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那年夏天，宁静的海》marsa

1、第 1 章

　　人潮从体育馆汹涌而出，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仙道压低了帽子，随着人流缓慢的向出口走着。他穿着寻常的T恤和牛仔裤，头上却戴了顶NIKE的棒球帽。盖住了奇特发形的他，没有了足够引人侧目的理由，此时看起来只是比寻常日本人高大许多的家伙，顶多也只会被人猜测：不知是哪队来参加全国大赛的篮球队员。
　　虽然比赛已经结束，但人们依然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之前的激烈球赛，其中又属关于胜方11号的话题最多。这位容貌俊秀的一年级生，在下半场比赛中发挥神勇无比，其球技的高超几乎达到和山王的泽北相同的水准，令人赞叹不已！仙道默然听着，仿佛这些话与他毫不相关，却又仿佛原本就存在他心中，只是借别人的嘴说出。他掏出钱包，数了数剩下的零钱。除却回家的路费外，还有余裕，他笑了笑，走到拐角处的自动贩售机旁，把硬币塞了进去。
　　要什么好呢？他盯着汽水和咖啡，心中盘算着，却一眼也不看平日常喝的运动饮品。过了好一会儿，他选了可乐，可拿在手里，却没有想喝的意思。大批的观众此时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门口连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也不见人影，体育馆显得空荡荡的。但仙道知道，比赛两方的队员还在休息室休息，他们还没有走……11号应该也在那里……
　　体育馆外，蓝天白云，广场上隐约还见的到些微的积水。风很热，吹在人身上粘乎乎的，使人不快。小孩子们一点也不惧怕酷热，吹着玩具喇叭，快乐的跑来跑去。喇叭不好，声音有点破，微觉刺耳。“之前还在下雨的……”仙道喃喃说道。
　　是个不错的夏日的下午，仙道看着他手里的可乐，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有法子啊。伸手将其中一个奔跑的小孩子拦了下来，微笑着蹲下，将可乐递在了他的手中。小孩子因为奔跑，脸颊红扑扑的可爱极了，拿着可乐后，高兴的说了声谢谢后，又跑向了远处。仙道站了起来，看着小孩子跑动的身影，嘴角却滑了下来，显出一条淡漠茫然的直线。
　　他这次是背着教练和队友独自来的，想必缺少队长的训练会让他们分外恼火吧。实在是为难啊，回去就说不小心忘掉好了。有很多事要做，一切都得从头慢慢再来。湘北在这次的比赛中实力又有不少提升，赤木、三井、宫城、樱木……还有，流川！仙道回头看了体育馆出口一眼，依然是空荡荡的，忽然他觉得有只小虫飞进了他的眼中，刺刺的疼。回去吧！他还有他应做的事。仙道扭过头，大步向车站的方向走去。
　　车声轰隆，流光掠影。列车以华丽的姿态和巨大的声响，向着神奈川的方向奔驰，将广岛的所有都抛在了身后……仙道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单手支着头，半打瞌睡半发呆的看着窗外。
　　没想到鱼住那家伙居然跑来看比赛，还真是把他吓了一跳！不过比起这个，也许比赛中那五个人的发挥才是最让人吃惊的吧。三井、宫城、赤木且不谈，光看樱木和流川的改变……仙道的脑中又浮现出几十分钟前，流川盯着泽北那鬼神莫测的微笑，反光的车窗上似乎也浮现出那比告白更炽热，比恋爱更执着的雪亮目光。
　　被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恐怕没人能够无动于衷吧！仿佛他又听到流川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打倒你……我要打倒仙道！”只是……这次站在流川对面的不是自己，而是泽北。恍惚中，他觉得他似乎变成了车窗外那一闪而过的电线秆，当然，前方后方，也有着无数将被超越或已被超越的。想到这里，他胸口一紧。“伤脑筋，我还仍未输啊！”尽管仙道嘴里这么说着，但莫名的空虚感却依旧蔓延开来。
　　回到住处，吃了晚饭，仙道躺在床上。神奈川的夏夜很热，窗外灯光一盏一盏的横扫而过，街道外可以听见机车轰隆的声音，其中隐约夹杂着几声警笛，十分吵闹。在东京的家里可听不到这些……仙道半睡半醒的想着。东京……虽然只是离开了两年，但现在想来已是遥远的回忆。当时的他还是个冲动热情的篮球少年，只因为田冈教练的一句话：“跟我走吧，让我们一起打倒海南，打倒山王，称霸全国！”海南是什么，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但山王……他是明白的，因为其中有泽北。满怀着对篮球的爱，他孤身一人来到神奈川，那么现在呢？现在让他留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现在的他顶多也只能用“我也是很讨厌输球的”之类的话来敷衍自己罢了。然而，对于篮球，他的心底始终是冷却了下来，如同沉寂的死火山，只有留下仅供怀念的温度。
　　仙道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容易安静了一会，床头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他一听，竟然是流川的声音，道：“你今天来广岛了吗，仙道？”仙道的心突然扑通扑通一阵乱跳，拿着话筒，楞了半晌，才回道：“没有。”流川在那边沉默一下，又开口道：“我们打赢山王了。”仙道低低的应了一声，而流川也不再说话，可是电话始终没有挂上。许久，仙道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然而那边终于嘟了一声，轻轻的挂断了。
　　仙道坐在床上，一身的汗，手心却是冰冷。他以为自己会忍不住问，如果他现在不想打篮球了……流川…会说什么？但直到最后，他也没说出口，他在害怕。窗外的月亮大而模糊，薄薄的银光透进屋里，空荡荡的。爆走族的机车骑得远了，整个街区寂静下来，刚才的电话，可真像一个梦。
　　而此时，广岛的夏天已经过去，如白驹过隙一般！

　　夕阳如火，街道寂静无人，唯有蝉声。仙道喝着宝力矿，慢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夏天已经过了大半，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的混了过去。练习，练习，练习，白天的时间充满了篮球，只是一到晚上，仙道便会无法入睡，老是恍惚的见到轰隆的机车声中，那晃荡后又归于寂无的灯光。灯光在黑暗中跌跌绊绊摸来摸去，象是在找着什么，其实是什么都完了。仙道靠在街道栏杆上，坐了上去。转角处贴着夏日祭的海报，礼花、庙会、大海……一个高瘦男生的影子晃了过去。仙道一愣，忽尔一笑，湘北参加全国大赛还没回来，是这夏日太过热烈了。他扬手，将空瓶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高高的个子，熟悉的眉眼，穿着白色的衬衣和蓝色的裤子。仙道突然傻了，一时之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嗨……”目光直射过来，仙道逃无可逃，只得主动打了个招呼。流川见到他时，也是一愣，好一会才回道：“嗨。”仙道看着流川，白皙的脸庞，细长的眼睛，冷淡的表情，这些都是他熟悉的。可是他知道，眼前这个流川已不是全国大赛前的流川了，他的改变是现在的仙道所无法触及的。此时，仙道感到一种静默的空气，使他难受。他有些不能想象，也决不愿意开口谈论，于是他装出闲适的神情，道：“全国大赛怎么样？”流川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皱了皱眉，低声道：“输了，败给了爱和。”一度沉默之后，仙道笑了笑，道：“爱和是全国八强，输给他们也不算丢脸！”流川一听，抬头细细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道：“你现在去哪里？”“我……”仙道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话语全都堵在了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两人对望着，许久没再说话。
　　蝉不知疲倦的叫着，仿佛抱怨着夏日的漫长。仙道和流川缓缓的并肩漫走，过了一条街道，又是一条。究竟要到那里去，两人都没开口，但似乎又有点明白。他们很少说话，偶尔有一句，说了一半，往往对方就知道了下文，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走了一程，仙道道：“你瞧，那只猫。”流川“恩”了一声。黑猫从墙头轻巧的跳了下来，油得发亮的皮毛，纤巧柔滑的线条。从他们面前跑过时，侧着脸，用绿色的眼睛，冷淡的瞄了一眼，毫不停留。流川道：“好象……”仙道道：“在哪里见过？”流川点了点头。云影飘移，光线渐渐的暗了下来，只是天还是蓝得艳丽。
　　到了临海的地方，天已完全黑了，路灯向地面撒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湘南的海黑漆漆的，偶尔有银光闪动。流川停住了，靠在栏杆上，仙道站在他身后。“如果我以后不打篮球了，回东京……”仙道低着头斟酌着后半句。而流川，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良久，他悠然说道：“原来在这里看不到自由女神……”“咦？啊？”就在仙道还没反应过来时，流川转过身，两人的影子完全的重叠了起来。一辆卡车轰隆的从影子上辗了过去，带得风起，凉阴阴却又昏沉沉。仙道看着流川，而流川也同样看着他，面无表情。
　　路灯从上往下照着，衬着流川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名的微光，离得这样的近，却又那样的冷。仙道忍不住勉强笑了笑。虽仍是笑着，但他却觉得嘴里发干，牙根也酸得厉害。风度过了海，带着湿气，没头没脸的又包了过来，冷冷热热，将流川的黑发吹得飘了起来……真长，这寂寂的一刹那。忍不住，仙道上前抱住了流川，急性慌忙，跌跌绊绊。无法压抑的情感喷涌而出，复杂得连他自己也感到奇妙无比。人生在世，还不就那么一回事？他不要被留下，无论如何。流川没有抗拒，他的头发柔柔的扫在仙道的下颌上，似有若无。仙道紧紧的抱着流川。单只这一点，就使得他无法放下。无论多少次，他也终究没有法子放弃。而他不知道的是，流川在他目光不及的地方笑了，微微带点孩子气，在半张半合中，眼睛里闪烁着狡捷的光芒。
　　人影在昏黄中一动不动，仿佛过了百年。突然几声尖啸响起，将他们惊动开来。抬头仰望，黑暗的天空中，美丽的七彩烟花一朵覆着一朵，层层叠叠的盛开，艳丽热烈，转瞬即逝。仙道缓缓移下了目光，看着海的对面，眼睛如弯月般眯了起来。流川安静的站在他身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两人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合在了一处。不可思议，仙道觉得整个世界变得明亮了，身体也放松下来。打了个呵欠，消失的睡意又回来了。流川又笑了，依旧带点孩子气，半眯着眼睛，露出白白的牙齿。两人就这么肩并着肩站着，倚海临风。远处灯火闪烁，人声溶溶，月亮也缓缓的从云里钻了出来，照得人间一片银色荡漾。
　　广岛的夏天虽然已经逝去，但神奈川的夏天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