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四刀丸

1、第 1 章

　　无言。
　　寝室里非常的安静，只有窗外刷刷的风声。张张嘴巴，一股冲动想要发出什么声音来打破这样的安静，还是没有声音。
　　微张的红色的小嘴，无奈而绝望地猛地闭上！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有着少女般的容颜。莫夜从来没有讨厌过自己的容貌，反而有些喜欢，他讨厌的是下人那样平凡甚至是丑到卑微的长相，每当所有人在见到他时那毫不修饰的，赞叹美的目光，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但是无论对自己这副面容有多大的优越感，但是他的心还是非常黑暗地蜷缩在人看不见的角落里。
　　实际上他是个哑巴，“哑巴”是他在世上决不能忍受的一个言词，如被听到，宁愿连耳朵也残了！他认为自己是可以发声的，因为没有还没有到一个美丽的时机，从小没有吐露过任何言语，全都只在他的脑中浮现，必须只能是那个时机，他才要发声，发出最动听的声音。
　　莫夜最希望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喊出自己的名字。他也非常喜欢自己的名字，每当父母和两个姐姐用着最宠溺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他只觉得甚是动听。但是绝对不是自己心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自己的乌黑的长发，自己纤弱的身段，自己的姣好的面容，想必自己的声音也动人如斯。天籁之音，大概可以形容自己的声音吧。
　　所以他没有过多地为自己的残缺而歇斯底里哀抵过或者绝望沉沦过，曾经的确是黑暗过一个时期，但是他很短暂地结束并且很干脆地认命了，抱着一种近乎凤凰涅槃的执念等待自己破啼的那刻。
　　可是渐渐的，莫言有点不耐烦了，他优雅的个性怎么会出现了反常？
　　他现在不停的质疑着自己，为什么这个等待的时机是那么的漫长？从五岁到十五岁，整整十年的时光，他都在不紧不慢地等待着。可是就在昨天，他突地觉得自己的时机到了，激动到颤抖，心从来没有这么激烈，可是依然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而硬生生地看着那个时机没有任何美丽的迹象就消失了！
　　那个时机就是他未来的姐夫的出现。

　　那个时候的被介绍为姐夫的男人，在整个家族的面前，一直散发着被众人无言的钦赏的气息。并且众人中包括从没有对第二个男人产生过赞赏的心思的自己。
　　自己是怎么了？
　　自己是很少出门，他见过一次外面浑浊的街道，就再也没有生过想要再踏出自己的清竹居的念头。
　　自己也很少见到家族之外的人。父母双亲是端正慈祥的，两个姐姐也是娇美无比，他自己也看过许多的画集，里面的被称作是美人佳人绝色的连自己的美丽十分之一也没有。而且那些外来的下人，看起来简直是泥土一般污秽不堪。
　　不见外人，省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可是这个男人的出现，简直是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坚信，原来外界中真的有别的特别的存在。
　　他说不出他的美好，而且事实上他也说不出他的美好，仅仅是挺立于宽阔室堂的身廓就让自己产生一种美好的感觉，但是这样的感觉绝不像自己看到在镜中显现的自己，而是一种碰到心脏，又甜美又苦闷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当那个声音在大堂响起的时候，莫夜感觉到了耳朵的疼痛和心脏的疼痛，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无言的世界破口而入的光亮，他没有任何地修饰自己的优美的身形，一点一点地失魂地张开自己的嘴唇，不是自己要说，而是等待他的说，喊出自己最在意的自己的名字。
　　“ 莫老放心，世侄诚抱和亲之念，绝不会辜负莫月！”
　　“……..”
　　“莫月…..”
　　“莫月…..”
　　“不是莫夜…..”心中弱到无力自语。

　　对啊，他是来向我大姐提亲的未来的姐夫，他根本不认识我，他有仔细看过我吗，我今天的服饰没有很得体吗，不，他是我未来的姐夫，他干什么要特别注意我，可是我不是很美吗，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我，而且还那么信誓旦旦地向父亲保证大姐的亲事，还是不对，他已经知道了大姐的美，他喜欢上了大姐啊，这是很合理的事啊，他没有理由要来特别注意他未来的小舅子啊，而且他是男的啊，为什么要来注意我这个男人呢，但是我的美他没有发现吗，可是随他来的仆人的目光为什么都在我这边驻留，而不是我的大姐呢，我分明有远胜大姐的容姿，可是我是个男的！
　　我是男人为什么就不能注意到我！
　　他是男人我就可以这么在意他！
　　我，在意他吗？……
　　就止刚刚小见一番的时间里，我的什么命运转变了吗？就因为他扑面而来，与所有人不同的气息？就因为他深邃幽远的眼睛里散发的摄人光彩？就因为他微微上翘却很想碰触的嘴唇？
　　可是他将要娶我的姐姐了。
　　“这位就是莫家的三弟。真是绝代人才。”
　　他微微笑着，看着我的目光如同刚才见二姐的目光，而且他刚才他对二姐也说了：这位就是莫家二小姐，佳人有礼了。称赞的话是一样的！
　　接着他就正身对着父母，商讨事宜。
　　我羞愧于自己过于显露的眼神，因为不能说言词，从我的眼睛可以看见我的语言。而且我现在过于慌乱，保持不了我平时的漠眼。
　　但是因为刚才漫长等待的激动时刻没有如预想实现反而深刺般破灭的打击，我的表情应该是如平日一般死灰吧，他应该不会看出什么别的什么东西来，不会看到我的语言吧，他大概全心全意把心放在我的大姐和我的父母那了吧。
　　他叫门真亭。
　　我觉得很好听很好看的一个名字。人如其名。我和他的名字各有美好，很配呀。
　　可是为什么莫月和门真亭的感觉也不是突兀呢？

　　躺在床上的莫夜混沌了一天，现在还在混沌之中，忘记了最爱的睡眠。他饱读诗书的头脑想不出如何镇压混沌心情的办法。
　　门真亭，真亭，真亭，好想叫出来，唤着他的名字，他是不是就非常注意到我了，记住我了呢？
　　可是现在就是叫不出来，有些恨，其实很恨，感觉到如此的无力和苦闷，这个人实在是太意外了，让完整的自己终于知道自己的缺口，恨自己无言！

　　接下去他会在莫府留住几天，说是要熟识家事，大概是姐姐的意见吧，未来的夫婿在婚前是鲜少与嫁娘见面，趁这个合宜的时机多见亲爱之人也是常理。可是我…….
　　莫夜终是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一腔未完心思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