴角向上扯会很痛。

　　“没事，哥哥，我还可以做点别的——”

　　“没事，召，我还可以做点别的——”

　　两道声音同时在贺连召的脑海中响起。

　　他瞳孔微缩，没有说话。

　　沉默中，贺连召想起孟见瑶的脸。

　　她在黑暗中告诉他，他是她的英雄。

　　他是，她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没有她，他大概也很难这么快就释然地说出那些曾经耿耿于怀，久不能忘的经历——

　　“没关系的。”贺连召说，“哥哥呢，有个朋友。他也因为意外没办法继续想做的事，但他换了一种方式，仍在继续守护自己的信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小女孩睁大了眼。

　　贺连召语气温和：“所以他的一生无悔。他有坚定地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死去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这不是结束，也不是开始，而是坚守。”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的，又问他，“那哥哥呢？哥哥的信念是什么呢？”

　　机场的停机坪被红日照耀着，它越发落下，可贺连召眉眼中的温度却不减。

　　他的目光始终如一的温和坚定，说话的语气带着点气声，温和又好听：“我的信念啊。”

　　“就是让你们都活下来。”

　　小女孩的呼吸轻滞。

　　贺连召笑意未消，继续说道，“然后去告诉别的小孩，他们以后也要帮助别人。”

　　“或许做不到多么惊世骇俗的伟大，但善意总是不嫌小的。”

　　“好。”小姑娘轻声说，“我会记住的。”

　　她被转运车推上救护车后，贺连召转头看向这片天空。

　　红的夺目耀眼，红得让人心生敬畏，也让人眼眶温热。

　　贺连召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一天高压工作并未给他带来多少疲惫，但贺连召想他是该休息一下睡一觉了。

　　但在休息之前，他要先给女朋友打个电话。

　　一天没联系，她肯定很担心他。

　　临走前，贺连召又回头看了一眼这片红艳的天空。

　　顾烨没能看到，真是可惜。

　　不过，顾烨也有自己的风景。

　　而贺连召，也有自己的人生。

　　他的小对象，就是最好的风景。

　　他已经找到了他的风景。

　　而他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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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情侣重新开始的态度······
贺机长：慢慢就懂得了
小孟：在打击中重新长大
贺机长：看来我们还挺励志的，不知道能不能评选上新城市模范夫妇
小孟：这个还要评选吗？
贺机长：要是评上了我高兴就多做几个菜
小孟：那我们试试？
【某人是真·爱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