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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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府里，正推测小皇帝可能去那里了的韩越不会想到，那个武功奇高、面如好妇的男子此刻正狼狈地拉着一大一小穿过大街小巷，逃避身后愤怒的官兵。放火烧了太庙，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当太史尘说起这个问题，“老子没九族！”沙生不理会太史尘的“哭诉”，从刚才开始，这老不死就万分沉重地哀悼他那老巢的归天，搞得沙生一个头大。“啊啊你这不孝的徒弟，为师算什么啊？！”
沙生疑惑地看了看太史尘，旁边的转转坏笑着说：“呵呵，师徒算第十族。”
“那不就得了。老不死你担心什么？”
转转继续笑，“烧太庙，是最重的罪……株连十族哦。”
“……只听过株连九族，哪来的十族？”沙生拍了一下转转的脑袋，“小孩子不懂别乱说。”
转转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不再说话。
太史尘停止了怀念他那老巢的行动，突然一本正经地看向转转和沙生，搞得沙生无故鸡皮疙瘩起一身：“喂，老不死你干吗？别吓人。”
“没什么。”太史尘抬头看看天，夜色宁静，星星灿烂，到处晃眼，反而有些混乱。拜小九轻功所赐，他们已听不到那些追赶的脚步声。这里是一片开阔之地，周围仅有一圈树林，黑压压阴森森。
不过这是哪里？这件事情恐怕要问小九。毕竟，转转只是孩子，而太史尘才刚刚告别了洞穴生活。
沙生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转转无聊地坐在地上，太史尘打了个哈欠跪坐了下来，也不在意他那浅紫色的衣袍被地上的露水所染，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这地方看着有点眼熟。”他无心地说。
眼熟？沙生皱皱眉头，他怎么看这片地方也觉得一点不眼熟啊。这片阔地大概方圆不过半里，所见除了周围一圈茂密的树和几块比较大的石头，只有正中不知道谁留下的一个方石柱，大约半人高。怎么跑到这地方，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谜。
“哥哥，你从太庙出去以后是往西走，对吧？”转转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木枝，在地上画地图。
“恩。”
“然后向北？”
“恩。”
“然后……向东？”
“……”沙生也有点记不清楚，刚想问太史尘，却发现这家伙已经莫名其妙地闭眼做睡状。这个时候，凭沙生的经验可知，无论如何折腾他他也不会睬你。“……是吧。”
转转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下，忽然丢掉树枝。“……哈哈哈哈。”他忽然开始狂笑，捂着肚子，“哥哥……这里是太庙啊……我们，我们又回来了……”
“……我知道了。”面对着渐渐围拢过来的火光，沙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下子玩完了。早知如此，真不该听那个小鬼的话，去烧什么天佑炉。太史尘依旧闭着双眼，像个精致的娃娃样安静。露出衣袖的手腕上仿佛还有斑斑红痕，星光下依稀可见。这老不死……自己真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同情心想着救他出来，或者叫逼他出来。
那些士兵渐渐围上来，个个带着狞笑，拿着弓箭，太史尘依然不动，转转拽拽沙生，用小孩子稚嫩的嗓音说：“快走啦哥哥，我们不要管他了。”沙生咬了咬牙，过去拼命摇晃太史尘：“老不死，醒醒啦！再不醒你真的要死了！妈的！再不醒老子不管你了！”
“啊！”
太史尘大叫一声，跳起来抓住沙生就跑，在官兵的惊讶和沙生的错愕中逃离了是非之地。沙生只看到一片花糊糊的画面，让他头晕目眩。等眼前的金星终于消失殆尽，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幽暗中，身旁一人正扶着他，柔软而温暖。借着似乎是入口传来的光，依稀可见隧道很高，黑暗中望不到尽头，偶尔传来一两滴水声，带着回音。
这里是哪？他刚问出一个字，他身旁之人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耳畔传来太史尘的声音：“他们还没走远。”
“那，他呢？”他压低声音问。
“这里。”一只小手拉住他的手，转转的声音带着笑意。
“你（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只不过，太史尘是问转转，沙生却是在问太史尘。一瞬陷入尴尬。转转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起：“我是跟着你们进来的啊。你还是回答哥哥的问题吧，老不死。”然后响起清脆的重击声，“啊，痛！！你怎么打人呢？”
“是这样的……”太史尘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了根棍子，上面暗淡的光让沙生得以勉强感知周围的情况，“我在那鬼地方住了那么长时间，偶尔发现一两个密道也没什么稀奇的。”难怪你不怕黑……你根本就是习惯了嘛。沙生暗暗想。
身旁的温暖一点点离去，太史尘站起来，对着黑暗中的二人说：“走吧。再往前，应该就是天佑炉，我们就能出去了。”
“喂，”沙生一边拉着转转向前走，一边问：“你刚才干吗装睡？”
“装睡？我没有。我是在计算方位。”太史尘打了个哈欠，“这个密道的门是用五行八方阵来找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那一会我刚算出来这门在哪，所以赶紧拉着你跑了。”
一旁转转忍不住笑了出来。沙生心里不住嘀咕，这个太史尘，有真有假，虚虚实实，越是说的一本正经大义凛然越是不能相信。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相信他了吧。
“这里能通风，干吗不点火？”沙生奇怪太史尘干吗要摸黑前进。
太史尘不停步继续走，不去理会周围闪现的零星光芒，“我们可还没安全。”突然他停下来，沙生险些撞上：“你干吗？”他没好气地说，跨步向前走。
就在落脚的一瞬，感觉到脚下的不同，出于本能，他立刻跳起来弓身后退。果然，空中传来机关矢相碰的声音，有一根蹭过胳膊，一片冰凉。“我说了我们还没安全。”太史尘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点幸灾乐祸。沙生暗骂一句，跟在太史尘身后继续气闷地向前。
长长的路，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沙生感觉到手里小手的温度，恍惚间似乎看到前方模糊的身影，他手心里散发出黑暗中唯一的光，浅绿色，冰冷。
那是什么光？想到了这个问题，沙生感到心中一冷。那种光，在他记忆的深处，似曾相识。那时候他蜷缩在树下，看到荒原上漂浮着的这种光，绿莹莹好象狼的眼睛。晕倒后再醒来就莫名其妙见到了太史尘，成了这老不死第九个徒弟。
一路上又有许多陷阱许多岔路，在太史尘的轻车熟路下终于有惊无险到达终点--发光的尽头，一面有缝的墙。正长吁一口气终于感叹到了的时候，传来了尖叫：“啊啊啊老不死，你拿的是什么？！”
转转指向太史尘手里的东西，表情惊恐万分，逼真骇人。太史尘转了转手上的东西，“大腿骨。”他无辜地说，好象拿的不过是个火把。
“啊啊，难道你刚才就是拿这个引路的？！”
太史尘点点头。
“难道也是拿这个打我的？！”
继续点头。
“……你不会点火把？！竟然用骨头打我的头，太过分了。”
沙生无可奈何地拦住看样子要去自杀或者杀了太史尘的转转，“……你还不明白？如果刚才点火把，你就会看到那些白骨，就会尖叫，那些人就会知道我们还在这里。这是对你好。”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尖叫？”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言传身教了，转转连忙改口：“那我现在尖叫，怎么办？”
“你叫吧……”太史尘打个哈欠，“没人会来。”
说罢，他推开面前腐朽的墙，不堪一击，轰然倒下，露出光亮的大厅，可--这不是自然光。
“因为……这里不是天佑炉。”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火炉般燃烧的鼎，火光不知道燃烧了多久。圆形大厅的中央只放着这一件物品，高高的穹顶给人以无穷无尽的错觉。周围光滑的白色墙壁上空无一物，空荡荡很不协调。
“怎么回事？”沙生皱眉道。太史尘无辜耸耸肩。转转坏笑：“老不死记错路了。”轻巧一躲避开了大腿骨的攻击。白眼看向老不死，沙生起脚欲入，风一拂，太史尘闪到他面前：“小心。”
“明白。”沙生冷道，“你衣袖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太史尘没来得及回答，转转嘴快：“哥哥，他拉你跑的时候不小心被射到了啦。”
“活该。”沙生说。
“啊啊小九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太史尘一副伤心欲死的表情。
“……你不会不拉我？你一个跑掉不就不会受伤了？”沙生一脸“鄙视白痴”的表情。
“……”太史尘怪怪地看他一眼，“……我还是很在意徒弟你的人身安全的。”
沙生沉默，太史尘跨步走进大厅，绕圈，三步，后退一步，再四步，再后退两步。在沙生和转转看得莫名头大的时候，太史尘不知何时已经在他们对面，奇怪地看着他们：“过来呀。”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像你一样走几步退几步走过去？”沙生觉得面部肌肉有些抽筋。鬼知道这是什么古怪阵法，踏错了会不会万箭穿心。
“……你也可以选择跳过来。”太史尘对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光说。
最终沙生还是选择跳过去，转转的衣服被烧掉了下摆，沙生的袖子也险些灰飞烟灭。二人狼狈地扑灭了身上的火。此处是青铜鼎的后面，密不透风一面墙。顺着太史尘的手，二人注意到方才他们所站之处的上方墙壁上大书两个字“天佑”。
“天佑……？”沙生万没料到自己顺口胡诌的地方原来真有存在之处。拓拔转转眼睛放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个字看，张嘴欲言又止。
“传说中的天佑之地……”太史尘喃喃说，“只要许下心愿就能实现。”说罢看看转转。沙生“哼”一声，一脸不屑。
“我朝先帝破敌之时，曾深埋伏龙鼎建庙，名为天佑。后代诸帝若有疑难，新月之时来此许下愿望，皆可实现。”转转补充完太史尘的话。“若非亲眼所见，如何也不会相信。”
“这等无妄之言，也有人相信？”沙生皱眉道。太史尘又开始打哈欠。转转倒是很好奇地一本正经开始许愿。他是小孩子，沙生不去理会，开始仔细寻找出口。这里火光绵延，肯定有通风口的存在，只是周围一片纯白，上方又看不清楚。寻找多时，沙生多少放弃。“看来只有往回走了。”
转转道：“不用。我刚才许愿要我们能出去，肯定能安全脱身的。”
“如果不能呢？”
“那就平了这里。”转转也打个哈欠，毫不在意地说。
沙生冷冷看向他。从一开始放火烧天佑炉开始，他就感觉转转哪里不对。他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更聪慧狡黠。方才这段话，就算童言无忌，也并非人人有胆量说。
正要逼问他到底是何身份，太史尘不知何时醒了：“你的愿望会实现的。”说罢低下身子，仔细观察墙壁，恍然大悟的沙生也俯下身。自己怎么忘记通风口可以在下方，只顾着向上方寻找。果然，下面是一圈细密的通风口，太史尘用那古怪的阵法走了大约四分之一圆，感受风力强弱。“这里。”
沙生毫不犹豫祭起剑飞了过去，入墙三分擦着太史尘的脸。“谋杀亲傅啦。”他忿忿道。墙渐渐裂开一条缝，最终轰然倒下，碎成一片片。出现了和入口处差不多大小的一个拱门。
沙生刚要走过去，看到太史尘紧张万分的表情才醒悟过来，赶紧起身跳过去。“老不死，你紧张什么？我难道会蠢到走过来？”
“……我是刚想和你说，门一旦打开，机关就失效了。”
“……”
“还有……他还在那边。”
沙生回过头，转转正尴尬地站在另一边，为走还是不走搞得痛苦万分。
这个拱门里面，竟然又是密封的房间。不同的是，这间房的墙壁上绘着许多可怖的画面，仿佛如人间炼狱。
“难道迷宫也流行套房？”沙生怒道。
太史尘边看边说：“这里是皇帝祈福前进行反省的地方。”
转转害怕这些吓人的画面，“我们还是快离开吧。”他催促道。
“……应该是能直接出去的。”太史尘无心的话语招来沙生的白眼：“说起来是谁拉我们到这里的？”
“说起来是谁放火烧了太庙的？”太史尘隐隐有些怒了，毫不示弱地回答道。
气氛顿时冰冷。转转有些吓到了，“喂喂，哥哥，我们还是出去要紧……”他伸手推了推沙生，沙生不睬他，继续和太史尘对峙着。长时间的困在黑暗的地方，使得沙生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差--估计太史尘也是一样。在沙生看来，怎么都有种被太史尘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在太史尘看来，沙生才是罪魁祸首。真正的幕后策划者却在一旁无辜地催促他们快走。
沙生闭眼一皱眉，宽宏大量状：“算了，我不和你这老不死计较。”转身继续找出口去了。
转转吐吐舌头，快步追上沙生，留下太史尘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那里。
“……”
太史尘呆站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史尘深吸一口气。有点冷。苍白的手指抓紧衣袖。
“老不死，你怎么还在这里？转转找到出口了。”沙生站在不远处不耐烦地说，“你准备在这里养老吗？事先声明，我可不会来看你。”
太史尘哑然失笑。
“……这个傻徒弟。”他一面暗暗地摇头一面偷笑，一面走了过去。
“不来看我的话……你要先给我准备好二十年的粮食。”
“二十年？打劫了！”
“……我有看到，哥哥你偷偷祈愿了啊。”奸笑。
“小孩子别胡说！哪有！”
“哥哥害羞什么？莫非是娶到天下第一大美女？”
“……”
几人的嬉闹声，越行越远。
“丢啥别丢命，生啥别生病。”太史尘说着自己的口头禅，打着哈欠率先从地下长长的甬道探出头来。果然，这里是太庙的后殿，供奉着神明的雕像。而甬道就处在神明雕像的后方。他三人一路上捡到了很多值钱的财宝，大概都是历代皇帝为求保佑留下的。沙生和转转却不约而和，中意上那个传说中的伏龙鼎，据说能锁住为水患的恶龙，是至阳至纯的圣物。他两人都笃定那东西很值钱，合计着要搞出来。
太史尘懒洋洋地任由他们去，自己一个人靠在神像后面打盹。
模糊中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找过这里了么？明王爷吩咐了，一定要在这附近仔细寻找。”
“太庙这么大，哪里找去……”
太史尘睁开朦胧的双眼。果然。转转的身份就是当今圣上--拓拔逆。
太史尘的身份是祭司。从来不曾出现于朝堂的祭司。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实现陛下的心愿。而相应的，祭司也能从皇帝那里得到自己所必需的东西。
天佑里许下的愿望，就是祭司的使命。
只是现在太史尘完全背离了。他放弃了，叛逃了。他不想再呆在那黑暗的地方，实现着当权者一个又一个的无聊心愿。他决定从天佑炉里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发誓不会再回去。
能逃多远，就多远吧。
他打了个哈欠，听见沙生骂骂咧咧地出来。
“出来了？”他漫不经心问。
“妈的，那东西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吧？怎么弄也弄不动啊。”沙生骂道，对于无功而返十分火大。
“想搞出来，我记得有一种方法……”转转低头苦思冥想中。
沙生没好气瞪他一眼，“玩够了该回家了。”
转转很委屈地看看他：“哥哥你欺负人。”转向太史尘，“喂，老不死，你可要给个公道啊。”
太史尘合着眼睛，“你不用回去。你是不是不想当皇帝了？很快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知道转转就是皇帝，沙生感到惊讶，还好之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有心理准备，不然恐怕下巴要掉到地上去。
那之前的“十族”……
沙生感到寒意。难道他是认真的？他真准备把自己和老不死砍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一切，不都是转转策划出来的吗？
难道，皇上也可以判定自己大逆不道？
“果然，你知道那个不是我的‘愿望’……”转转微笑着看向太史尘。
“……我可没说我会帮你实现。”太史尘静静道，“毕竟我要的，你能给吗？”
被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给搞得迷糊的沙生深切郁闷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