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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给我的在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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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你给我的在乎。
那天正午的阳光接近直角,在离别的尘世人头顶,亮得温暖却嚣张。
看在锦年眼里,却作放肆的悲凉。满眼芳菲,入了离人的眼,便尽化离人泪?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锦年朋友的车正好开到小院儿的门口。
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和身边的漂亮女孩一样,从灵魂里透出倾国倾城的馨香。
“云歌,麻烦你直接送他们去机场。”锦年将脸放在右边的窗口,笑得甜美。
“放心吧年年。”被叫做云歌的女子从窗口伸出手,力道不轻地在锦年的脸上捏了一把,正准备上车的明星大帅哥和他漂亮的女伴都被这一幕弄得杵在了原地。
“你们放心,她是我的助手也是好朋友,保证如期把你们送到机场。”锦年转过头,对两人嫣然一笑。“上车吧。”然后替他们打开车门。
“再见。”漂亮女孩儿坐上车,依依不舍地向原地站着的锦年挥手作别。
“……”锦年只是微笑,却没有说再见。
再见?
再见,此去终生,再不得见?
这也许就是,所有天涯两端的邂逅终将走向的必然。但记得,依然要微笑,当做感谢上天,赐予梦圆的苦心成全。
“……”直到他关上门,说:“年年,再见。”
再回头,锦年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她有了疯狂向落泪的冲动,虽然只是瞬间。
“华哥,再见。”锦年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笑容,只站在原地不停挥手。
白色的车子载着锦年的梦走远了……
她一个人站在院子外的小路旁,抬头看着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透出星星点点的光,均匀播撒在她头顶上方的蓝天,天使魔法般在乌镇的一隅熠熠生辉。她觉得,这么漂亮的阳光……应该是她梦里最后的美景。继而,那个梦在现实的唏嘘里谢幕。最后,观众意兴阑珊,起身离场……
她醒了,应该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锦年转身走回院子的一瞬间,有一对幸福相拥得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眼泪落得猝不及防,为地上那些天使遗落在地上的宝石,添了一抹异色的光亮。
……
……
“你……真的是霍建华?”前排悠闲开着车还哼着小曲儿的美女,突然兴趣大发地问那个一直很沉默的男子。
“你好。”男子看了她的背影几秒,似笑非笑。
“你们好,我叫慕云歌,爱慕的幕,云中歌的云歌。” 云歌笑笑。“世界这么大,这样都能遇见你,年年这丫头人品还真好。”
“和人品有关系么?”后排的大美女倒是笑得呵呵的。
“当然有关系了大美女……世上有几个人出来旅游一次能遇见自己喜欢了六年的偶像呢。若是真的只有运气好,那她的运气够中□□了,还是最高奖额的那种。”慕云歌很漂亮,声音也温柔,在她身上不几乎存在什么缺点。若说人无完人的话,慕云歌唯一的不足就是爱开玩笑,而且这玩笑有时候大了一些。怎么大?就好像……她突然转过头,把眼睛盯在后座的美男子脸上一直看……“不过……你真的是霍建华?”
你是不是要问这算什么玩笑?那么你就坐到她的后座去试试看?
前面出现一棵树,吓出后座两人一身冷汗。
“你小心啊……”男子连忙提醒她道。“我的脸不是那么难认吧?”
“是啊,他又没戴眼镜……”漂亮女孩儿也随声附和。
“不难认啊,你多红。”云歌嘿嘿一乐。“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否则年年还不杀了我?不过你俩也别嫌弃怪我大惊小怪,前天我还在上海的家里看你俩演的连续剧,今天居然奉命开着车,载着你俩去机场。人生啊……真是无奇不有的闹剧!”
最后这一句感叹,成功逗乐了后排本就心情不错的两人。
“年年她……真的是我的影迷?”男子好奇心使然,随便问了一句。
“……”幕大美女开始有些惊异,须臾之后出奇平静地悠然开口道:“她从十七岁开始爱上你的……”
她说完这句话,车子完全被笑声挤满了。
“你客串《我的秘密花园》她看了一眼,就一见钟情了,她也就是那个时候立志做编剧的,就是为了遇见你。”慕云歌还是笑着,语气有些含糊。
“……”男子只是笑着听她讲,然后笑着点点头。
“还真传奇呢,这样也能遇到。”漂亮女孩也觉得不可思议。
“……”而男子沉默间想起了临水的回廊上那个神秘的老人,和……那只兔子。他下意识地把右手深入右边的口袋。
兔子还在!
只是……
是两只?!
“你的兔子呢?”他回头问身边的女孩儿。
“在这儿啊……”漂亮女孩儿乖巧地摊开手掌给他看。“不会丢的。”
他突然想起了锦年的脸,她哭着蹲在临水的回廊上,用几乎听不见的哭泣不停重复着说兔子不能丢。
他的心忽然被什么紧紧撰住。
“停车。”他听见自己说。
“……”慕云歌被吓了一大跳,一个急刹车。
男子迅速下车,转身原路返回。
“你去哪儿啊?飞机快来不及了……”漂亮女孩儿回过神,却只能对着男子的背影兴叹。“我要回去拍戏……”然后委屈却依旧温柔地,小声嘟囔一句。
“我先送你去机场,然后回来接他……应该来得及。”慕云歌笑得有些尴尬。
“……”女孩儿点点头,把一个委屈的眼神留在了他背影消失的路上,然后有点担心地跟着慕云歌上车。
车子载着女孩儿一个人,继续走向机场。
…………
他在想,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锦年的世界,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看见这一幕——一个女孩分明站在阳光里,而那看似能温暖和照亮一切的阳光的唯一作用,只是让她努力隐藏的悲伤更明显,眼泪像有了切面般更闪亮。
阳光照在她身上,却照不进她心里。至少,这一刻不行。
藏在笑容背后的,才是真正的锦年,他确定。
“年年……”他开口喊她时,正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的背影轻轻颤抖。
一对年轻男女站在他和她面前,十指紧扣。
“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儿。”他忽然开口说。
他走过去,牵着她的手,想把她带走,无论去哪里,离开就好。
为什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非要站在那些不平和背叛面前微笑?
如果眼前明显的伤感和背叛不是他的错觉,那么他心里暗下的这个决定应该不是自以为是的多管闲事。
“……”她睁大眼睛,俨然一副回到自己在梦里的表情。而手上传来的温热却又清楚地提醒她,这绝对不是梦。
“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微微欠身,把脸放在她的耳边,温柔而亲昵。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很暧昧。
“不要回头,一直走。”转身之后,他用一种轻不可闻的语气,在她的耳边叮嘱。
“……”她微微转头看着他的脸。
“……”他在她旁边眼神坚定地微笑。
她,抓紧了他的手,让他牵着着在乌镇的雨巷里穿梭。把一切的不平和背叛还有似乎深不见底的悲伤,都远远地抛弃在身后的江南烟雨之中。
等他们距离小院前的男女已经很远了,原本一直在哭的她突然停下,去敲一个陌生人的门。
“谁啊……”应声而来的是以为满脸慈祥的老奶奶。“年年……你回来了……”老人见了锦年,满脸堆笑。
“奶奶我可以跟您借把伞吗?”锦年弯下腰,对老奶奶学着他刚才的样子。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啼笑皆非。
“给……”慈祥的老奶奶顺手递给锦年一把伞,还拉着她的手,含笑看着不远处那个挺拔帅气的身影。
“奶奶我先走了,有空过来还您伞。”锦年却似乎有些着急无暇理会老奶奶笑容里的深意。追上去,径直把伞递给了他……
“给我?”他看着锦年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迹,嘴角扬起一抹完美的弧度。
“对,不要感冒了。”锦年说。“犯起病来,可不是开玩笑的。”锦年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做了个鬼脸。“大明星。”
“一起打。”他把伞撑向锦年的方向。
“不要,我要淋雨。”锦年抬起头,把微笑的脸迎向飘洒的江南气息。“我需要冷静,也需要清醒。”
“你这个小姑娘淋雨……我一个大男人撑一把伞?”他实在觉得好笑,便笑出声。
“有那么好笑?”锦年好奇地看着站在雨丝之中的绝色男子,继而一笑。
“不难过了?”他却突然换上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
“刚才谢谢你。”锦年笑笑说。“大明星的演技果然不同凡响。”
“……”他抬头,看着她,很久……
“……”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只是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了……你怎么回来了?”然后她用一个问句,转移了他的目光。
“这个……”他打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掌心。
她掌心一凉。
她打开一看,是兔子。
不过不是她的那一只,而是她分别时还给他的那一只。
“我知道,这只是你给我的。”锦年说,“我的我认识。”
“留着吧……”他只说。“我送给你的。”
“这个可不行。”锦年认真。
“不当我是朋友?”
“……”锦年沉默。“不是……”被他这样一问,锦年也不知说什么好,也许多说无益,沉默更好。
“你也见过那个老人?” 他想了想问。
“老人说,这兔子能牵引天定的缘分。”锦年站在他的伞下微笑。
“遇见你,也是缘分。”他也笑了。“你的,在我这里。”他打开另一只手,她丢了的玉兔真的乖乖待在他温暖而温柔的掌心之中。“我刚才在包里发现的,可能是撞到你的时候落在我这里的吧。”他把她拿着玉兔的手用力握紧。“既然天意如此……你的我留着,我的送给你,算是祝福。”然后微笑。
“……”她看着他。
昏黄飘舞的灯光,几乎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他身上的光芒,可以照进她的心里,足矣。
“他……是你男朋友吧?”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去她的心里看一看,找到那个结,在它越缠越紧之前打开。
让她放过自己。
“我给你说个故事解闷吧。”
我的父亲,是被疑个浑身妖艳的女子,用你能想到的,最恶劣的手段从母亲身边抢走的。
为了逼迫我父母离婚,她甚至把女人最不堪忍受的罪名强加在母亲身上。
而我的父亲,那个曾经很爱母亲的男人居然也相信了。
甚至没有给母亲解释的机会。
父亲离开之后,母亲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就走了。
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
他是我在韩国公司的老板,也是从小就暗恋的人,当他说他也爱我的时候,我曾经发誓,用我所有的勇气和整个生命去爱他。
我以为,他也是这样爱我的,最起码,曾经是。
但是我却发现,他和另外的女孩缠绵。而这出闹剧的女主角,是立誓和我不离不弃的好姐妹。
而那个时候的我,刚刚知道,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我的好姐妹站在车马路上,面对飞驰的车海说……如果我不祝福他们,她就死去。而她真的那样做了……
我从车轮下救了她。
我没有死,只是失去了永远和我心爱的钢琴为伴的权利。
后来,在我最沮丧的时候他来找我,鼓励我振作,还说他其实爱的是我。
我问他,既然爱我为什么不要我,他哭了。
从那以后后,我什么都没有再问过。
就在我们决定回国结婚的那天,他还是走了。
……
“……”他陪着她坐了很久,然后走到她面前。当他蹲下身子与他的视线齐平的时候,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年年,你知道什么是长大吗?”他用尽量温柔的语气,不再去碰痛她的伤口。
“……”锦年只是看着他,依旧没有开口,只等着他,说完下面要说的话。
“长大就是你要明白,悲伤不再可以分享。长大就是……你要学会忘记悲伤,不要让他蒙上你看幸福的眼睛。”他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肩上,轻轻拥她入怀说:“哭吧,哭完记得长大。”
于是锦年真的哭了,歇斯底里。
她就这样,在极度奢侈和极度犯罪感的双重作用之下,让自己的悲伤伴着他拥抱里的温度,静静流淌。
眼泪,不如锦年听话。
锦年记得他说,“虽然很疼,还是要笑着去原谅。就像你正在做的那样。”
…………
“长得那么帅,还随便对人温柔,就不怕我爱上你?”直到锦年能完整说出这句话,黑夜已经笼罩了整个小镇,却放开了锦年的心。
“小丫头!”他本想,对着那颗不知道想什么的火星脑袋猛敲的。手都接近了,却放轻了力道,只是象征性做了一个动作。“记得开心一点,不然笑出来,真的很难看。”
“如果你病了,让我怎么办?”锦年又把伞撑回他的头顶。
“一起打吧。”他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回伞下。“虽然……好像有点晚。”
“华哥,谢谢你。”锦年笑。
“怎么这么喜欢笑呢?”他作思考状。
“什么?”锦年并没有完全听清楚他夹杂在风和雨里的感叹。“我们现在回去,或许你还能赶上明天返回的班机。。”
“……”他点点头,却说的是……“我还想再多留两天。”显然是只同意了上半句。
……
结果那天晚上,为了避免再被狗仔队跟踪而让绯闻女主角换人,他们选择了回到东栅的那所民居。却没有想到,她的前任男友带着一个女孩儿也在那儿。
那带着美女的男子从头到尾只看了他一眼,却自他们一进屋便面如土色。
锦年没说什么,只贴心地安排他们住下。
所有的人看上去都很友好。
直到……
半夜他起来喝水。
发现楼下的客厅里有男子的声音,在咆哮。
“你是不满意我把她带过来?”男子的语气恶劣到极点。
“我没有。”锦年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了那样的歇斯底里里,几乎听不见。
“年年,我是爱你的,相信我。”看见她的样子,男子忽然转变了语气。无比温柔地半蹲下,拉着锦年的手。“总有一天,我会给你解释清楚一切。只是那个时候,你还是你吗?”
“……”锦年却突然推开他,一个人站在了窗前。“很晚了,你休息吧……”转身上楼。
“你真的要这样吗?”男子气急败坏,伸手拉她。“日播剧就要开始了,你不回去写,在这儿和男明星厮混?你这叫自甘堕落!”看……他口不择言了。
他自始至终只是站在倒水的楼梯口,听着他们的谈话。
他知道自己不能下楼去,无论如何这算是人家的私事,自己用什么身份去介入呢?
况且下午在门口那样救了她,就已经……现在若是再去蹚这种浑水……怕是对谁都没有好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锦年回头冷冷地盯着他,满脸泪痕却没有一滴眼泪。
“我当然知道。”他的火气并没有因为锦年的眼泪儿收敛。反而,那眼泪像是陈年的酒,剑拔弩张地直面男子的锥心之火。
开始,他只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
他告诉自己,这件事不能管,不该管也管不了。可是当他看见锦年绝望却依旧倔强的脸,他还是向楼下走去。
颇有那么几分身不由己的味道?
他向楼下走的过程中,锦年拿了一杯水,一滴不剩地从发火的男子头上倾泻而下。
“记住,你要怎么说我么关系,别拉扯上别人,特别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锦年的声音抖得完全失去了正常,眼神却是狠狠的。
那些眼泪,就这样在锦年的眼睛里堆积,却依旧倔强地,就是不肯流出来半点。
他想着,那眼神这应该是锦年的倔强,像歌里唱的那样,最后的倔强。
再回神,他刚好和她四目相对。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面对他,锦年依旧微笑。
“……”他却看得好辛酸,想起自己完全不能自已地出现在这里,自觉唐突。他一时失去了主意,进退维谷。
偏在这时候,背对他的男子回头了。
“好像是我打扰你们了。”他只好似笑非笑地,对那并不熟悉的男子说出一句。
也是在这时,他才看清那男子的长相——分明是那种可以令各色人等趋之若鹜的绝色容颜,却带着锋芒毕露的尖锐棱角。
一看便知,今天这样的盛气凌人,是习惯,是改不掉的习惯。
那男子看着他沉默。
“琳熙说,如果你不回去写日播剧……那你就永远别回韩国了。”这句冰冷到极点的话,却是转过身对锦年说的。
说完之后,男子疾步而去。
“回答我一个问题。”锦年颤抖的声音,从抽泣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转身而去的那男子果然停住了脚步。
“你究竟爱的是我,还是我断掉的手?”
他明显感觉到,锦年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在努力地向他靠近。
于是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前头的男子一声冷笑。
“你希望我爱的是你……还是它?”
当那个背对着他们站在黑暗里的男子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看见她的身体摇晃了好一阵。直到他有些习惯性地伸出手,去牵她的手,那冰冷的颤抖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要你说。”
身边的女孩儿开口,语气里的绝望让他心下一惊。
“我爱的是你的断手。”男子说前一句话时,还出奇平静,却突然也跟着锦年的颤抖变得疯狂……“我爱的是你因为我而断送掉的未来!可以了吗?你满意了吧!”说完之后,他继续往前走,却突然退后,让一桌子精美的茶具和玻璃器皿集体在一个轻而易举的翻覆下面报废掉。
然后那男子回头,看到的却是他……牵着她的手。
那男子冷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关门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的同时,她立刻从他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
“你看不出来吗?他是在跟你求饶……”然后那男子带来的女子从背后的房间里出来……“你这样对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说完这句话,她拿着衣服追了出去。
房间里只留下了她和他,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灼热的呼吸,撞在冻僵的空气里。
“华哥,谢谢你。”她照旧微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看见的是别人的崩溃,之后那些深不见底的悲伤也都是别人的。
“弄成这样,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亲见此情此景,他多少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有些抱歉。
“你救了我两次呢,还教会我要长大。”锦年却笑笑说。“虽然长大并不容易……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谢你。”
“……”他看着她,不再说什么。
无声胜有声的此时此刻,要有眼泪,才正常。
但……没有。
那些眼泪,依旧被倔强的锦年,倔强的困锁在眼眶之中。
……
那天的后半夜,他开始咳嗽。
很难过的样子,根本睡不着觉。
于是他打开房门,让她进去,两个人裹着毛毯聊天。
说是聊天,但几乎都是锦年一个人在说话,很兴奋地样子。而他,只是偶尔回应一声“啊”“哦”“是这样吗?”“还真有趣。”之类的链接句,让锦年可以更顺利,也更有兴趣的说下去。
但通过锦年的不厌其烦和滔滔不绝,他了解了两件事:
首先,锦年真的读过很多书,涉猎范围之广是他之前所不能想象的。她总可以从这些琳琅满目的书籍里摄取营养,让自己散发出别人没有的光,也用一种很特殊的角度,审视这个世界的喜怒哀伤。
其次,锦年的朋友云歌所描述的“十七岁开始的爱”看来所言非虚,锦年对面前的他所演过的大小角色完全如数家珍。更可贵的是,她能从这些角色里,发现不一样的他,都是别人看不见的,有一些,甚至是他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小细节……这些,究竟应该归功于她编剧的敏锐,还是女人的细腻?
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他的电话忽然响起。
他看了一眼手机之后,走到窗边去接电话。
她知道是她。
她知道电话里会有缠绵缱绻的情话。
只是当她听见他的抱歉,心还是狠狠揪起来之后,狠狠地落下。
电话里的她,对他会有一些埋怨吧?他明明可以离开,却选择了留下。
“她怪你了吗?”看着他合上手机,锦年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他用探究的目光回答。
“对不起,我唐突了。”她显然对那眼光的理解有些偏差。
“没有,你不用紧张。”他却笑了,把手放在锦年头顶一阵乱揉。“你怕我吗?”
“没有啊。”锦年摇头,“怎么可能,你那么亲切。”
“那为什么每次,你的眼神都是躲闪……”话尚未结束,一阵猛烈的咳嗽突然造访。
“……”于是锦年就这样心疼地看了他很久,直到他不再咳嗽,她才继续说:“只是因为看见你就会紧张。”
“好无聊,又睡不着……做什么好呢?”他笑笑说。
“对啊……做什么好呢?”
锦年知道,他装作很好,只是怕自己担心。就好像……锦年知道,在他眼里,她只是比他小很多的影迷小妹妹。
他的温柔,只是因为那双深邃明亮、看破一切的慧眼,看见了自己身上,别人看不见的悲伤。
他知不知道,那些他费心隐藏的无奈和悲伤,也是这样,毫无遮拦……清楚地透过他忧伤的眼神,赤裸裸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看得真切,却也撕裂。
这一切,是不是老人所讲的那个传说中,玉兔牵引的,天定的缘分?
他发现了躲在房间角落里,有一只白玉的长笛,便顺手将它拿起来。
“会不会吹?”
“会一点儿。”锦年接过去,便吹出了几小节有点伤感的曲子……①
“香车犹系花树,赌书泼茶昔日馨香寻无处。只影斜阳小路,云澜寄心相看绽颜轻起舞。②”他却看着摇曳的灯光,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着。
然后笛子里的乐曲,突然停顿了……
“怎么了?”他回头。
“你什么时候看去的?”
“昨天晚上。”他笑笑说。
“完了……以你的记忆力,我写的垃圾你恐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啊啊啊……”锦年倒在床上一副痛心疾首欲寻死路的悲惨摸样。
“……”他只是微笑,玩笑似地想抬手去敲那颗不仅思维脱线,现在还有点进水而变得无限夸张的小脑袋。
还未抬手,电话又响了。
这一次,是经济人的号码……
“是我……”
听他接电话的语气有点异常,锦年很自然地噤了声,只有些发呆地看着晨幕光芒之中,他的背影。
接下来至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对面都在不停说话。而内容自然不是对他擅自留在乌镇这个伟大举动的夸奖了。
怕是那边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男主角却不知是何原因留在了这个江南小镇。一大群人着急上火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打个电话,过干瘾的同时,告诫这个大红人,这样做真是不对的。
他自然不会为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辩解什么,因为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所以通话的全程他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听着……
虽然锦年有那么一刻也在怀疑,除了对自己莫名其妙地突然留下深感抱歉以外,他是不是因为咳了一夜而难过到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只在通话快结束的时候,才听见他说了那次通话的第一句:“对不起,麻烦大家了。我会从这里直接过去……别担心。”
他挂掉电话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出现里一抹很耀眼的白色,衬在他转回头的微笑里,让锦年有了幸福的错觉。
“你陪我……乌镇一日游,好不好?”
“好。”
在锦年幸福的眼光之中,他的笑容,胜过冲破黑暗的朝阳何止千万。
……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一定确切的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为了这个有点笨的小丫头义无反顾地留下了。
但她却知道,这是他给她的在乎。
无论她是如何平平无奇,不管他们曾经素不相识,也不怕他们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形同陌路。
而一切的一切,也许只是应为在他善良而宽容的心底,把她当做是他最亲的人。
这是真正的在乎。
他给她的在乎。
虽然他不说,但锦年知道,所以她微笑。
第三幕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