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位会驱煞》萧不行

26、救星

　　杨冬青被来路不明、身份不明的外国人抓住了手，乘客们叫嚷着各种法子，师傅解开安全带站起来，想过来帮忙却被护栏挡住了过不来，有个中年男人抖着手拆灭火器罐子，搞半天才拆下来。
　　“你们开窗，我凿死他！”中年男人抱着罐子小声说。
　　外面那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充满恶意的眼神吓得他差点丢掉罐子。
　　“别。”杨冬青阻止了中年男人，问外国人说，“你到底要干嘛？”
　　那人竟然伸长了脖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杨冬青的手臂，舌苔粗糙，湿漉漉的，一股子腥臭味，杨冬青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人说：“我要你的皮。”声音沙哑，血红的眼神邪恶非常，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乘客们瞬间噤若寒蝉。
　　留长市，桃源小区。
　　何曼的备用手机接到了鉴证科朋友的电话。
　　“怎么了，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寂寞了？”
　　何曼开了免提，继续研究手里的两份遗书，做笔迹对比。
　　朋友说：“你让我对比的东西有结果了。”
　　何曼放下遗书，拿起手机关了免提放到耳边：“怎么说？”
　　“是猪皮。”朋友说，“但是里面掺杂了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何曼起身关上窗户，被风吹起来的窗帘落下来，刚好挡住外面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是人体的皮上组织。”
　　朋友的声音很凝重，何曼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约好明天去取鉴证书，何曼挂了朋友电话，接着拨出了周扬的电话。
　　夜，还是黑沉沉的。
　　昏黄的车灯照亮一小段距离，杨冬青背后冒了冷汗。
　　第一反应是这人也许受了刺激疯了，不然做不出大晚上在路中间找死的行为，更说不出要他的皮这样的话。
　　可是对方枯瘦如柴的手却像铁爪一样紧紧拽着他的手，让他挣脱不得。
　　竹竿似的身体，却爆发了巨大的力量，这很不合常理。
　　而且大晚上的，这个外国人出现在华国乡下的山路上，浑身充满了诡异的气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鬼菇和母子凶。
　　杨冬青想，这东西也许和鬼菇、母子凶之类的是同类。
　　这会儿小道长不在，就算打了电话他也不可能立马赶过来，怎么办？
　　杨冬青大脑飞速转动，那人却突然加大了力度，杨冬青手上鼓起了青筋，脸色涨得通红红。
　　几个乘客见状赶快来拉住他的身体，把他往车里拉。
　　可是这么多人，竟然无法撼动车外那人半分。
　　这会儿嚷着下车收拾对方的人不敢说什么了。
　　杨冬青把手机放回兜里，车里一下子暗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抱着罐子的中年男人，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可惜对方完全不懂，倒是刚才被吓晕的年轻男子领悟了杨冬青的意思，抢过罐子双手拿着。
　　杨冬青唰的拉开窗户玻璃，大喊一声：“砸他丫的！”
　　年轻男子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罐子朝那个人砸过去，“砰”的一声巨响，那个人的手松了一瞬间。
　　杨冬青借此机会往后一挣，加上乘客们的帮忙，终于挣脱了。“呼啦”一下子，他们所有人都往后倒在车厢里，后座的人当机立断关上了窗户，“啪”的一声，把那个怪人挡在了外面。
　　杨冬青甩了甩手臂，揉了揉手腕，帮忙把摔倒的人拉起来，嘴里说着“谢谢”，拿出手机往窗外照去，瞬间看到了能让人做噩梦的一幕——
　　那个怪人，不，不能说他是人了。那个怪物头被砸破了，右上额头瘪下去了一大块，眼珠也不见了一颗，但他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车厢里的人。
　　这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他嘴角扯到耳边笑了一下，然后扯着后脑勺把头皮拽了下来。
　　他把头皮拽了下来！
　　天呐！
　　杨冬青后背起了一片冷汗，当机立断地把手电筒关了，除了被车灯照亮的路，外面瞬间黑乎乎一片。
　　“啪！”师傅手忙脚乱地把车灯也关了。
　　杨冬青离怪物最近，他拨出了小道长的电话，然后瞳孔微缩，亲眼看着那怪物在黑夜中把身上的皮都扒了下来。
　　先是脸皮，接着是双手和肩膀，然后是肚皮，最后是双腿。脱了皮之后，那怪物的身形不再像人，变胖了很多，也变矮了不少，血糊糊一片，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要不是亲眼所见，杨冬青简直不敢相信。
　　车厢里几个乘客被怪物拽头皮的场面吓到了，惊呼着晕了过去，有几个腿都吓软了，两个大妈更是紧紧抱着孩子不让他们看。
　　外面看不真切，但乘客们依稀之间能看到怪物的动作，脑内自动想象出了画面。
　　车厢里顿时充斥着一股尿骚味，看来有人被吓尿了。
　　这么可怖的场面，任谁看了都会留下阴影，当场被吓晕。
　　小道长的电话一直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断。杨冬青又拨出去一个，还是没人接。他深呼吸一下，拨出了周扬的电话，听到听筒里传出来的“对方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杨冬青挂了电话，又去拨小道长的，却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了信号！
　　“啪”的一声，黑乎乎一团扑到了车窗上，糊了一玻璃的血呼啦嗞，杨冬青下意识往后仰，捏紧了手机。
　　“啪！”后玻璃也传来了声音。醒着的乘客惊呼一声，根本不敢看过去。
　　杨冬青扭头看去，也看到黑乎乎一团在扑玻璃。
　　紧接着，左边车窗也传来“砰砰”声。
　　怪物不止一个！
　　这个认知让车里的人想哭，可惜除了大妈咬着嘴唇流泪，没有其他人有心情哭。
　　“噼里啪啦”和“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车厢里的人都觉得今晚怕是回不了家了。
　　突然，后玻璃的声音消失了。接着，左边车窗的声音也没了。杨冬青用手电筒照过去，只看到玻璃上血呼啦嗞的痕迹，怪物果真不见了。
　　“它们是不是进不来就走了？”有人猜测道。
　　杨冬青心里摇头，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走了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右边车窗密集地想起了声音。
　　杨冬青回头一看，天呐！六七个怪物都在撞击一块车窗玻璃，看来它们是想集中力量，单独突破！
　　乘客们顿时慌乱往左边挤，车厢剧烈晃动起来。
　　“别慌！别乱动！”师傅眼看着车身不稳，赶紧大声喊。可惜乘客被吓到了，他的话完全不起作用。
　　怪物们更来劲了，分开成一条线撞击右边车身，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车身也晃来晃去。
　　看出怪物们的意图，杨冬青大声喊道：“别挤在左边！它们想让咱们翻车！”
　　乘客们叽里呱啦地叫嚷，恨不得把身体挤到座位底下去藏起来，根本听不进去。
　　杨冬青不得不大声喊：“不想死的就快过来！”
　　这回起作用了，有几个乘客醒悟过来，慢吞吞挪到了右边车厢，后面的几个争先恐后地跑过来，顺便把晕过去的几个也拖了过来。
　　怪物弹跳力不错，退后几步又蹦过来，“砰”地撞在车身上，它们撞了一会儿，发现车身只是晃动，根本不会翻倒，就停了下来。
　　乘客们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暂时安全了。
　　可杨冬青知道，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果然，那个抓杨冬青的怪物开口了，他阴狠地说：“你们去卸轮胎！”
　　杨冬青心想，完了！
　　他拿起手机看有两格信号，再次拨出电话，“嘟嘟”几声之后，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杨冬青还来不及讲话，小道长冷清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怎么了？”
　　“有怪物！”杨冬青跟殷亦九简短描述了一下现状和车外的东西。
　　那边安静听完，传来殷俊的声音，看来是开了免提。
　　殷俊说：“别怕，我给张狗儿打个电话！”
　　接着，殷俊就打电话去了。杨冬青还能清晰听到他吼人：“你怎么回事！你给我五分钟到我发的位置！再哔哔就一分钟！”
　　“别怕。”殷亦九的声音响起。
　　杨冬青心里安定了不少，他说：“我不怕。我给你发定位，挂了。”
　　殷亦九：“嗯。”
　　挂了电话，杨冬青立马给殷亦九发了定位。
　　外面的怪物已经在哼哧哼哧卸轮胎，师傅这会儿醒过神来说：“我要开车了，大家坐稳！”
　　可惜左前轮卡在了马路边的水沟里，根本转不出来，车子当然就动不起来。
　　不过后轮驱动的时候，把一个正在卸轮胎的怪物卷到了车底下，咔嚓几下轧碎了。
　　好像车轮动起来，怪物们就卸不了车轮了，杨冬青当下就让师傅别停。
　　车轮呜呜动起来，怪物们束手无策，只能又来撞车窗玻璃。
　　这时候杨冬青忍不住在心里感谢伟大的华国制造，能让车窗玻璃如此坚固耐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厢里的人都觉得度秒如年，恨不得自己此时是在做梦，掐自己一把就能从梦里醒来，回到家中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可惜现实就是现实。
　　车外“砰砰砰”的声音一刻不停，车厢里充斥着仿佛能让人窒息的沉默。
　　杨冬青不断看手机，看着屏幕里小道长发的那句“保护好自己，等着。”，眼睛都看涩了，都没把手机按灭。
　　左手拿着手机，杨冬青右手去拿拖把，刚拿到，耳边传来细微的“咔嚓”声，他往玻璃看去，只见玻璃上裂开了细小的纹路。
　　糟了！玻璃要破了！
　　杨冬青再次看向手机，四分多钟过去了。那个张狗儿快要到了，只要保护好车厢里的人，不让怪物进来就可以了。
　　杨冬青把手里塞包里，扭下拖把棍用双手紧紧握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
　　“哗啦！”玻璃碎了！
　　杨冬青瞄准要冲进来的怪物，一棍子甩过去，“砰”的一声，怪物被打了下去。
　　有一只怪物扒到了窗边，杨冬青几棍子砸下去，怪物的爪子都砸碎了，也掉了下去。
　　年轻男子有样学样，拿了扫把棍过来要帮忙。
　　车上有人买了锅铲、水瓢之类的，也拿在手里要帮忙，但是窗户就那么点儿地，杨冬青个子又高，其他人根本挤过不来，过来了也挥不了手。
　　杨冬青一头的汗水，拖把棍不经用，几下子就断了，杨冬青往后伸手，就有人递来锅铲。
　　这时又来一个怪物，被年轻人几扫把棍打了下去。
　　这些怪物就像不知道疼一样，不知疲倦地往车里钻，才一小会儿，就被发下去无数次。
　　杨冬青手臂酸麻，却不敢停手。
　　心里倒数着时间，他又打下去一只怪物，才到手的水瓢也碎了。
　　师傅急得不行，可是他不敢开车门下车过来帮忙，驾驶座位和车厢又有铁护栏拦着，他只能干着急。
　　杨冬青拿过年轻人手里的扫把棍，三下五除二又打下去一只怪物。
　　“真是没完没了了！”杨冬青一边去捅扒住自己脚的怪物爪子，一边大声喊，“张狗儿怎么还不来啊！时间到了啊！”
　　话音刚落，外面“嗖”的一声，杨冬青的裤脚上只留下血糊糊一个印子，那怪物直接掉了下去。
　　张狗儿终于来了。
　　杨冬青松了一口气，手里的动作却不敢停，扫把棍舞得带了残影，把钻进半个身体的怪物又捅了下去。
　　耳边只听得“嗖嗖”几下破风声，怪物一下子倒了四五只。
　　剩下几只仓皇逃跑，两根黑线又射了过去，怪物又倒下了两只，只有最开始那只批了人皮的怪物消失在夜色中。
　　“啧，麻烦！又不能追了！”
　　只听得一道年轻男声响起，玉米地里跳下来一个清瘦的身影，乘客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又来了什么怪物。
　　“请问你就是殷处长说的张狗……大师吗？”好险改了口。杨冬青拄着扫把棍打开了手机电筒。
　　张狗儿……啊，张闯仰头看过来，就见一片狼藉的车窗里伸出一个毛茸茸的寸头。
　　“杨冬青？”张闯把墨斗收到腰包里，拍了拍手来敲门。
　　“是我。”杨冬青让师傅打开门。
　　张闯上了车，看这一车的老人小孩，就三个青壮年，觉得自己紧赶慢赶也值得了。
　　“救星啊！”
　　“菩萨啊！”
　　“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乘客们纷纷表示感谢。
　　张闯拍了拍手，在怀里掏来掏去，掏出来一张符纸，小心地捋平整，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举在额头前，嘴里念念有词起来。
　　接着，就见符纸无火自燃，飘出一缕缕青烟，青烟像有意识一般，各自钻进乘客的鼻子里，还在嘀咕迷信的乘客们打了个哈欠回到了各自的座位，系上了安全带，师傅也坐回了驾驶座，系上了安全带。
　　唯独绕开了杨冬青。
　　杨冬青纳闷，张闯更纳闷。借着手机灯光，他看到了杨冬青左手手腕上的细红绳，然后他就更好奇地挑起了眉毛。
　　乘客们像刚刚睡醒一般，催促师傅赶快开车，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抱怨车窗玻璃年久失修，被树枝一弹就破了,还好意思说是华国制造，肯定是冒牌货!
　　师傅一边道歉说立马去修，一边起火，刚才还被卡住的车就平稳地行驶起来。
　　一车的人，就像没看到玻璃上血呼啦嵫的痕迹似的。
　　“那怪物……”杨冬青低声问。
　　顺手坐他旁边的张闯说:“跑不了，我同事还在这边，我先送你们回家。
　　“那请问贵姓?”
　　“张闯。”
　　接下来就是沉默。
　　杨冬青干脆拿起手机给小道长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给他和他舅舅殷俊道了谢，又挂了电话。
　　出事的地方离杨冬青老家——法木村本来就不远，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在途中还下了一场雨，把玻璃上的痕迹洗刷个干净。
　　乘客们大多住在附近，纷纷下车结伴回家，只有杨冬青家在另一个方向。
　　下了车张闯就离开了，根本不听杨冬青说的去他家休息一晚。
　　此刻踏在熟悉的回家路上，杨冬青才感觉浑身难受，尤其是被怪物抓过的手，手腕上直接青青紫紫一大片，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一身汗臭味。
　　他边走边掏出纸巾擦拭身上的痕迹，还跺脚把裤子上的血块儿抖下去。路边有个小卖部，主人家还在打麻将，儿子是个初中生，穿着校服蹲在墙角玩游戏，养的大灰狗蹲在他旁边看得十分投入。杨冬青去买了一瓶水，把手洗了，又淋湿纸巾擦拭衣服上的脏东西，好一会儿才清理得差不多。
　　村里有通村路，并且安了路灯，昏黄的路灯下，杨冬青的身影投在路面上，先是在后长长的，然后慢慢移到脚下，接着跑到前面，然后又回到脚下，又跑到后面，如此循环过了三个路灯，杨冬青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外婆和姐姐，姐姐还抱着睡着的王思怡。
　　杨冬青仿佛回到了还在读书那会儿，那时候他放假回家，总有人在路边等他。
　　那时候是外公和外婆相互扶持的身影，如今是越发佝偻的外婆和憔悴的姐姐，还多了个可爱的思思。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脸上温暖的笑容。
　　无论走到哪里，长得多高，杨冬青永远忘不了的就是亲人脸上温暖的笑容。
　　“外婆，姐姐，我回来了。”
　　杨冬青笑着说，然后大步朝着家人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