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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疑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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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和与沈明庭的孽缘还要追溯到三年以前。
李和和自幼身体不好,而她早逝的娘亲莫姒是神医谷谷主莫一的妹妹,有这么一层渊源在,她每年都会花上那么几个月时间在神医谷看病和学艺,也算是半个神医谷人。十六岁那年的春天,她又去了神医谷修身养性,碰巧在河里捡到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她拜托舅舅将此人的外伤和奇毒治好,但莫一对患者那双彻底失去知觉的腿也没有办法。
面色苍白的男子正襟安坐在轮椅上,无悲无喜,像是一个矜贵冷艳的瓷娃娃。虽然不良于行,美玉微瑕,但李和和实在喜欢这副漂亮的皮囊,青春期莫名其妙的悸动加上魔教歪风邪气的耳濡目染,她幼稚又真诚地在心里宣布他是魔教少主李和和的男宠了。
男宠男宠,男人就是用来宠的嘛。李和和每天给他煎药、针灸、药浴、按摩,甚至送花送饭,沈明庭的反应也从一开始的冷漠反抗变成了温和顺从,甚至还会脸红。
终于在李和和第一百三十次口嗨和他第一次能站起来的时候,沈明庭接受了她的亲吻。
后来,她收到了紧要的消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辞而别。那份年少青春的悸动,也随着时间的流失慢慢淡忘了。
总之这就是一个见色起意、死缠烂打,后来又不告而别,负心薄幸的狗血故事,要是写成话本,这大衍朝的禁书就又多了一本,始乱终弃的负心人又多了一个。
李和和悔不当初,自己应该早就想到的,沈是国姓,沈明庭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养出来的。
绝对不能让沈明庭认出自己!
于是她低下头,放软声音,忸怩作态道:“那不是人家干的。“
熟悉的声音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轻飘飘在沈明庭的心上拂过,最后又归于平静。他坐回高堂之上,置若罔闻,冷漠地翻阅着卷宗。
李和和偷偷踮起脚,她也有点好奇卷宗里写了什么,但她看着看着,就不自觉把目光转移到翻动纸张的那双手上。
沈明庭的手十分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但这双手不止是好看,白皙里也泛着冷意,一人之下,手握重权,生杀予夺,唯其所欲。
沈明庭看了看仵作刚出炉的尸检记录,淡淡对府衙的师爷道:“死者脖子上有勒痕,粗细不均,颈后有交叉绳印,这是绞死后伪装成自缢留下的痕迹。尸体上有较为明显的尸斑,由于是窒息死亡,尸斑出现较早,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戌时到亥时之间。“
师爷惶恐,赶快记录下来,下笔如飞。
李和和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现在应有的人物性格,一个好奇跑到烟雨楼、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娘子,此刻即将身陷囹圄,又面对如此神仙人物,在殷勤讨好之中又带有一点女子的羞涩之情。
于是她一改神医谷骄纵任性不要脸的脾气,努力把脸憋红,小声赞道:“大人真是断案如神,慧眼如炬。”
沈明庭看向李和和,她眼神清澈,语气真诚,一点也不像一个小骗子,可她明明就是。
他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你与死者有何关系?”
人在屋檐下,总是要乖顺一点的,李和和这会儿也老实了:“我是她的客人,但是并不认识,今晚也是第一次见。”
沈明庭一不小心就把卷宗的纸张捏皱了。
乖张叛逆,离经叛道,确是李和和的行事作风。
他隐而不发,继续问道:“你说此案与你无关,可有证据?”
“嗯……有!我有证据!”
“说。”
……其实并没有,但李和和还是理直气壮道:“证据就在红拂的房间里,你们放了我我马上去拿。”
沈明庭面若寒霜,毫不留情地拒绝:“你现在是疑犯,带上枷锁,我可以考虑。”
“哦,那好吧。”李和和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其实并不在乎,那些普通的枷锁怎么可能锁得住自己深厚的内力和向往自由的心呢?
沈明庭看着她扬着头,小小得意的样子,偏不想顺她的意:“来人,把玄铁锁链拿上来。”
玄铁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材质,任你再强大的内力灌入其中也是泥牛入海,是六扇门关押犯案的武林高手所用的刑具。
李和和心中一惊:“你、你要干什么?”
璟王的亲卫动作极快,眨眼就把锁链呈了上来。
沈明庭接过锁链,亲自蹲下身用锁链环住了李和和纤细的脚踝。玄铁的重量比普通精铁要轻巧许多,他又十分细心地调整了锁链的长度,走起路来并不累赘。
他语气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观姑娘呼吸均匀绵长,一看便是武功高强之人,为免犯人逃跑,当然是要锁住才安心。”
……好在自己以前从未在沈明庭面前显露过武功。
李和和晃了晃脚上的链子,链子很轻,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铃铛在响。
她胆大地回了一句:“只要能让大人安心,和……小鹤受点委屈也无妨。”
这妖女,又在花言巧语!
今日的烟雨楼门庭冷落,出事之后,捕快便将众人遣散了,并把前后门都封锁住,防止闲杂人等进入。
李和和也很是庆幸,若是她现在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被人看见了,以后还怎么来烟雨楼快活呢?
老鸨不在,李和和主动承担起了引路的职责:“大人,您这边请。”
“大人,楼上来。”
“大人,这儿的明前龙井还不错,您要不要——”
沈明庭冷冷一笑:“你对这儿挺熟啊,来了不少次了吧?”
这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明庭来说,未免有些阴阳怪气了,李和和甚至从中听出了一丝嫉妒。
这也难免,大衍朝律法森严,官员禁止狎妓,沈明庭大概也是第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
李和和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与他计较。
红拂的房间门紧闭着,门口也有着两个捕快把守着。
沈明庭走到门前,守门的捕快便懂事地拿出了几双棉布制的面罩鞋套,布料都是崭新的,估计是特意为沈明庭准备的。
沈明庭吩咐她:“你就在这里等着。”
李和和顺从地“哦”了一声,乖乖地停了下来。
他推开门,一股难闻的味道立刻从房间里倾泄出来,即便是站在门外的李和和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人在窒息而亡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现象。
李和和鼓起勇气伸头朝门里看去,房间里的东西基本都与她离去前保持一致,甚至桌上的酒菜都没来得及撤,地毯上盖了一层白色的粗布,显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李和和的勇气立刻用完了,不适地垂下了头。
沈明庭不露痕迹地站了过来,挡住她的视线,却又语气淡漠地审问道:“你说的证据呢?”
李和和的不适立刻加剧了,作西子捧心状,她的肤色本就冷白,一双柳叶眉似蹙非蹙,娇弱之感尽态极妍。
沈明庭也不意外,径直问道:”说吧,你今夜在烟雨楼都做了什么?”
沈明庭的身材极好,宽肩窄腰大长腿,今日这一身长衫又极为妥帖,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的身形。
李和和强迫自己盯着他长衫上的云气暗纹,慢慢数道:“我晚上在烟雨楼喝了茶,吃了这边的杭帮菜,小翠给我按了摩,然后红拂就到了。她为我跳了一只舞,就在那地毯上跳的,光着脚。赤足在地毯上跳了舞,便过来与我敬茶。”
“你们只喝了茶?”
“嗯,我只爱喝茶,不爱饮酒,然后我们还聊了一小会儿天”李和和想了想,隐去把脉一事:“她说她近日有些失眠、肾虚,我劝她要少思虑,节房事。”
沈明庭冷笑一声:“你懂得挺多啊。“
李和和赶紧摇头:“不过是空闲的时候看过一两本医术罢了。”
作为李和和医术曾经的受益者,沈明庭不置可否,又问道:“她在思虑些什么?”
“她没说,只说她有心事,对我道了谢,然后我就走了。“
“几时走的,可有人见你离开?“
“我当时也没太注意,我走的时候烟雨楼的人已经多起来了,我直接翻窗走的,回到客栈是戌时整,店里的小二可以为我作证。“
沈明庭颔首:“嗯,与尸体的死亡时间相吻合。”
……早知道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