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关系》对9当歌

7、喜欢

　　奚愉卿觉得时间上太巧合了。或者说，也太不凑巧了。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关芯。

　　学期进入后半段，关芯异常忙碌，用她的话来说，作业成灾，还不止，她自个儿瞎忙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自习室，不是在社团活动，就是在外联会场。

　　是不是学生都是这样？越忙碌显得自己越充实？
　　奚愉卿不知道，她几乎背出了关芯的课程表，掐着时间点朝着食堂大门口张望。
　　然，越是期待，越是失望。

　　关芯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大食堂，有一次，身影甚至已经出现在食堂门口，她的某个同学从后面跑过来，将她又拽走了。

　　奚愉卿觉得关芯大概是朝她这里张望了一下的。但是，仅仅一下，奚愉卿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事后，她甚至没有等来关芯的任何解释。

　　奚愉卿给她发消息，关芯回复:“对不起对不起，最近实在太忙了。”
　　态度不可谓不好，但是良好的态度并不一定就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有的人态度良好，不过是拖延战术。关芯的全部解释，只一个字“忙”。

　　奚愉卿的兴致很差，朱艳红坐在柜台里面看自己新做的指甲:“怎么地？你那个朋友不理你了？”

　　奚愉卿有一个优秀朋友，是小窗口不是秘密的秘密。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越是想隐瞒越是欲盖弥彰。
　　好在奚愉卿心理素质实在好。
　　奚愉卿脸色都没变:“什么朋友，您说什么呢？”没有丝毫要承认的意思。
　　朱艳红哼一声，余光瞥向方见山。

　　方见山悄咪咪地走过来，贴近奚愉卿低声询问:“怎地？哥们儿猜错了？不对啊，李总说你那屋有客人啊？李总说的，大概是不会错的……”

　　李总是隔壁柜台的李长泽，也是方见山的室友。
　　奚愉卿远远地朝李长泽打个招呼:“李总好眼力，想象力也不差。”
　　李长泽用眼神指责口没遮拦的方见山。
　　方见山吐吐舌头走了，连王俊罗也不搭理奚愉卿，不要在人心情低落时候落井下石，会引来巨大反噬。

　　你看，连工友都看出来她情绪不高、心情微恙，只有最亲密的关芯反而不知道。
　　也是，距离产生美；距离，也产生疏离，她们许久不见，怎么能称得上最亲密？谁能保证是最亲密？奚愉卿很烦躁，她决定主动出击。

　　奚愉卿掐着十点钟的空隙去图书馆堵关芯，关芯今天这个时间有两节课的空隙，通常她在图书馆打发时间。
　　曾经，图书馆是个有温情的地方。她们也不是没在图书馆约会——奚愉卿无缘故回忆起那段好时光，她的心情稍微好一些，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偷偷摸摸的、又隐秘刺激的肆无忌惮。

　　她也曾将关芯堵在水房、盥洗室、乃至楼梯的角落……随便什么地方。仗着关芯不敢声张、不愿声张，她肆无忌惮地入侵关芯的身体乃至灵魂。

　　关芯外表看着是个乖学生，清纯可人那种；事实上，她并非迂腐不能接受。甚至，她跳脱。奚愉卿很自信，关芯喜欢她的吻，乃至深深烙在后脖子上的吻痕；关芯非但不排斥，还喜欢她……的所有触碰。

　　开玩笑时候，奚愉卿半真半假问她:“爱我什么？”
　　关芯抿嘴笑，一脸暧昧:“生得俊，手……唔，活也好——想什么呢？是做菜好吃。”说罢痴痴笑，仿佛占了奚愉卿什么大便宜。

　　只是，关芯到底不肯让她做到最后，每每气喘吁吁还是要推开她:“你再等等我。”
　　到底再等什么，关芯不说，奚愉卿也没有打破砂锅，她想，逼迫人回答，同强迫人做奈一样，总是不美。

　　但是现在，奚愉卿忽然很想知道。
　　她们是恋人关系？或者她只是关芯消遣解闷的胡萝卜？

　　胡思乱想中，奚愉卿再次扑空了。

　　奚愉卿终于忍不住，再次给关芯去消息:“我在图书馆等你。”
　　半晌，直到奚愉卿以为已经回复无望的时候，关芯的消息才过来:“我在政法楼旁听知产课。”
　　又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奚愉卿忽然很不开心。
　　“哦。”她回复道。

　　“你在哪里？”关芯的消息却又来了。
　　奚愉卿气不过，不想说话，如果关芯想见她，不必问她在哪里。如果她不想见她，她与她共享定位也于事无补。
　　况且，她早就开门见山，她在图书馆。图书馆有多大？退一万步，她奚愉卿的交际圈有多大？只要关芯愿意，她就可以。

　　奚愉卿屏住不回答，关芯又问:“还在图书馆？”
　　奚愉卿气笑了，她明明知道她在。

　　小课间的铃声响起，陆续有下课的同学走出教学楼。奚愉卿就站在图书馆的落地玻璃前，看着这些晚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叽叽喳喳、奔奔跳跳从明亮的课堂里出来，步入另一处更加明亮的宿舍或者小资情调的咖啡店，这才是她们应该享受的生活——
　　不像她，脱掉工装也脱不掉身上的油烟味。

　　奚愉卿冷目，忽然觉得这个游戏很无聊。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奚愉卿不想查阅信息；身后，忽然有人靠近，甚至拉了拉奚愉卿的衣角。

　　奚愉卿一转头，看见怒目而视的关芯。
　　一瞬间，奚愉卿不知说什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啊？”关芯气恼，更气喘吁吁，她将奚愉卿拖到角落的楼梯间。也不知她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这个楼梯间僻静。仿佛能听见两人心跳。
　　奚愉卿也梗着脖子，就是不回答，哼！！！
　　关芯更气恼了，伸手就去扯奚愉卿的耳朵:“什么态度？还哼？？？”

　　然，个子太矮，扯不到。
　　奚愉卿的躲闪都有些敷衍，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关芯脚下踉跄，差点摔跤。
　　奚愉卿觉得好笑，差点破功，但还是冷着脸，哼！！

　　关芯更恼了，揪着她的领子口:“你弯腰，你脸给我下来！”
　　怎么地？还要打脸？
　　奚愉卿三秒钟犹豫，关芯的纤纤素手已经扭上了奚愉卿的胳膊:“还敢不听话了？”

　　这次奚愉卿没选择了，她弯腰送上自己的脸颊:“打人不打脸……哎。”
　　关芯“噗嗤”一声，终于笑了，她拧上了奚愉卿的耳朵，凑着她喘道:“我的臭阿愉，想死姐姐了，怎么又长高了？快，让姐姐摸摸你的腹肌……”

　　哼！奚愉卿忽然心情大好，她说什么？她想她了？
　　好吧，那勉强，原谅她吧！她的生气和原谅，都那样轻易。

　　“是谁老没空没空，老忙忙，又不让视频，又不让电话的！”奚愉卿抱怨。
　　“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好朋友！小哪吒！”关芯还插科打诨。

　　奚愉卿一把将她撂在墙壁上，恶狠狠咬上关芯的嘴唇，用力之大甚至咬出血了。
　　“信不信，信不信我立刻就办了你！”她情绪激动，差点说服了自己。

　　关芯才不怕她，她的阿愉不是那种用强的人。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也是为什么，关芯这样放肆任性。

　　她反手抱住奚愉卿，头枕在她的心脏边上，听着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
　　“阿愉呀，姐姐是真忙丫，不骗你。”关芯没说她所有忙的事情，除了学业，除了社团，她还在找兼职。

　　她的预算超了，而且，她还另有打算。
　　计划都很好，就是缺钱。
　　钱啊，钱是穿肠毒药，钱是刮骨钢刀，钱是万恶之源；钱啊，钱是蜜糖春风，钱是柔情潇洒，钱是幸福源泉。

　　关芯想钱，想得有点魔怔了。
　　但是，不能对阿愉说，她的阿愉，已经很辛苦了。

　　关芯伸手，与奚愉卿十指相扣。
　　“好。”她莫名来一句，“等……我给你，我一定留给你。”

　　又像是妥协，又像是诺言。
　　然后，关芯伸手拍拍奚愉卿的脸颊，像哄小孩:“乖，姐姐还有一节课。”

　　奚愉卿将她死死钳住，咬牙切齿:“你疯了关芯！你已经十二天没见我了，现在？见面才八分钟！！！”

　　但是小课间才十分钟呀，她从教学楼跑过来百米冲刺，只用了一分二十秒。
　　关芯苦笑，竭力解释:“知产那位教师，是美耶毕业的，最年轻有为的博导，平时都不教本科的…….别说旁听了，这课他们法学院都要抢位置，我好容易抢到一个位置，我……”

　　奚愉卿像个孩子:“课重要我重要？”
　　关芯皱着眉头纠结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你时时能见，钱老师可……”
　　奚愉卿甩掉了关芯的手，背过身去深呼吸，平复情绪。

　　“你去吧。”她闷闷的，她自取其辱，怎么送上门去让自己被打脸。关芯当然是以学业为重的优等生，她奚愉卿是谁？不过是见不得光的恋人。不，可能只是炮友。

　　关芯耳听上课铃声已经响起来，她心急如焚。
　　这真是一堂很难舍弃的课程，尤其物以稀为贵，钱教授的阶梯教室人满为患，是真的阶梯教室，连阶梯上都坐着人……

　　“你不许生气了，我下课就来找你。”关芯临走还不忘叮嘱。
　　哼！奚愉卿不转头，转头干嘛？看着她离开吗？

　　身后没了声响。
　　奚愉卿气呼呼的转身，关芯已经消失不见。
　　哼！！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奚愉卿恨恨，做什么绅士，应该办了她，占有她，看她还敢这样对她肆无忌惮？
　　门外走廊，忽然传来脚步声。奚愉卿往暗处闪了闪。

　　消防门再次被打开，关芯气喘吁吁在幽暗的光线中寻找奚愉卿，她喘息着一个大跨步，捉住了阴影中的奚愉卿，她恶狠狠地吻上了奚愉卿的嘴唇。

　　“反正已经迟到了。”她说，“小可怜阿愉十二天没见到我了呢。度日如年，十二年，媲美王宝钏啦！”

　　她的吻仿佛还透着咸咸的汗意，直达奚愉卿心底。
　　“关芯……”奚愉卿嘴巴被堵着，她在心中呐喊关芯的名字。

　　“我爱你，你是我女朋友？知道？”关芯仿佛怕奚愉卿不相信，再三叮嘱。
　　“这次，姐姐真走了，你看会书，我发给你的书单你照着读，好不好？读书时最便宜的获取多巴胺途径，好？”

　　明明她还是要走，但是奚愉卿的心彻底软了。
　　你看，她临走临走还这么啰嗦，可不是在乎她么？
　　正如关芯所说，她大概真的爱上她了，她们是恋人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