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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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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陈县令整个人一偏,有些站不住,真是流年不利啊。
“哐”的一声,只见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人们纷纷看向他,陈县令大约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朝北宫离拱了拱手,“大人,下官头晕脚软,确实有些站不住了,失态了。”
一旁的萧玥清听了那衙役的话就要去驿站取勘验尸体的箱笼,却被北宫离一把逮住,“等大夫看过再去。”
萧玥清却将胳膊挣脱出来,“我虽然是仵作也算是半个大夫,这伤是外伤,刚刚你给我上过药,现在好多了,再说大夫来了也无非是开些活血化瘀的药,等回来我自去抓些就行。这尸体多耽搁一会儿,很可能会遗失重要线索,我还是现在去罢。”
说着,北宫离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溜烟儿地就出了园子。
北宫离不放心对着一旁的夏河道,“你同她一道去。”
夏河领了命赶紧跟了上去。
萧玥清这头一走,北宫离就揣着那份案卷也出了衙门,碰上正带着大夫回来的衙役和春城。
春城和去请大夫的时候,正好碰上那衙役,这会儿刚讲那大夫带来,才碰着匆匆出门的萧玥清和夏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着北宫离也跟着出来了。
正想说,“大夫来了。”
可一一转眼儿,萧玥清和夏河已经走远了,北宫离也一跃上了马。
“大人,这还,还看病吗?”春城慌忙中赶紧问道,
北宫离调转马头,对着春城道,“随我出城。”
春城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夫,“……”
大夫:“……”
衙役:“……”
这是遛他玩儿呢?
不过这话他也就自己肚子里转转,丢下大夫一步跨上马背赶紧跟了上去。
北宫离出城并非空穴来风,刚刚他在看那案卷的时候,发现其中一处记载说,当日长平军到肇城后,是在护城河对面的甲子山驻扎休息的,且篝火足足燃了一夜。
这让北宫离奇怪起来,行军最重要的是隐秘行踪,途径地方的时候都是送密信给当地官员。这长平军燃一夜篝火,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这肇城虽说地处西北隅,但山却很多,三万人驻扎的军队,又通宵篝火,不可能完全无计可寻,他心中总有一个猜想。
这猜想对不对,他势必要亲自去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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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萧玥清回了驿站后,拿上箱笼就和夏河还有刚刚那两个衙役一起策马连夜去了城外的青峰寺。
青峰山寺是一座半山腰的寺庙,但因为十分灵验,所以往来的香客不少。几人到了山脚后,只得将马拴好徒步上山。
夜路难行,等到青峰寺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但这寺庙屋子内外灯火通明,一些和尚打扮的人都围在那寺庙跟前。
一旁坐着吴捕头和一个衙役模样的人,一个问一个写,看样子是在挨个问话,“叫什么名字?听说尸体是你发现的?说说是怎么发现的?你今日都干了什么,去了哪里?”
被问话的是个小和尚,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见着问话问便老老实实地答,“我叫明渠,今天一早醒来后,我就去河里担水,有□□师兄与我一起的,回来之后我们就一起熬了粥。大家都是在水苑用的膳,吃过早饭我便去劈柴,然后帮着厨房做午饭。”
“因为早饭住持没有来吃,中午那会儿我便端了午饭去住持房里。哪知道推门的时候就发现门锁住了,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这时我才去叫了□□师兄,我们一起将门撞开后,发现外面的屋子没人,又去了里面的屋子,结果就看见住持悬在梁上,再后来师兄们都来了。”
萧玥清看了一眼那小和尚,说话时低着头,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木桌,模样诚恳,不像是在说谎。
吴捕头问着话,一抬头便见着萧玥清,便让一旁的人接着问话,起身朝萧玥清这边走来,“萧姑娘你来了?”
吴捕头看见萧玥清用方巾围住的脖子,微微一惊,“这是怎么了?”
萧玥清笑了笑,“衙门来了一个贼人,不小心弄伤了,不过上过药了,衙门也没什么事儿。”
“衙门入贼了?”吴捕头明显很惊讶的样子,萧玥清随着他的话道,“怎么?看吴捕头的样子好像很惊讶。”
吴捕头忙点头,“可不是嘛,打从我来这肇城衙门,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事儿。”
萧玥清略略地看了他一眼,“头一回吗?”
“嗯。”吴捕头往后一望,见着夏河问到,“这位是?”
“在下夏河,北宫大人身边的侍卫,护送萧姑娘一同过来查案子的。”夏河自己介绍了一遍。
吴捕头还礼。
“尸体在哪儿?”寒暄的话说完了,萧玥清直接问到。
一问尸体,吴捕头脸色就沉了下来,“尸体在里面,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让人将尸体放了下来,就在那住持的屋子,我带你过去。”
一边说着,一行人便往里走。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案子的?”
吴捕头道,“这不是因为关在手上那串佛珠吗?我们描摹了那佛珠和关在的样子四下走访,看看这附近的两座寺庙对那珠子和关在有没有印象,这不,刚查到这青峰寺,便在路上碰到了刚刚问话的那个小和尚。截下来一问,才知道这青峰寺出了案子。”
“然后我们就上了这青峰寺来,一看这人死得颇为蹊跷,这才让人去叫你来的。”
“蹊跷?”
吴捕头点头,“嗯,你先看了我再慢慢给你说。”
青峰寺不算很大,但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前面是供香客烧香拜佛的,供着三尊佛像。从正厅旁的一处廊庑进到后面的禅院便是僧人们的地方。
后面的禅院是一个方形,左边是寺里人的禅房,右边是客房,后面是厨房,静室。穿过这个方形的禅院,后面还有一处半圆形的园子,右边是两位长老的住处,左边是住持元通大师的住处,中间的一处是两间大禅房,譬如讲经,办法事大多是在此处。
萧玥清他们进到后面半圆形的园子时,因为门开着,便就看见两位年纪约摸在五十多岁的人在园子中间那处禅房打坐。
跟着一起进来的一个和尚进到那禅房,对那两位长老道,“元级长老,元飞长老,衙门的仵作来了,要查验住持的尸身。”
两位长老一听,随即起了身,出了门来,朝着吴捕头端了礼后,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萧玥清。
“这位是?”
“这是衙门仵作,特来查验住持尸身的。”吴捕头接过话道。
那两位长老面面相觑,上下打量了一番萧玥清,“衙门仵作是个女子?”
吴捕头点头,“有何问题?”
两位长老看了一眼萧玥清都连着摇头,“不可不可,我师兄好歹也是佛门中人,怎可让一女仵作查验尸身?这不是毁他一生清誉吗?此事万万不可。”
萧玥清看着那位开口说话的长老,一身灰色的长衫,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再无多余东西。衣服虽然有些泛白,但却干净得很。他脸色肃静,此时手里转动这佛珠,看上去没有任何波澜。
此人正是元飞长老,也是主持的师弟。
吴捕头大概也没想到两位长老不同意,有些无奈地道,“可我们衙门就这一位仵作。”
但两位长老听了这话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既如此,不验也罢。”
不验也罢?
萧玥清顿时瞪大了眼睛,还头一回碰到这么“洒脱”的人。
元飞长老接着道,“我师兄本就是自缢而死,门窗都是从里面锁着的,也许是他自己参悟了什么才用此法圆寂的,若不是你们说什么蹊跷我们也不会让师兄的尸体在此停留这么久,如今却说让一女子验尸这不是滑稽吗?”
自缢?门窗都是从里面锁着的?这就是吴捕头说的蹊跷吗?
她将眼睛移向吴捕头。
吴捕头大约也是看懂了萧玥清的意思,指了指那中间的屋子,“我们来的时候确实是听说那位叫明渠的小和尚和他师兄撞开了门之后才看见这主持悬挂在屋中的。我大致看过,房间确实是从里面锁住的,我也瞧过那尸身,确实像自杀,不过——”
吴捕头话没说完,一道响亮的声音便从园子的门廊处响起来。
“不过,我师父不可能自杀。”
萧玥清循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位年轻的年纪约摸在二十五六样子的和尚,眉目清秀,说话间,脸色显出颜悦色的模样。
来人向那两位长老端了礼,又向吴捕头和萧玥清端了礼,继续道,“我是住持的入室弟子,明清。”
“师父断然不会自杀的。”
“为何?”萧玥清问到。
“因为师父前日才说要在后面园子开块地出来,种些新鲜蔬菜,还让我去买了种子,昨日我才将种子买回来,师父让我把种子送到他屋里,说是今日就亲自下种,师父从不打诳语,既然说了要种必然会种,所以他断不可能自杀。”
吴捕头也连忙点头,对着萧玥清道,“蹊跷就蹊跷在这儿,明明这屋子的门窗都是从里锁住的,但这位明清师傅坚持说自己师父不可能自杀,我这才差人去请你来的。”
明渠去通知师兄们的时候,明清正好在,他当时听说自己师父自缢就觉得既惊又奇怪,立即就过去了。
屋子的桌上放着他昨晚送过来的绿豆糕,被吃了大半,种子也泡了水,分明是想今天下到地里去的。而且,一个寻死的人又何必用那些点心?
他当时便就让明渠去衙门报案。
两位长老当时是在外面的园子的,听说这事赶过来时明渠已经刚好与他们错过下山去了,他们本来是觉得这事儿自己寺里处置就行了,而且死因明明白白摆着的就是自缢。
但人已经去衙门了,他们也只得等衙门的人来了再说。
说完他又看向那两位长老,“师叔,师父的死肯定另有隐情,我不想师父含冤入殓,还请两位师叔通融。”
两位长老听见明清这般说,都有些不悦,“明清,你也知道你师父他天天与那些经书相伴,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会害他?再说,你是要让你师父的清誉毁在一个女仵作手上吗?”
萧玥清本来还在想着刚刚明清说的话,这会儿听见这长老这般说,心里一下就不舒服了,女子为仵作,怎么就毁了别人清誉了?
她咳了咳,走到明清的对面看向他,“你说你师父不可能自杀是吗?”
明清点头,“对,师父其实很早就在说想开垦块地出来种些瓜果蔬菜一类,等成熟了定要亲自去采,体会这个中快乐。这心愿未了,师父怎么可能自杀?”
萧玥清点头,然后又看向那两位长老,“倘若两位长老有事情未了,会圆寂飞升吗?”
元级、元飞两位长老看了她一眼闷头不说话。
这算是默认了回答。
萧玥清继续道,“自古以来这天下的工种就没有说过哪一样是必须只能男子来做的,两位都是得到高僧,不是说观之之象,皆有心生,真正的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注1)吗?这么浅显的道理想必两位长老一定比我更懂,而且万一住持真是被他人所害,难道你们愿意看那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那两位长老大约没想到一个女仵作能说出这番话,两人思踌了半晌后,带着些疑惑地神情看向萧玥清,“你真会验尸?”
“嗯。”
吴捕头见那两位长老似有松动,忙得补充道,“萧姑娘的验尸本领我们衙门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她当真会验尸。”
一旁的夏河大约是个直肠子的性格,看见这情形也忙地接过话,“我说你俩怎么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此话一出,萧玥清立刻看过去,夏河一愣,想了想,忽然意识到此话生了歧义,他抠着头笑了笑,“萧姑娘,我没有说女子都墨迹,我的意思是他们还不如你呢。”
可这话怎么听还是有些不对味儿,不如她?意思是她本来就很弱?
罢了,他干脆禁了声。
“两位长老,验尸不等人,若住持真是他杀,多耽搁,那凶手就可能多一分逃跑的机会,到时住持可真就是死不瞑目了。”
半晌,两位长老叹了口气,终于点了头。
萧玥清松了口气,随即往住持的屋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