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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长江 ...

  •   四月底,众人告别袁老,结束了在槐江中犹如世外桃源般的日子,登上马车行至浦口,由此地乘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前往江右。

      此船高三层能容近百人,不过船上人数却并不见多,一行人住在第三层客房,出屋便有露台可供赏景。

      傍晚,崔瑈推门而出,立在栏前望着眼前这条闻名天下之江。暮色微沉,长江水深而宽阔,两边峭壁林立,有雾从江面上缓缓升起,气象万千。

      也许只有见了历史变幻和自然绮丽,才能觉察天地万物之大,为人心量之小。想着游学以来这一路的经历,她似乎从不曾这般惬意过,就像这江上的风,自在舒缓。

      不一会儿有人走到身旁,手扶栏杆极目远眺,崔瑈侧头一看,原来是高玠,于是含笑叫了声“承礼师兄”。

      两人并肩而立,静静看着江景。

      半晌,高玠突然问她:“绮月,看得出来先生很是看重你,想必你入职六部应没问题。有考虑过具体去哪儿吗?我可帮你打听一二。”

      崔瑈的心轻轻一触。是啊,先生,应当是看重她的吧?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最近却不再得他召见了……

      出神一瞬,她笑了笑,诚实答:“谢谢师兄,不过我还没想那么远。”

      高玠挑眉,“如今考虑也不算早了。”

      她点点头,谢过他的提醒。突然见河中似有暗影快速游过,崔瑈笑着感叹一句:“听闻长江中鱼类万千,格外肥美鲜嫩。”

      那道黑影……高玠极快皱了下眉,暗想许是自己看错了。心思转回到崔瑈这话后,神色放松了几许,失笑到:“看来你很喜欢吃鱼,似乎不喜羊肉?几次用膳,我瞧你不曾碰过羊肉脯。”

      高玠的细心令崔瑈有些惊讶,“是,我确实不喜羊肉的膻味。”

      他又问:“可曾去过塞北?”

      话题如此陡转,崔瑈稍稍一顿后,还是顺着他的话回到:“未曾,之前我只在定州和京城两地待过。”

      高玠唇角一弯,解释说:“塞北之地的羊肉几无膻味,可去那儿品尝一番,说不定你就会喜欢上,而且七八月正是草原最美的时节,水草丰茂,蓝天辽阔。”

      塞北草原么,便是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风吹草低见牛羊。年幼读乐府诗集时,她就对那儿心生向往了,可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

      正想着,身旁人缓缓出声:“绮月,若我邀你草原骑马,你可愿应约?”

      崔瑈一愣,转脸正与高玠四目相对,此刻,那向来骄傲的男子眼中竟盈满了温柔,神情磊落坦荡。

      崔瑈眼睫轻颤,很快移开了视线。

      她知晓世家公子自有傲气,可是高玠似乎有所不同,游学以来他一直对自己释放着善意……不过还是没有料到他竟有这番心思,但能确定的是,她只把他当师兄,也只能是师兄。

      不论是家世出身还是师兄妹关系,二人都不相配。

      无需考虑,她已含蓄拒绝:“谢谢师兄邀约,可惜我不会骑马,恐怕会扫了师兄的雅兴,相信定有他人能与师兄并肩。”

      高玠闻言一笑,放下了搭在扶栏上的手,侧头看向她,目光灼灼,“那我只好等你了,等你愿学骑马的那一天。”声音很轻,却隐含势在必得之意。

      高玠离开后,崔瑈神色如常的继续赏景,不过暗地里正琢磨着往后与师兄相处的分寸……不一会儿,江风愈发大了,于是也转身回了屋。

      崔瑈刚一走,左侧缓缓走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正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呐。”方建鸿笑着感慨一句,没想到就连高玠也会被人拒绝。

      薛嘉卉眉头微拧,颇有些不以为然,“世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京城中不知多少官家小姐想要嫁给承礼兄,绮月此次拒绝,怕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她实在有些不理解,按说这可是崔瑈走进权门的最佳机会,也许还是唯一的一次。

      方建鸿短促笑了声,“这便是绮月师妹聪慧的地方,男女相处,女子的矜持尤为重要,若她轻易答应,男人还没了征服欲。”

      “嗤,什么矜不矜持的,你当我和绮月这类女子,还有闲心跟人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么。”

      薛嘉卉嘴角轻挑,“我看她就是不喜欢承礼兄,若真喜欢一个人,便没有矜持二字,克制尚可一说。”

      “哦?克制又是个什么说法?”

      “这就不懂了吧,克制二字,乃是遇情柔肠百结,临头瞻前顾后,终了谋定后动,明白了么方师兄?”

      眼前的薛嘉卉面若桃花,柳眉一挑,霞光将她脸上的细微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似乎有点儿可爱。

      方建鸿突然发觉,原来怀玉师妹也是个漂亮姑娘。

      “方师兄,我知道我美,不过您这眼神可千万得收好了,别打我主意,咱俩没可能。”

      薛嘉卉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建鸿,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惊艳。

      方建鸿微窘,不甘回击到:“怀玉师妹,可明白美而不自知方更美?学学人绮月。”

      “哦?原来你喜欢绮月啊,早说嘛,我这就帮你告诉她去。对了,顺便也告诉承礼兄,让他小心你这个情敌。”

      方建鸿无语,懒得与她再起纠纷,直接拂袖而去。

      夜间沐浴过后,崔瑈坐在杌凳上,用巾帕轻轻吸干发中水滴。

      突然下层船舱传来一阵喧闹,很快廊道外有人匆匆走过,从门上映出的影子轮廓来看,应是住在隔壁的晋臣。

      崔瑈一下子站了起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孟夏快速走向衣橱取出了外衣,“小姐先把衣服换上。”

      两人凝神细听片刻,能感觉到底下的人开始往外走去。

      孟夏走至窗台微一推窗,崔瑈也紧跟着走上前来,恰好能从卧房窗户看清底下情形,那甲板上的人各自成团站着,相互背靠着背,而晋臣则立于甲板中央。

      看了几眼后孟夏迅速关窗合严,转头对崔瑈道:“请小姐待在屋内,千万别出门。”说完已推门而出。

      然而临近深夜,孟夏却迟迟没有回房。直到崔瑈忍不住困意,刚上榻准备先睡时,孟夏终于回来了,她立马坐起身问发生了何事。

      孟夏循声看去,眼前女子披散着乌发拥坐在丝被间,愈显妩媚温婉,即便面容带了几分不符年龄的成熟气,然而杏眼里盈满的好奇却平添了些纯真。想着崔瑈过往的简单经历,孟夏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楼下死了一人。”

      此话落下,崔瑈脸色一白,后颈处寒毛立刻竖起,就连周围空气也迅速转凉了几分。

      据孟夏说,一个时辰前有人在船舱酒窖中发现死者,随后出声将其他人唤来,这就是之前那阵动静的原因。

      死者被人残忍毁容,不仅分不清面貌,就连全身上下也无一处好地方,从死亡时间看绝不超过两个时辰。奇怪的是,加上他们一行八人,事发后船上的人数仍与出发前一样,都是二十八,然而此船已不停不休地行驶了两日……

      也就是说,有人神出鬼没杀了人后,顶替死者的身份混迹于人群中。

      崔瑈毛骨悚然,这人到底是何意图?忙问:“抓到凶手了吗?”

      孟夏点头:“船上其余二十人每五人分住一屋,侍卫长命除了舵手外的十八人在甲板上一一站好,按房号站成四列,又让众人互相监视,若有异动便当场拿下。”

      崔瑈这才明了,原来船上的人全是由晋臣安排的,只怕个个都身怀武功。

      “侍卫长首先问最初发现死者的那两个人,是谁最先出声唤人,二人都争着说是自己,有一人立刻指认对方定是凶手。侍卫长便说,数完十声后他俩仍不能自证清白的话,则均无活路。”

      “数到四时,率先指证的人欲右逃跳船,刚好被我等制住,侍卫长立刻卸了他的下巴以防自尽,如今凶手已被关押,只等大人明日发落。”

      所以凶手本来是打算嫁祸他人,怎料反被晋臣激得自露马脚?这一结果,竟是来得不费一丝力气。

      崔瑈想了想,仍觉不解,“为何如此肯定凶手就在这两人中?”

      孟夏解释道:“船上除了舵手、庖厨和管理船舱的人外,余下十二人每三人编为一队,负责轮番巡守,两刻钟换一次位置。发现死者的这两人负责船舱杂物,手中都有酒窖钥匙。”

      “此船门锁均为特制,极难损坏,而酒窖的门锁也完好无缺,由此可推断凶手只能是两人中的一人,若非如此很难实现酒窖藏尸。”

      “另外,凶手在容貌上能以假乱真,从时间上看绝不可能在两刻钟内完成行凶和易容,只能是他尾随死者进入酒窖后下的手,由此也躲过了廊道上巡逻的人。”

      崔瑈神思不定地点点头。按说晋臣警惕性极强,所以凶手不太可能在出发前就藏到了船上,可是这艘船又从未停靠岸边。如此一来,凶手究竟是什么时候上了船,难道是从天而降吗?

      听了她的这一疑问,孟夏抿了抿唇:“从水里。”

      水里?!

  • 作者有话要说:  ps.“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风吹草低见牛羊”出自南北朝民歌《敕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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