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折月》不许桃

10、010

　　看完电影出来。
　　已经10点半了。

　　外面的天色已黑，但灯光亮，广场的人比刚来时还要多。

　　屈柯是开车过来的，顺道送她回家。

　　车开进小区。
　　在院门口不远停下。

　　这次说是她请客，但火锅三个人也没吃多少，屈柯买了两次奶茶和电影票还有零食，买爆米花套餐时还送了一个小兔子玩偶，现在也在她手上。
　　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宋宋下车，挥手和他们再见。

　　转身就看见顾旻站在家门口，大概是刚结束会议，一身裁剪极好的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一双长腿笔直修长，他散漫地微弓着腰，侧脸都隐在黑暗里，指尖猩红色的光忽明忽暗。
　　顾旻不常抽烟，或许只是不在他们面前抽。
　　像今晚这样，在门口抽完再回家。

　　她喊人，“哥哥。”

　　顾旻回头。
　　点漆的黑眸深。
　　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秒，又转向她身后。

　　温一铭趴在车窗上，看见了人，也跟着礼貌道，“叔叔好。”

　　“……”

　　屈柯有时候真的很想揍他，连忙探身，出口补救：“哥哥晚上好。”

　　顾旻点了点头。

　　宋宋再次同他们道别。
　　小跑上台阶。

　　她走得急。
　　可还没来得及解释。

　　顾旻就已经开了门，正坐着弯腰换鞋。

　　宋宋跟着坐下。

　　刚先开口。

　　崔兰君这个点应该早就睡了，此时正好出来喝水，见他们回来，披着披肩过来问她玩得还怎么样，吃了些什么，看了什么电影。

　　宋宋一一应着。
　　余光瞥见他已经换好鞋，正要起身。

　　宋宋很想解释，又顾忌着崔兰君在，她的鞋子是绑带的凉鞋，换鞋时较为麻烦，眼看着顾旻似乎是要直接上楼回房。
　　她立即喊他。

　　“哥哥。”

　　顾旻回身，不知是不是因为开会开到这么晚，他神情有些倦意，点漆的黑眸深，视线冷飘飘地往她身上轻瞥了一眼。

　　宋宋很不想他心里误会她一边说着喜欢他一边却在和同年龄的男生暧昧，让他觉得她之前说过的话真就是小孩子玩笑，朝三暮四，没一点真诚。

　　“刚刚那个男生是我同学，也是我在补习的学生的哥哥，只是现在太晚了送我回家而已。”

　　她这话一出。

　　崔兰君就已经跑去开门看了，“什么男生，还在吗？宋宋原来你今天是和他一起去约会看电影吗？他帅不帅啊，怎么刚才不喊我看一下啊，刚好我还没睡……”

　　宋宋急着摆手：“不是——”

　　崔兰君连忙打断她，“哎呀，这个你不用和你哥哥报备的，没关系的。你现在都毕业了，再过几个月都成年了，这些事情妈妈和哥哥都很开明的，你要是喜欢的，不会干涉你，但是啊妈妈还是要看男孩子的人品，他家里怎么样，你就是去他家里补习啊，那都见过他家里人了？哎呀，他长得怎么样啊，也不知道帅不帅？”

　　宋宋被她说的，话也插不进，脸急得染上红，刚等她停下，想解释。

　　却听见顾旻淡声道，“挺帅的。”

　　宋宋看他，刚要说出的解释的话又被堵住，她眼睫缓慢轻眨了下，看他。

　　他收回眼，没同她对视，嗓音冷淡，“谈恋爱这种事我不干涉，你自己做主就好。”

　　“你哥哥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很帅，宋宋你有没有照片给妈妈看看，要不明天喊他来家里吃个饭？对了，宋宋他是不是就是你在高考采访的时候说的那个男生……”

　　崔兰君刚刚已经睡下，屋子里的灯都关了，只余了玄关处的一盏小灯，灯光昏暗，宋宋站在暗处，让人看不太清表情。

　　但顾旻分明看见她低着脑袋，眼眶红了点，抿着唇，克制着，嗓音闷闷的，“真的只是同学，我先上楼了。”

　　她说完，从一侧跑上楼。

　　崔兰君没懂这其中关系，还当她跑开是害羞，笑着摇头，“欸，你看这孩子。”

　　顾旻看她跑上楼的背影，纤细又倔强，肩膀细细颤。
　　收回眼，沉默着没搭话。

　　-

　　宋宋坐在书桌前。
　　垂眸画画。
　　也不知道自己握着画笔在画些什么，视线一直是模糊的。

　　她画完，垂眸看向画纸，发现自己还是在下意识画他背影。

　　灯光从他肩膀打下来。
　　半明半暗的侧颜锋利冷漠。
　　是他刚才在楼下侧身同她撂话的姿态。

　　他明明知道她喜欢他。
　　还那样说。

　　宋宋看了眼，就将笔丢下，用橡皮麻木地擦画纸，直到把画纸都擦破，擦干净了，她仍觉不够，把画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她抱着膝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偷偷跑去楼下冰箱里抱了三桶冰激凌回房间。
　　她从小没什么很喜欢吃的零食，唯一喜欢吃雪糕。

　　当时村里的小卖部，就是村里人去镇上进了一些货在自家门口卖。
　　阿爷没动手术之前，家中还算过得去，因为她爱吃雪糕，阿爷在家里买了个小冰箱，去定时去镇上进了她爱吃口味的雪糕，也对外售卖。
　　生意还不错。

　　因为家里有一冰箱的雪糕。
　　她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

　　只是后来阿爷动手术欠了一屁股债，家里连供冰箱的电费都出不起，就把冰箱转卖给了别人。

　　上了初中，宋宋去家教挣钱，如果当天太累，她会在结束等公交的间隙，去买一根最便宜的冰棍犒劳自己。

　　她没什么处理难过情绪的方法。
　　如果画画不行，就吃冰激凌。
　　就这两种方法，再不行她也不知道了。

　　宋宋盘腿坐在地毯上。
　　丧着一张脸，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冰激凌。
　　试图用喜欢的事物，让自己开心起来。

　　将三罐冰激凌吃完。

　　宋宋打了个寒颤，胃里有些凉，凉到她想吐，她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睡衣，钻进被子里。

　　-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总之她醒来的时候不是因为四点钟的魔咒。

　　而是两点多的时候。
　　因为肚子痛而醒来。

　　冰激凌吃多了会肚子痛很正常。

　　宋宋原本没当回事，弯腰捂着肚子准备继续睡，神志清醒了点才强撑着下床去厕所查看。

　　果然。
　　生理期。

　　前段时间高考压力有些大，她高三下学年，生理期一直紊乱，没个准确的时间。没想到刚好就是今晚来了。

　　小腹痛到她冒冷汗。
　　宋宋生理期都会痛经，因为一直有这个毛病，于是也很熟练处理方法，她拉开床头柜，掰了颗布洛芬吞下。
　　只要忍到药效发作就会好受很多。

　　小腹和腰隐隐酸痛，宋宋微弓着腰下楼，打算去厨房泡个红糖水喝，她痛经的话喝点红糖水会好很多。

　　怕吵醒了人，她开房门时的动静很轻。

　　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
　　外面的风雨声大。

　　楼下也不知是哪一扇窗没关，吹过她小腿的风带着潮湿的寒气，宋宋打了个寒颤，这风简直无孔不入，她走到厨房，费力接了水，在冰箱里找了会古法红糖块，丢进水壶中。

　　强撑着做完这一切。

　　宋宋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没力气地蹲下。

　　不知道是这风太冷还是刚才打开冰箱找红糖受了寒气，她浑身开始冒冷汗，小腹在此时剧烈地绞痛，疼到眼前晕出白光，要咬住唇才不会痛哼出声。

　　就在她认为自己下一秒就会疼晕过去时。
　　眼前模糊地出现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她知道是顾旻，但没力气抬眸。
　　觉得或许是自己疼出了幻觉。

　　直到她整个被一双手抱起，接着被环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怀抱太暖和了，她才知道人在太温暖的时候也是会不自觉地打寒颤的。

　　顾旻垂眸，看怀里的她脸色苍白的不像话，浑身都在发着颤，立即往外走，顺手在沙发上拿了条毯子，裹住她，走到玄关空出手去拿伞的时候。

　　宋宋才恢复了点，弱弱出声道，“去哪？好冷。”
　　她说着话时还往他怀里缩了缩，尾调都发着颤。

　　他嗓音罕见地没那么冷静，“去医院。”

　　宋宋摇头。

　　顾旻只当她是在为晚上的事情闹脾气，没再说话，垂眸利落地换鞋。

　　宋宋只好又再次提了力气说话，“不是……只是生理期，外面好冷。”

　　顾旻垂眸，鸦羽般地长睫遮住黑眸里的情绪，轻皱眉，静默了半秒，又沉默地将换回拖鞋，下颌线还是绷着，将她放置到沙发上，又再拿了块毛毯给她盖上。

　　宋宋看上去情况不是很好。

　　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连平时红润的唇都什么血色。
　　她没什么精神，眼睫就恹恹地垂着，也不像往常一样抬眸看他。

　　顾旻直起身，将一楼的窗子都关上，又四处找手机，“我喊医生过来。”

　　宋宋摇头，轻声说了声什么。

　　顾旻还没找到自己的手机，见她说话，没听清，又快步过来，蹲下身凑近她，“要什么？”

　　“红糖水要熬干了。”

　　他很快去到厨房端了红糖水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暖和一点了，还是布洛芬的药效终于迟迟来到。
　　宋宋觉得那种剧烈的疼痛终于减轻一些。

　　她挣扎着起身。
　　提了劲一勺一勺地喝。

　　暖热的红糖水从口腔一路暖到小腹，再暖遍四肢。

　　他再次去找手机。
　　这次倒是很快就找到了，搁在玄关的柜子上。

　　宋宋自觉好一些，且她心知肚明病因是她偷吃的那三罐冰激凌，连忙很心虚地阻止他，“不用了，我已经吃过药，也好很多了，我想睡觉。”

　　她嗓音还是虚弱，很轻，听着一点生气儿都没有。
　　眼睛分明哭过。
　　红得不像话。
　　长而浓密的眼睫湿哒哒地轻垂着。
　　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他今晚上的话。

　　顾旻顿了下，将手机收回兜里，坐过来。

　　沉默半刻。

　　他问，“上次不是没过多久吗？不要紧？”
　　他对女孩子这种事情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宋宋每次看上去都挺虚弱，但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常的。

　　原来顾旻还记得上次，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刚才才没想到是她生理期，见她快要晕过去了，才吓到急忙要送她去医院。
　　她摇头，“没事的。”

　　喝完，顾旻扯了纸巾递给她。

　　他起身将碗拿去厨房洗。

　　宋宋擦干净唇上的糖水渍，丢到一旁的垃圾桶中，闭着眼又虚弱地靠回沙发。

　　顾旻再过来时，还当她就这么睡着了。
　　她脸色很白，额头上是冷汗，刚刚只是起身喝个红糖水像是费了好大的劲。
　　握着勺子的手都在抖。

　　犹豫一会。
　　他打算抱她回房。

　　走到她面前时。

　　宋宋的眼睫轻颤了下，又抬眸看他。

　　顾旻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下，又收回，他站着，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他轻声道，“回房睡觉吧。”

　　宋宋看了他一会，朝他伸出手。

　　她没说话。
　　但眼圈一点点泛上红。

　　顾旻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动了下，他在心里叹气，同时弯腰隔着两层毯子将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