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关系》对9当歌

31、涤荡

　　同样淋了雨的，还有杨柳。
　　纵情之都的停车场里面，杨柳遭遇了今生最黑暗丑陋的瞬间。

　　陈志勇蛮横到不讲道理，他甚至没有风度，都不邀请杨柳进车子内避雨。
　　雨水冲刷得杨柳睁不开眼睛：“你什么意思？说好联谊介绍，又不是相亲包结婚，结婚包生儿子！”

　　杨柳是答应联谊介绍，也知道那汽车里坐着的、紧紧皱着眉头的大少爷易宁喜欢关芯。但是，感情这回事讲究你情我愿、两情相悦，然后才能水到渠成。她总不能逼良为娼吧？

　　陈志勇的脸色很冷，他几乎是掐着杨柳的脖子，恶狠狠：“没有眼力劲的臭娘们，自恃清高是不是？钱没到位是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打软妹币，就着夜色打在杨柳的脸上。

　　是泄愤，也是逞能。
　　关芯怎么样，杨柳怎么样，他根本不在意，他只在乎车子内的易宁，还有易宁眼中的他自己。

　　杨柳本来翻腾的酒意，在雨水的重刷下，在金钱的碾压下，消失殆尽，她几乎陌生地看着眼前的陈志勇，仿佛被恶魔附身，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男朋友。

　　是，陈志勇的家庭条件比她好上太多了。
　　陈志勇不仅是本市人，家里还开着一个小公司，养着十几个员工，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收入稳定。

　　陈志勇一开始身上就被打着“小开”的标签。
　　杨柳承认，她会同陈志勇走，很大程度上看中了陈志勇的家世。
　　陈志勇曾经开门见山地对外宣称：“和我结婚，房子车子都由我家准备——不背贷款那种……我老婆只需要来一个人……彩礼，彩礼当然是不会少的，十八万八打底……”
　　语气又是炫耀，又是真诚，虽然有些让人不舒服，但是又像是很坦诚。

　　杨柳心动了，一个小镇姑娘，孤身一个人来到大城市，她做梦都想留下来。
　　但她并非只看中陈志勇的家庭条件，哪个女人嫁人只看条件呢？她更图陈志勇对她好。

　　陈志勇曾经也对她好——相互陪伴着自修吃饭，相互支持着四六级，也曾送她平板电脑和蓝牙耳机，但是杨柳也力所能及地回礼了呀。她投桃报李，也用辛苦打工的积蓄送陈志勇笔记本电脑和领带钢笔……

　　怎么一场相互付出的恋爱，在陈志勇口中变成了“钱不到位”和“自恃清高”了呢？
　　杨柳浑身都力气都被抽走了，人几乎要跌落在泥泞的雨地里。

　　车子里的另一位主角易宁，只是紧紧地捏着眉头：“算了……”他意兴阑珊，“搞成这样……被人看笑话了。”
　　语气中明显带上了不满，那陈志勇又狗腿了，他凑上前：“谁敢看你的笑话，你可以易公子！”

　　“呵。”易宁冷笑，“易氏算什么？江老板随口说一声，大伯就会来质问我，算了……也没兴致了……”

　　“那怎么行？”陈志勇狗腿得简直不像方才那个气焰嚣张的男朋友。
　　杨柳算是明白了，这个易宁的家境肯定比陈志勇好的多得多，所以，才会这样阿谀奉承、狗腿示弱。

　　“女孩都走光了，还有什么兴致？”易宁继续冷哼。
　　“要不，杨柳陪你？”陈志勇眼珠子一转，说出更加混账的话。

　　“陈志勇！”杨柳疯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朋友，他为了取悦别人，竟然将她当作物品随意赠送？

　　“你这个神经病，你这个十三点，你疯了吗？你让我去陪别的男人？”杨柳冲上来，恨不得打陈志勇几个巴掌。
　　陈志勇呢，居高临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了。”

　　他不是喝醉了，他是本性如此。
　　杨柳之于他，同欢场的别的姑娘没有任何区别，最多，干净点。

　　杨柳全身都血液都下沉，凝结在腿上。
　　她被推倒在地上，瓢泼大雨倾泻在身上，砸的身子疼。
　　但是她一步都挪动不了。

　　易宁有些头疼，他按着脑门歪着头看着她，仿佛在考虑，值不值得，要不要？

　　“呵呵。”易宁没有说话，不远处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打开了车门。
　　一道清冽的女声传来：“干嘛？用得着这样？”
　　即便夜色遮挡，看不清女人的脸。但是莫名觉得女人很好看，礼服华袍，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
　　她高跟鞋踩在雨地上，更加是居高临下。

　　即便离得很远，杨柳也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味，她应该也喝醉了。
　　女人眯着眼睛打量着雨地里的杨柳，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问杨柳：“你男朋友？”她指的是陈志勇。

　　陈志勇不认识她，怒道：“你谁啊你？”
　　易宁却好像认识，他甚至从车里下来，给女人打伞：“宋小姐。”恭恭敬敬。

　　宋无双挥挥手，点点杨柳的红唇：“长的不错，眼光太差。”仿佛批注。
　　然后对易宁说：“陪你不如陪我啊，我给你订单……你那大伯，肯定能开心的咯……”

　　易宁慌忙解释：“不是您想的样子。”
　　“哪个样子？”宋无双红唇弯弯，一副痞女的样子，她伸手摸过易宁的脸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强人又难堪？”

　　她将地上的杨柳扶起来，塞进自己的玛莎拉蒂，又问易宁：“不舍得？”
　　易宁赶忙摇头：“您说笑？”
　　“那还不走？”宋无双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我要是退货了，订单一起不给你哟。”
　　半玩笑，半戏弄。

　　易宁一个激灵，忙不迭坐回里车子里。
　　司机启动车子，载着两个男人离开。

　　杨柳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荒诞可笑。她把自己的大腿掐出了红印子，刺刺地疼，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的梦魇，也不是她的幻境。

　　宋无双也坐上了车，她点燃一根香烟，猛然抽了几口，又嗤嗤冷笑两声。
　　“呵。”她抽几张纸巾擦干净杨柳脸上的污渍，“这种男人不分手留着过年？”

　　玛莎拉蒂帅气的门又打开了，雨水打进来，又迷糊了杨柳的双眼。
　　“还不走？”宋无双看着这姑娘姿色不错，人有些傻。

　　“哦。”宋无双像是想起什么，从随手扔在车子里的皮夹内点出几张大钞——
　　“打车回家，乖。”她误会杨柳没钱回家。

　　杨柳愣愣地：“你不要我陪？”
　　宋无双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妹妹。”她盯着杨柳，仿佛看进她的灵魂，“男人物化你，你怎么还认了呢？啧啧，自己物化自己？你是抖M吗？”

　　边上，有人匆匆赶来：“小姐，我是您的代驾。对不起，路上出了点小状况，迟到了……”
　　宋无双从驾驶位置上跨到副驾驶。
　　“我喝酒了，不能开车。”她媚眼如丝，尽是风情，“今天场合不妙，下次吧，下次有缘……”

　　听见玛莎拉蒂的轰鸣，杨柳恍如隔世，猛然惊醒，她朝着车子喊：“你是谁？你叫什么？宋什么？”

　　宋无双挥挥手：“以身相许就算了。”
　　车子如矫健的巨龙，消失在夜色中，杨柳徒留当场，宛如做了一场噩梦，又经历一场奇遇。

　　是夜凌晨，杨柳宛如经历跋山涉水，终于回到了204宿舍。
　　她淋雨，合衣躺在床上，却好像浴火重生。

　　这一夜的春雨下了整整一夜，将整个城市都涤荡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仿佛什么都已经成为定局。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宋无双对奚愉卿有感情，但不是爱情那种，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