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关系》对9当歌

1、糖醋

　　关芯的盘子里满满一大堆食物，小山一样。尤其是糖醋排骨，全是好吃的骨头肉。

　　余满心眼睛瞪得像铜铃:“现在食堂打饭也搞歧视了？”
　　余满心用筷子拨了下自己的餐盘，一块小小的肉，一块多刺的鱼尾巴。她揉揉眼睛，记得自己没有看错，关芯和她刷了同一个套餐。

　　关芯把头埋得低低的，拉着余满心就往人群中扎过去:“走走，分你点，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巴……”脸却不自觉地红了。

　　同样不满的还有窗口的大师傅，大师傅睨着眼睛盯着奚愉卿看:“你怎么回事？放水？”
　　奚愉卿脸皮厚，没事人一样嬉笑:“哪里？一视同仁的！咱窗口就是这样货真价实！”

　　大师傅一脸暧昧:“你丫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底层讨生活的人，眼睛永远比你想象中毒辣。
　　大师傅用嘴努努窗口外——中午大课间的铃声敲响没多久，拖沓的大部队还没有杀到。是故手头活计较为轻松，甚至有闲暇听窗外的一耳朵。熙熙攘攘的人群，活色生香都在讨论哪个老师的怪癖，哪个学科的得分……

　　——他们是不一样的。

　　“那种高等优等生，也是你能做朋友的？”三分奚落，两分告诫，还有五分是看穿一切的凉薄，“龙找龙，凤找凤，乌龟配王八……”

　　奚愉卿不爱听这话，她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是渐渐淡了，从眼底退了下去。
　　奚愉卿将打饭的家伙重新交给大师傅:“这也是个技术活，您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高峰，人潮涌动，片刻之间浪潮一样的学生挤在窗口嗷嗷待哺，大师傅一口气差点没顺出来，扯着嗓子骂奚愉卿:“小兔崽子，又偷懒去？”

　　奚愉卿发泄似的收拾盘子筷子，脸上却还挂着淡淡的、却不达眼底的笑:“我去洗碗去，我是莫得感情的洗碗机器人……”
　　大师傅摇摇头，他没功夫顾得上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学徒，眼前大学生们远比这个没皮没脸的小学徒脾气大，有的已经在不满地敲玻璃:“快点啊！”

　　大师傅赶忙换上热菜:“久等了您喂！多给您一勺？得！”
　　再没人顾得上奚愉卿。

　　奚愉卿收拾了满满一车的碗筷杯盆，她哼着歌推着小车子穿梭在人流中。
　　现在是中午大课休，饭点。食堂门口将陆陆续续涌进来更多的人。奚愉卿在人群中不经意地张望，她很快锁定了关芯。奚愉卿缓缓地路过关芯，在她身边有意无意，一只淘气的碗落在关芯的脚边。

　　“啊？真对不起，没弄脏你的裤子吧？”奚愉卿慌忙蹲下身，她一边捡起摔落的碗筷，一边轻轻擦过关芯的脚踝。
　　关芯人僵在当场，余满心不由得多看了奚愉卿两眼。

　　好半晌，关芯才嗫嚅:“不要紧。”她甚至不敢看奚愉卿。
　　奚愉卿仿佛心情很好:“没关系，要是碰脏了，我帮你洗……”
　　关芯脑袋摇成拨浪鼓:“真没事……”这下连余满心也发现她耳朵通红。

　　奚愉卿走后，余满心推推关芯:“你说他是男孩女孩？看不出来呢？又高，又挺拔，但是那么好看又不像男孩子……”
　　关芯忍不住，回头追随奚愉卿的背影。
　　奚愉卿仿佛知道，她走得更慢了，但是她坏，她不回头看她一眼。

　　“还挺礼貌的，难得。要不是食堂小工，我都想问他要微信了，颜值即正义……”
　　关芯忽然抬头:“食堂小工，也没什么吧？起码劳动干活，不丢人。”

　　余满心没有听出关芯的话外之音，她咬着筷子:“工作不分贵贱，不过阶级总是固化，你大概不知道，门当户对多重要……”
　　余满心眼睛一亮，忽然又说:“这倒是一个社会学范畴的命题，一个绝佳的期末论文啊……”

　　关芯忽然觉得，一顿饭都不香了。
　　她忍不住转过身，继续去追随奚愉卿的背影，奚愉卿却已经不见了。
　　关芯闷闷的，甚至拒绝了余满心的饭后消食散步。

　　她独自一人往宿舍楼走去。
　　待关芯走出食堂，必经之路是学校体育馆，三三两两有结伴回去的学生。

　　关芯在拐角处听见一声熟悉的口哨。关芯蓦然脚步停顿，她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然后趁着无人在意，她拐入羊肠小道。

　　这里鲜有人烟，毕竟很少有人大中午来体育馆。
　　熟练地穿过隐蔽的后门、无灯的走廊，关芯正在犹豫是往左去卫生间，还是上楼去二楼的时候，迅雷不及掩耳，一股强大的力气将她拽向楼梯下方的隐蔽空间。

　　“啊！奚愉卿！”关芯猝不及防，但是还好她认出了她特有的味道——烟火气，熟悉的安心。
　　“在呢。”奚愉卿漫不经心，“糖醋排骨好吃不？我烧的，特意让你尝尝。”

　　奚愉卿从正面抱着关芯，关芯小小的，完全淹没在奚愉卿的臂弯中。
　　“嗯。”微弱蚊蝇。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奚愉卿满意的，她歪着头不放过关芯:“那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再做，提前告诉你……”

　　关芯扬起头，堵住她的话头:“搞得像你是大厨一样！”
　　奚愉卿也笑:“我迟早能做到大师傅！”
　　“奚大师傅啊……”关芯被她踌躇满志的样子逗笑了，“那你以后都要照顾我给我多打一些哦！”又像是不相信的样子。

　　奚愉卿把她抱的更紧:“我说真的，我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我以后养活你！”更像是誓言。
　　关芯忽然很感动，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环上了奚愉卿:“那我可要等着你了。”她说，语气中都是憧憬。

　　二十二岁的关芯，H大大三的学生，国经贸专业的优等生兼班花，全额奖学金获得者，校外联社团优秀队员，正在申请某五百强企业的实习生。
　　二十岁的奚愉卿，H大食堂某窗口的学徒，五百一个月包吃住，主要工作是洗碗和帮师傅擦汗，偶尔可以抢过饭勺打个饭。

　　那样不相干的两个人，偏偏在没有人的体育馆一隅，静默的朦胧中，拥抱在一起。
　　心贴着心，数着对方的心跳和脉搏，无可救药的、飞蛾扑火地、相爱了。

　　地位重要吗？身份重要吗？学历重要吗？甚至性别重要吗？
　　二十余岁的关芯和奚愉卿，都固执地相信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都爱彼此，穿越阶级、学历、身份和性别。

　　奚愉卿忍不住弯弯嘴角，低头轻嗅关芯头发的馨香。“你好久没来大食堂……”半是抱怨，“想死我了……”她擦过关芯的脸颊，想要更多……

　　关芯喉口闷哼一声，轻笑，扬起头，推开寸许，却欲迎还拒，“哦？”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打断——
　　“关芯？是你吗？”原本应该幽静无人的体育馆偏角，有陌生的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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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新文。谢谢大家观看。
爱你们哟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