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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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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因为我临阵反戈,德风古道那场大战不了了之,我在八岐邪神注视下直接离开现场。
八岐或许是因目前尚未恢复完整力量,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盘算,并没有阻拦我。
这段时间与八岐和八部众相处,我深刻感到三教靠不住,这些所谓的神明更靠不住,有节操的或许还能做点人事管管属地内的百姓,更多无节操的基本就是有颜值有实力的搅屎棍,唯恐天下不乱,把苦境当游乐场,把生命当草芥。
苦境已然乱成这样,虎视眈眈的妖魔鬼怪随时可能造乱,可笑人和人之间还在因为各种非根本性冲突互相攻击谩骂割裂对立。
……不过那跟我没关系。
邪神执掌七原罪,本就源自人心阴暗面,他虽然在我身上动了手脚,让我感受人之贪与欲、罪与恶,但靠这种手段想要控制我却不可能,因为我从骨子里讨厌他高高在上游戏人间的态度。
我径直回了文载龙渊,并召集文诣经纬人员赶来开会,众人见我状态不对,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我摘掉儒学、女学和杂学的牌子。
我冷着一张脸,对玉徽清等人道:“以后文诣经纬和文载龙渊,不必区分门庭,域内各学说之间,也无需泾渭分明。”
玉徽清小心翼翼地请示:“禾苗姑娘,吾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
因邪染之故,所有人的心理活动我都能洞悉,自然也听到了质疑反对抵触之声。
我拾起地上一株枯萎的稻穗:“百家之学皆有长短,囿于门户分别,固执己见,徒耗时间与精力。既是为百姓安乐,便该放下定见,凡可为我所用者,尽皆为我所用。我不在乎域内人才来自哪家,我只要所有人记住一句话——三教内耗不断,神明眼中也从无苍生,苦境没有救世主,百姓的安宁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我不知道是否邪染之力增强了我的威压,但我看到江城子战战兢兢踌躇半晌,方才鼓起勇气提醒:“可是禾苗姑娘,你不在乎、我们不在乎,总会有人在乎,人心不齐,难以成事。”
“我管不了别人心里怎么想,我只管大家如何做。”我盯着江城子的双眼:“眼睁睁看着我们和百姓一同耕耘的良田被毁,寒冬将至,多少家庭顺利过冬的希望又要破灭,请问你甘心吗?你们甘心吗?”
“这……”
“如今八岐乱世,地脉遭毁,百姓又将颗粒无收、流离失所。我不强迫你们与百姓共患难,人各有志,若不愿继续,可以离去。”
众儒生面面相觑。
一名出自经纬的年轻儒生涨红了脸钻出人群:“禾……禾苗姑娘,吾父亡于瘟疫,母亲死于贫病,多年来得到经纬百姓免费供养,此恩如同再造,吾不离开。”
他表态之后,又陆续有儒生表示不愿就此离开。
我盯着没有吭声的龙渊儒生:“其他人呢?有不情愿的吗?不必勉强自己,想离开就趁早。”
文载龙渊儒生之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很是难看:“禾苗姑娘,当初是吾们找上你,你用诸多手段折磨吾等许久,现在要做事却撇开吾等,没这么简单。”
“对啊,就你有仁心仁志吗?别小看人了!”
“哎,舍命陪君子啦。”山亭柳、江城子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希望师尊回来,别骂吾们欺师灭祖了。”
我紧绷的脸渐渐松快了些,露出一点笑意:“清点现有物资,优先保障百姓口粮,净化土质、继续育种之事,我会找佛门和道门高人想办法。”
玉徽清轻笑道:“耶?不是说三教靠不住嘛?”
“靠不住大有人在,”我摩拳擦掌:“但靠得住的,就要狠狠靠。多抓几个,让百姓热情款待,总有人挂不住面子尽力回报。”
“诛心计啊,这谁受得住?”
玉徽清与碧剑双侣相视一笑。
2.
我先是跋山涉水去苦境与道境交汇地——怒山,找寻六弦之首。
八岐魔气与异度魔气或许不同,但皆是魔气,总该有些相通之处。
六弦之首知我来意,虽对我身中邪染有些疑惑,倒也没有拒绝帮忙,拎着拂尘便来文载龙渊查看地脉情况,随即建议我设法寻找西佛国高僧,由道佛联手处置。
我认真给他递上纸笔。
六弦之首不解的看着我。
我解释道:“解除魔气侵扰的具体方法、数据等,还请弦首不吝分享,设法适当改良简化,让中原其他受损之地也能推广,尽快恢复田园与庄稼。”
随后我示意几名杂学和墨学学子上前:“关于地候水文数据,他们会帮助弦首记录。”
“嗯……无妨,姑娘想得周全,苍自不会藏私。只是推广之事,仅凭吾与佛门,恐怕难行。”
“弦首放心,我还有其他人脉寻求帮助。”
向他承诺之后,我又千方百计求来叹希奇,与忘潇然一同,挑了十来个资质不错的弟子拜入易教门下,再通过远沧溟找到他的胞兄却尘思联系西佛国,准备联合道、佛、阴阳、墨、农、杂家学说与技术,研制可以通用的地脉修复机器。
我就不信了,苦境黑科技那么多,研发一些普适性的机器监测和保护地脉、协助农业生产很难吗?不过是没人来做罢了。
苦境乱得太久,三教也好,反派也罢,甚至百姓自己都已经麻木,仿佛天灾人祸是天意注定,是苦境活该。
从人猿进化到现在图什么?还在践行物竞天择弱肉强食那一套,进化是犯|贱吗?信奉丛林法则的话,做畜生多好?再有,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刍狗犯|贱吗?非得平躺着任天蹂躏。
想想弃天帝,再想想八岐邪神,我只想说:去你的老天爷!
3.
文载龙渊短时间内聚集大量人才。
其实认真算来这些人也并不都是顶尖,但他们有各自的执着。
而很多时候,意志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常有百姓来关心地脉修复进度,也有分到粮食的百姓来表达谢意,我没有阻拦,更在百姓中招募了志愿者,负责维持域内秩序,帮助研发团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我们三年之内搬了十几次家,父母年迈受不起奔波之苦,连我前面两个孩子,都死在路上……真希望能够在这安定下来。”我看见一对夫妇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对忘潇然等人道:“你们都是大人物,肯帮忙太感谢了,今后我们愿意为奴为仆报答。”
“你们不必客套。”
那名庄稼汉抹了抹眼泪:“这个冬天,我们能过去吗?”
“这……”
忘潇然和团队其他人员不便回答,有些为难。
“能过去。”我走近了些:“分发的口粮足够支撑,只要来年开春之前完成地脉修补,便可如常播种。”
“啊,你,你是禾苗姑娘,大恩人,大恩人,”庄稼汉拉着老婆就要下跪:“感谢你收容我们……”
我一扫气劲阻止他下跪:“别乱跪,人人膝下皆有黄金,你们也不用感谢我,努力渡过难关吧,归根到底都是靠自己。我只希望下次试验田开放时,你们能主动认领,帮助我们进行育种试验。”
“一定,我们一定。”
那对夫妇离开后,我又转向农家的几名骨干:“阳光大棚跟无土栽培试验,进行得如何?”
“无土栽培涉及五行元素,吾等已顺利种出土豆与红薯,但五谷栽培尚差临门一脚,或许需要道门秘法。”
我扯了扯嘴角:“秘法啊,有几个道门高人愿意用秘法做这种事?”
“小禾苗,泄气了吗?”远沧溟神色难掩疲倦,仍是强打精神笑道:“这段时日大家都在没日没夜,甄至最后关头,万万不可松劲哦。”
“辛苦二爷,退隐了还被我挖出来做白工。”
“哈,也就是安置百姓加强防守,过去都做惯了,倒也无妨。只是禾苗,你身上的邪染……真正没关系?”
“你觉得有什么关系?”我反问道:“怕八岐控制我啊?不会,我跟他三观不合,他控制我什么都做不了。比如说我想让水稻亩产万斤,他会满足我吗?他不会,他只会迎合与利用一些人的野心算计,满足他自己看好戏的无聊趣味。”
“嗯……善矣。”被我请来协助的西佛国无藏大师突然在我身后感叹一句:“无利己心,无贪嗔心,着眼实处,万魔不侵。”
我不怎么客气地说:“大师少说夸奖的废话,净土佛气定量分解数据做出多少?”
无藏大师顿时被我打断领悟,无奈地看着我回答:“数据之事,甚是为难。”
我摇摇头:“你们佛门很偏科啊。”
却尘思:“……”
……是讲,佛门被诟病最多的就是入魔,这是头一次因为偏科被嫌弃。
4.
经过三个月的加班加点爆肝,以忘潇然为首的团队终于研发出了普适级地脉净化器,经试用净化率在68%左右。
不算太高,但是管用。
我二话不说带上仪器去了德风古道。
作为对抗八岐的前线,德风古道被霍霍得比较厉害,庄稼已经全部破坏,连天然树林都枯萎了将近一半。
随行的各派弟子按照给定数据注入内力,我则将增幅器钉入四方,启动净化。
净化过程中,德风古道弟子察觉动静,赶紧回报,墨倾池很快领着一队儒生赶到现场。
“这是做什么?”
“圣司不必紧张,时隔多年,再次体验易教神技如何?”
我专心致志进行净化工作,叹希奇站在我身边护持,懒洋洋地拦住德风儒者。
“轩邈?”墨倾池似乎不明白我们这样的组合,想要询问我:“禾苗……”
“莫打扰,她在做正事。”想起万堺的前尘旧怨,叹希奇多少有些阴阳怪气:“她在做有价值的正事,圣司,信不过她?”
墨倾池正色道:“并无。”
我没有理会他们俩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仪器停止运作之后,立刻查看效率和损耗。
“禾苗姑娘,净化率降到56%了,仪器损耗率比在文载龙渊高11%。”墨家弟子向我汇报监测结果。
“看来不同地质条件,还是会对效率产生影响。”我这才起身,直面墨倾池,表情淡淡的:“德风古道还有多少余粮可以支撑?”
“何意?”
“经纬和龙渊可以提供百姓三个月的口粮。百姓常用的普通药品我还在筹集,如今地气受损,四处草药生长状况不佳,产量上不去。”
站在墨倾池身边与我有两面之缘的高马尾帅哥自来熟道:“禾苗姑娘,吾可以理解为,你愿意为德风古道提供援助吗?”
“援助百姓,不分门户。”相较于他的热情,我要冷淡得多,指了指那台仪器:“这是我们近期研发的工具,可以部分净化邪染后的土质。仪器和使用手册留在这里,后续更新再谈吧。”
“你之邪染……”
墨倾池依然想问我邪染之事,我不咸不淡道:“我不信三教,也不信邪神。我信民心,信我自己。只要八岐不杀我,我就会做我想做的事情。告辞。”
5.
“圣司,她对你很不客气呀。”回萃心殿路上,云忘归忍不住揶揄:“看来还是记恨你当初为救无端陷她于险境。”
墨倾池翻阅着净邪仪器使用手册:“你倒是知晓得清楚。”
“不瞒你说,我曾经见她一人在外醉酒,言辞之间对你颇为怨念。”云忘归笑嘻嘻的:“看起来,就像失恋一样……”
“司卫,”墨倾池冷冷扫视过去:“慎言。”
随后他又补充道:“她并非拘于个人恩怨之人。”
“好了好了,知道你看重她,不过她的邪染症状还真奇怪,除了人变得有些不好相处,其余倒无甚异状。”
“哈,禾苗姑娘胸怀大志,过去吾就曾听闻她种种作为,看似出格,实则利惠万民。”听完汇报的玉离经若有深意瞥着墨倾池:“如她这般心有丘壑的女子,稍有不慎,恐会被她轻看。”
“主事,你很失落?”
云忘归跟玉离经一唱一和。
“是,吾不才,如今侥幸忝居儒门掌教之位,被这样一位有所作为的奇女子当众奚落‘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自然失落。不知圣司有同感吗?”
“哈,你们何时又将目光从御均衡处转向了吾?”墨倾池避开话题:“她毕竟身负邪染,当众冒犯八岐邪神,恐怕八岐不会轻放。”
玉离经仍是话中有话:“若你担忧非常,也可去文载龙渊查看,或请远沧溟传讯。德风古道虽在战备,吾也不是如此不通情理。”
“八岐爪牙随时会来,再说吧。”
云忘归试探道:“不如请凤儒尊驾去看看啊?省得人对你越来越冷淡。”
玉离经用看透一切的语气对云忘归解释:“圣司要积极挽回过错,不容阻止。”
“那也不能把人放着不管啊,不怕人丢了吗?”
墨倾池背过身,将翻阅完毕的说明书丢给玉离经:“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