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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侃侃而谈的白公子 ...

  •   周学士抬手示意白翛然继续。

      白翛然侃侃道:“墨家尚贤者,知贤能而擅用也。自古有曰‘选贤易,用贤难’,何也?唯少喜爱而不能成。喜乃为基,爱则为序,喜爱者为何?乃载国之水也。古又有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即百姓也。故而,心中无百姓者,得贤能而无大用,贤能亦渐远。心中有百姓者,得贤能有大用,贤能趋鹜之。

      又道,选贤任能乃为政之本。又道,如何选贤任能则乃为臣之本。墨家言,国为百姓国,选贤任能不拘一格。臣为国之栋梁,推举贤能应不论亲疏,如此,贤是真贤能,国事可无忧,百姓可安乐。又言,举贤任能不可以貌取人,美貌者,众君爱之,若其只治一田之能却得十田,则九田必丢,是为不妥。故而,不可以貌美而崇之,貌丑而鄙之,凡举贤任能应量力而行,是为稳妥……”

      白翛然刚一开始讲学时,课堂里还有学子小声交谈,甚至不少人脸上都带着可听可不听的神色,谁也没指望不学无术的白翛然能出口成章,更不要提讲学讲出什么惊艳的论调来了。可是,当白翛然一口气讲完两段尚贤·概论后,讲堂里的学子们脸色就变了,他们纷纷回头不敢置信地打量白翛然,那目光中的震惊绝对不比今日跑到学舍去看‘佳人’少,因为不学无术的白翛然竟然都能出口成章了,这简直是特大新闻好吗?

      要知道,也就是上个月,百人策论大会上,白翛然听说太子亲点了戚无尘和上科状元、榜眼、探花为评委,为了在戚无尘面前出风头,他花重金买了一篇策论,结果背串了行,当着全国学院的人讲得驴唇不对马嘴,闹了个超级大笑话!这事过去也才不到一个月啊,他怎么就能讲韬略了呢?

      还是最难的一篇《墨子·尚贤》!
      在座的学子中,能侃侃而谈这一篇的人,恐怕都不超过一只手。
      怎么看,这一只手里,也不该有白翛然啊?!

      于是,众学子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微妙。那是羡慕嫉妒恨的小火苗儿。

      也有纯惊讶的,就比如坐在白翛然一左一右的那两人。
      戚无尘坐在白翛然左手边,从白翛然答应要讲学时他就有些意外,再听白翛然真能侃侃而谈,那眼中惊讶也渐渐带上了一丝疑惑。

      连华城则是坐在白翛然的右手边,他的惊讶要比戚无尘浓多了。这也难怪,毕竟白翛然那篇重金买来的策论就是出自连华城之手。那篇策论里有许多引经据典就是出自墨子,没有人比连华城更清楚白翛然的无知程度,一个月前连照着背都背不对的人,如今竟然能对最难的《尚贤》篇侃侃而谈了,这进步的速度也着实有些吓人!若白翛然没有名师指导,全是自己去学去悟,那么,这份天资也太过惊人!

      白翛然最后以一句‘厚德辩行博业以养,先集以备,危时以择’结尾,一口气讲完了《墨子·尚贤》篇。整个讲堂已经极其安静。包括周学士在内,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白翛然皱了皱眉,问周学士:“先生,可是我有讲错?”
      周学士这才回过神来,道:“非也,讲得很好,坐下吧。晚课时,你拿着这篇文章到小经筵室来,我有话要问你。”

      “是。”
      白翛然坐下后,就奋笔疾书,将自己刚刚所讲全都默下来。
      不少人也多纷纷拿起笔,显然也是在默记他刚才所讲。但更多的人则是依旧沉浸在醍醐灌顶般的震惊中。

      周学士又抽了两人上去讲学,但反响都不如白翛然的强烈。主要是白翛然这个学习能力和进步速度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不但后来居上,还一时超过旁人一大节,令人一时都无法接受,大家还都沉浸在那种羡慕嫉妒的情绪里没有拔出来,只因实在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比白翛然还差!

      这之后,就算白翛然的肚子依旧会时不时响一声,都没人有心思回头嘲笑他了,就好像是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他的存在似的。
      其实,学子们此刻真正无法面对的不是白翛然,而是不如这个肚子乱叫滑稽可笑的白翛然的自己。

      仅此而已。

      对此,白翛然并不在意,他忍着饥饿终于捱到了申初二刻,周学士一声毕讲,白翛然第一个冲出讲堂。一抬眼果然看到墨桃抱着个食盒在廊下等他,他连忙拉着他进了隔壁的闲室。

      这间闲室本就是供人休息的地方,两人占了一张小桌。墨桃边往桌子上摆饭菜,边笑呵呵地夸:“少爷,您刚才好帅!讲得好棒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您学问这么好?以前夫人常说您是过目不忘,绝顶聪明,我还不信呢……”

      白翛然摸摸他的头:“以后你会发现我有更多优点的。对了,你吃饭了吗?没吃就赶紧一起吃吧,晚上先生还找我有事呢!”
      “我听见了,他让你去小经筵室,那不是给皇子讲经的地方吗?”墨桃诧异道,又自豪地说:“还是少爷你有本事,普通人哪有机会进小经筵室啊!”

      “说得也是……”经墨桃这一说,白翛然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周学士叫他晚课去小经筵室,到底是为什么啊?——有事说?有什么事非要到小经筵室里说……

      主仆二人正快速嚼饭,一道阴影自头顶罩下来,白翛然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连华城。

      连华城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递给白翛然道:“今日时间仓促,也没好好给你接风,以后大家都住在同一片屋檐下,自该互相照应。这些是我今日所得的西域圣女果,甘甜可口,白兄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也算是全我一份心意。”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白翛然再拒绝就显得是看不上这份礼了。要知道,按照剧情,在连华城还没成为大皇子党的这段求学生活里,他的日子过得很苦。本就是孤儿出身投靠姨母,可他那姨母也不过就是刘府的一个妾,光是养活刘玉瑶都很艰难,又哪儿有多少精力能顾得上连华城?

      这会儿的连华城没什么钱,能得这一包圣女果估计也花了不少心思,白翛然虽说要对他敬而远之,却不想伤他自尊心,一包圣女果不值什么钱,此刻推拒却有嫌弃之嫌,就笑着收下,道一声‘多谢’。

      连华城松了口气,也没用让,特自然地就在白翛然身旁坐了下来。
      白翛然刚收了人家礼,就算觉得连华城此举不妥,也做不出立刻翻脸,赶人离开这种混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连华城暗暗观察白翛然,见没轰他走,立刻得寸进尺,热情攀谈起来:“白兄今日这番讲学实在惊艳,不知可有请名师指点?”
      “名师倒也没有,不过少时常听父兄谈及,耳濡目染罢了。”
      白翛然放下筷子,吃好了饭菜。墨桃连忙给他递上冰糖雪梨,也顺带给连华城倒了一盅,笑着说:“这冰糖雪梨是我特地跑了三条街在知味坊买的,连公子也尝尝”。

      他本是好意,连华城接过雪梨羹脸上的笑有点要崩,只因知味坊这一碗羹的价格不菲,跟这一比,他那包圣女果就有些拿不出手。

      连华城勉强笑着接过羹,刚尝了一口,就听见门外走廊里传来其他学子的说话声:“……白翛然怎么可能短短数日就讲得这样好?我看他定然是又花钱买了稿子,只是这次背得好!”
      “就是!我看这次的稿子保不齐就是他求了戚公子……”
      “怎么可能是戚公子?你们没听说吗,前些天他因为纠缠太过,被戚公子打了,听说养了好些日子才养好!”
      “那不是戚公子,难道是连解元?”
      “这到有可能,我刚刚看到连解元好像拿了包吃得去找白翛然了!”
      “……”

      谈话在几人迈进闲室那一刻戛然而止,数目相交,被白翛然和连华城盯着,陈跃等几位学子尴尬得恨不能立刻钻进地缝里。

      “连、连解元,好。”
      他们像是没看到白翛然,自动忽略了他。不忽略还能咋地?前脚刚找茬儿不成反变搬运工,转脸又背后说人话被正主抓现行,难道还指望白翛然宽宏大量不计较?当然要尽量装作无事发生!

      连华城倒是看向白翛然,就见白翛然也跟没事人一样,依旧垂眸喝羹,只唇角边挂着一抹要笑不笑,看着有些瘆人。

      “背后论人非君子所为,你们还不快向白公子道歉。”
      也不知连华城是故意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咋地,反正他一开口,是把自己摘了出去,尴尬全成了白翛然和陈跃几人的了。

      所有人都看向白翛然,陈跃却是胆虚人不虚,立刻瞪过来,显得极为不屑。
      白翛然却将碗一放,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道:“也不用跟我道歉。道什么歉啊,又不是小孩儿。我且问你们,背后论人对还是不对?”

      “当,当然不对。”陈跃几人说着,脸上纷纷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显然是没懂白翛然此问的用意。
      白翛然点点头,又问:“敢做敢当是为君子呼?”
      “当是君子。”
      “敢做不敢认畜生不如呼?”
      “不……如。”

      白翛然:“好,那我要你们每人都说清楚,刚才在背后说了我几句?你们敢承认吗?”

      这特么是敢不敢承认的问题吗?这特么是不想承认就畜生不如的问题啊!
      又被白翛然给绕进了圈里!
      陈跃几人愣了!
      片刻后——
      “五句。”
      “七……”
      “三、三句。”

      “行,”白翛然又把手一挥,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一句一两银子,我给你们买回自己劣行的机会。”

      见有人欲言又止,白翛然眼一瞪:“怎么,你有意见?你想日后顶着背后说人的劣行在国学院行走?!”他边说边抬手在那人脑袋上空比划个圈儿,手动强行添加头顶称号牌。
      那人忙抱住脑袋,道:“没,没有。”
      到底是自诩读书人,清高要面子,这会儿被白翛然捏住了七寸,哪儿还能逃出白家老三的五指山?!

      “那好吧,付钱吧。”
      白翛然悠悠然往椅子里一坐,一招手,墨桃笑眯眯打开一只空荷包上去收钱。

      连华城:……
      围观之众:……

      白翛然看着陈跃他们几人用割肉般的表情掏银子,心中暗爽,嘴上却说:“如今世风日下,这国学院里也出了背后嚼舌根的小人之流,此等风气必须遏制。白某深受其害,今日在此特请各位同窗帮个忙,若是日后各位听见有人在背后说白某的坏话,一经检举,白某收取的劣行银子便分他一半!此事不限过往劣行,人人都可参与!”说完,他看向正掏银子的陈跃三人,见陈跃一脸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向他看来,就向他挤了挤眼。

      陈跃只觉得白翛然给他抛了个媚眼就像给他抛了把飞刀直接扎上他心口,心脏都特么骤停了一瞬,恍恍惚惚间,他突然领悟了白翛然的意思,脸上的表情也一改割肉般的纠结,好似恍然大悟又欣喜异常,指着外面围观的人群大喊:“他他他!白公子我现在就要检举,那几个都说过你坏话啊!而且不止一句!”

      “哟,既然如此,那对面几位仁兄,可要买回自己的劣行啊?”
      白翛然坐着没动,只侧头看了看外面那几个想跑又被人群围住的人,用说风凉话般的语气,笑呵呵地问。

      大部分都说买,边掏钱,又边检举其他人,被检举的人又到处蹿又被人围住,场面一时乱糟糟。

      只有一个人说:“我不买!凭什么我们不能说你了?那些不要脸的事情你都敢做,凭什么我们不能说?!我今天不但要说,我还就当着你的面说——白翛然,你就是个本该活在秦楼楚馆里的烂马,却偏要跑到国学院来坏我们这锅汤!”

      “放肆!”
      一声怒喝,所有人都忙回头看去。

      只见一名白髯老者带着两名年轻的先生正站在国学院门口,竟然是国学院的育官长余炳仁余老亲自来了。他身后跟着周学士,按说午一的课是周学士来上,那么下午的两堂课就该都是周学士上,余老来这儿干什么?

      可不管他来干什么,这一声怒喝也是威力十足。余老吼完,刚才还叽叽喳喳的讲堂大院立刻安静了。

      余老几步走到那名骂白翛然的学子面前,那人连忙跪下行礼,浑身抖得哆哆嗦嗦显然也自知理亏了。

      余老看了他一眼,问:“姓甚名谁籍贯哪何,报上名来。”
      那人道:“津州府白山县赵村赵宝竹,年十七。”

      余老感慨道:“当年十岁出口成章的府试生员,一转眼也长这么大了。老夫记得当年是你们白山县令推荐你破格进国学,是老夫亲自给你面考。这些年,你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答老夫那一问的?”

      赵宝竹突然嘭嘭在地上磕起头,痛哭流涕:“学生愧对先生教导!”
      “哼!”余老冷哼一声,道:“你确实糊涂。事到如今,你依然不知该道歉的人是谁!”
      赵宝竹一惊,余老却已向白翛然走去。

      余老拄着拐杖,众人连忙给他让道,就见他走到了白翛然面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回来就好。”

      白翛然:?!

  • 作者有话要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荀子.哀公》
    白翛然讲的两段《尚贤》还有‘厚德辩行博业以养,先集以备,危时以择’这句也是自己写的,文言文我只能尽力了,有专业的宝宝看到,希望能包容一下啊,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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