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陶》叶晓婉

1、第 1 章

　　陆陶加完班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三点了，她打量着自己的蜗居觉得很好很温暖，虽然是个一室一厅的旧小区但毕竟是在市中心，而且这房子里的每一方寸都是她亲手布置的，不像华山路上的老宅，到处都充满了陌生的气息。
　　“陶陶，明天回家吃饭。”她看着手机里父亲发来的消息，冷哼了一声，不晓得丁惠谊这女人又要搞什么花样。陆陶一直不喜欢后母丁惠谊，虽然当年陆陶父母离婚时陆父还没有和丁惠谊在一起，但陆陶总以为如果没有丁惠谊她父母总还有复合的希望。 尽管不喜欢后母，陆陶还是不想扫了父亲的兴，于是她回到了华山路的老宅。
　　“陶陶回来啦！”丁惠谊很亲热地说，她穿了一身麻质的白衣，有些飘逸出尘的味道，“恰好今天晓川、晓平来玩，你们年轻人可以聊聊。”
　　韩晓川、韩晓平是丁惠谊姐姐的两个儿子，他们似乎和丁惠谊这个姨妈很熟，一个月总要来两次，陪丁惠谊说说话，再捎点小礼品过来。小时候陆陶恨屋及乌逮着机会就欺负比她小两岁的晓平，然后就被大她两岁的晓川教训。韩家兄弟差了四岁，脾气也差很多，韩晓川高大俊朗，脾气火爆刚烈，陆陶私下里很崇拜他，但总觉得他是丁惠谊的外甥，拉不下面子；韩晓平唇红齿白，阳光秀美，性格也温柔，陆陶见过他穿泳衣，白花花的一片，于是她暗地里管他叫白斩鸡。
　　“陶陶，好久不见。”韩晓川冲她展颜一笑。
　　“是好一阵子不见，听说晓川哥你又高升了？”
　　韩家兄弟走得都是公检法路线，韩晓川现在城东院做副院长，韩晓平则在城南公安局作警察，虽然没有老哥仕途亨通，但也在年初升了个警长。
　　“哪里，哪里，没有你逍遥，听说你又去越南了？”韩晓川笑得随意温和。
　　“陶陶姐，越南好玩么？”韩晓平凑上来道，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怎么看怎么笑地讨好。
　　“就那样吧！”陆陶很挣扎，她其实很想向韩晓川秀一下她在越南拍得那些美照，但她又怕自己此举会给人讨好的感觉，尤其是讨好丁惠谊的家人的感觉。
　　“听说下龙湾很不错，你去那里玩了么？”韩晓平不依不饶地问。
　　“恩，吹了吹海风，看了看海上桂林。”陆陶选用了最干巴巴的词汇。
　　“听说下龙湾的海鲜很便宜，你没有去试试么？”韩晓平继续循循善诱。
　　“太便宜了，你知道么，我们六个人吃了一个大盘花蟹、一大盘油炸濑尿虾，一大碟毛蚶，通共才四百块人民币不到。”陆陶一谈起吃来就有些刹不住车，她从鱼露侃到法包侃到米线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中了韩警官的小埋伏。这小子明明知道自己不待见他还偏要来搭讪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陆陶一直觉得这只白斩鸡阴险的很，每次看上去都是自己占便宜，最后却总是着了它的道。为了和白斩鸡保持距离，陆陶找了个借口蹿进自己房间上网，还没有把椅子捂热呢就被丁惠谊招唤下楼吃饭了。饭桌上陆拓诚和韩晓川聊起了南城区的一桩纠纷，韩晓平则陪姨妈聊起了父母的近况，陆陶两边都搭不上话只能自己静静地坐在一边拔拉着饭。她甚至生出一种幻觉，韩家兄弟是一对回家探望父母的小夫妻，而自己则是外来的访客，想到这里她不禁扑嗤一笑，连嘴里含得一口汤都喷了出来。
　　看见陆拓诚微微皱起的眉头，韩晓平很适时地问：“陶陶姐，你能帮我个忙么？”
　　“什么事情啊？”陆陶一脸紧张地问道。
　　“哦，最近有个发小要结婚，请我做伴郎，我衣橱里都是制服，因此想拜托陶陶姐陪我去买套西装，不晓得你有没有空啊？”韩晓平一面说，一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双大眼睛直盯着陆陶，说不尽地楚楚可怜。
　　陆陶在一边磨牙，这只白斩鸡又不晓得在做什么打算。陆拓诚却对她道：“你就帮表弟个忙，他风风光光地当伴郎也是长你的面子。”
　　陆陶在心里不屑：“他算是我哪门子的表弟，我可攀不上韩南原这样的舅舅。”
　　不过对于陆拓诚这种做法她从不当面反驳，也算是给老爷子个面子。“没有问题，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哪天有空，不如我稍后联系你吧！”陆陶准备先口头答应着，稍后再唱出金蝉脱壳记。
　　“恩，好的，我等你电话哦！”韩晓平笑地更阳光了。陆陶也得意地笑了，陆拓诚笑地更是满足，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修善女儿和老婆的关系，似乎都没有什么成效，今天这顿饭终于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于是陆陶很顺利地结束了这顿饭，她甚至主动留下来陪陆拓诚喝了杯丁惠谊亲手磨制的咖啡。
　　“陶陶，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给爸爸找个儿子呀！”别看陆拓诚给下属们开会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可真要和女儿交心他却总是手足无策，于是他单刀直入地说出了自己的焦虑。
　　“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么。”陆陶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气定神闲地品了口咖啡。
　　“你可都二十八了，再拖下去可就成老姑娘了，谁还敢要你，爸爸知道你挺喜欢晓川的，怎么样，叫丁姨打个招呼…”
　　“爸，你不刚才说韩晓平是我表弟么，韩晓川可不就是我表哥，我两是三代以内的血亲，怎么能结婚呢？”
　　“你这孩子，别尽给我找歪理。”陆拓诚抬手就要揍她，被她轻松躲闪开。他看着女儿，她笑眯眯地瞅着他，好像过去他养的那只虎皮小猫，一脸地讨好。阳光透过老式的木头白页窗漏进来，正巧照在书架旁的一口青花瓷鱼缸里，鱼缸里的水泛着点点鳞光又投在雪白的墙上。陆拓诚忽然想起陆陶小的时候养了十几尾狮子头，她宝贝得不得了，硬拉着自己去公园里捞鱼虫，她迈着雪白的小腿沿着荷花池跑来跑去，头上还扣着张碧绿的荷叶。
　　“陶陶，你要不要带几条鱼回去养？”陆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父亲怎么突然就想到金鱼了呢？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我养活自己都不容易，哪里有这个美国功夫来伺候鱼呢！”
　　可不是呢，陆拓诚自嘲地一笑，陆陶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粉团一样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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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忽然对陆陶感兴趣了？”韩晓川一面开车一面盘问着韩晓平。
　　韩晓平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里的九宫格游戏：“我哪里对她感兴趣了？”
　　“你对她没兴趣你干嘛不叫陈烨陪你去买西服。”
　　“她最近和姓叶地搞在一道。”
　　“你这招叫什么，激将法？”
　　“我才没有那么低级，陈烨这种女人哪里值得我用什么激将法。”
　　“那你也不要去勾搭陆陶。”
　　“我哪里勾搭她了，我一直拿她当姐姐的，弟弟拜托姐姐帮忙买件西装是理所应当的呀！”韩晓平很无辜地道。
　　“好个姐姐弟弟，你好自为知吧！”韩晓川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弟弟警告道。
　　“你不相信拉倒。”韩晓平无奈地摊了手。
　　韩晓川没有再说什么，韩晓平继续玩他的九宫格。就在他准备填上最后一格的时候，陆陶忽然打了个电话来。
　　“陶陶姐，你这么快就有时间啦？”他颇为愉快地问。
　　陆陶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拿远了五公分，刚才那声陶陶姐把她浑身的鸡皮疙瘩给唤醒了。
　　“呵呵，平平啊，我正想告诉你我刚查了下行程安排，貌似最近都没什么空呢！”陆陶的声音甜腻的好像正向男朋友发嗲的小女声。不巧因为信号不好，韩晓平开了扬声器，这下习惯了陆陶横眉冷对的韩氏兄弟都着着实实恶心了一把。
　　“哦，那么到时候再说吧！”韩晓平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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