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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礼物 ...

  •   说完这话秦愚便当先放下茶盏离桌了,只剩下一脸迷茫的宁娈和笑意盈盈的展四娘。

      她想问展四娘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还未等开口,展四娘却当先开口道:“阿娈,这几月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招式?要不要与我去中庭比试一番。”

      宁娈便笑道:“师父说我习武天资不佳,又不是自小的功底,故而虽他教得招式颇多,然我学会的却甚少,大概也只能打败庄子里的那几头凶恶的大白鹅。”

      展四娘道:“你师父说得对,但也并非全然对,打架一事有时候招式未必重要,最重要的还是灵活机巧,对打中,任对方招式花里胡哨,你就抽冷子给他抡一菜刀,未必不能赢。”

      说完她便笑起来,“想当年我初出江湖,可没有像秦愚这么好的师父带着,架也是打过许多场的,现下还不是好好活着。”

      宁娈又如何不明白展四娘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岔开之前的话题,阻住她开口相问罢了。
      既如此,她不问便是了,横竖只要有师父在,便不会有什么打紧的事。

      新京的除夕同永宁城是不一样的,俗世里的除夕也和品月楼是不一样的。
      这是宁娈脱离那苦海后的第一个年,心情总是有些许激动的。

      晚饭张掌柜送来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秦愚、宁娈和展四娘三人便同在这枫秦客栈后院的小院子里过了除夕。

      展四娘身上有伤不便多饮酒,只喝了一盏,虽意犹未尽,但终究罢了手。
      秦愚今日倒多饮了几盏。
      不知为何,自入了新京城,宁娈便总觉得师父秦愚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可具体又说不好。就像此时,虽秦愚仍像平常那般,言语间面上总带着些淡淡笑意,可她却能感觉出那笑意中的牵强,总像藏着什么。

      吃完晚饭,按惯例除夕是要守岁的,三人干坐着没什么消遣,秦愚和展四娘又似各有心事的样子。
      屋中一静下来,便有些难言的尴尬。
      后来秦愚去到自己房中,出来时手里怀抱着一把古琴,笑道:“枯坐无聊,不如我抚琴一曲,增些意趣。”

      展四娘颇感遗憾道:“只可惜我身上伤重,不然庄主弹琴,我舞剑在侧,人生有此一刻,也算些许圆满了。”

      秦愚抬头,浅淡地瞥了展四娘一眼,这次再见她,她言辞越发无所顾忌了。

      他对这些言语挑逗虽甚无感,却一向也不怎么介怀,只是此时小徒在面前,每每展四娘言辞无状,他心中总有些许尴尬。

      古琴放置在琴案上,他便席地坐于琴案旁,手指抚在琴弦上,轻轻拨弄了几下,便是明月清风,一场松下独酌,泠泠琴音如泉水流淌,于高山倾泻而下。

      展四娘不懂音律,只那般静坐着望着秦愚的背影,怔怔出神。

      宁娈是懂些音律的,师父这般琴技虽不说上等,比不得真正的琴师,然而于寻常不以弹琴营生的人中,琴艺已是难得。

      正这时,秦愚的琴音弹到了转峰处,一扫先前的清风明月,突然便现出一种秋日的肃杀之意,落叶穿堂、清寂难耐,庭前秋风簌簌,却不知何往。继而便是置身于莽莽荒原中的茫然与困惑。

      除夕之夜本该是欢悦的,她不知师父何以到了这般的心境,就连展四娘似都听出了不妥,蹙眉想要开口说句什么。

      宁娈却倏然起身,上前到师父侧身前矮身跪坐,两手交叠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笑着说了句:“徒儿冒犯了,借师父青峦剑一用。”
      随后她在秦愚还不及反应时便突然探手于秦愚腰间一按,他腰带上的机巧瞬间弹开,那把青峦剑便脱离于他腰间而落在宁娈手上。

      而后宁娈提剑在手,并学着师父所教授的剑招先抖出一个剑花,青峦柔韧,剑身抖动时有铮铮鸣响。

      秦愚侧眸轻轻一笑,索性由着她去,她便从簌簌秋风之中提剑横入进来,像一只本无头绪的雀鸟,却凭空破了秋气的肃杀,天地之间便多了一抹灵动,于是万物归于原本,明月依旧高悬,松风清隽,山泉凛冽。

      一曲终了,宁娈收剑后双手擎举着递还他,秦愚自琴桌后起身收了剑,向她道:“持剑力道太虚,转折又过于生硬,回去应再多加习练。”

      展四娘“噗哧”笑出声儿来,“你这师父当的也忒无趣,除夕夜竟还要训徒,阿娈不如你弃了你师父,我给你寻个更好的师父去。”

      却不想宁娈倒先恭恭敬敬地应了,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回去定再多加习练。”

      展四娘假意恼道:“你们师徒二人这般,倒显得我多事,好你个阿娈,真真是不知好歹。”说完笑泼一盏热茶,也不守岁了,转身便自去房间歇息去了。

      师徒二人倒真是规规矩矩守夜到了三更天,一个倚窗看书,一个伏案习字,过了子时宁娈便起身向秦愚行礼,祈祝师父顺遂无忧,贵体康健。

      彼时秦愚正在看书,说是看书,但那书页已半刻钟都未再翻动过。
      待看到宁娈过来认真行礼又说完祝词,他身形稍顿,将书拿下些许,沉默了片刻工夫后,倏尔又抬手落在宁娈发顶上轻轻一按,忽然笑了,“阿娈又大一岁了。”

      说完放下书册,一只手在袖笼里摸了半晌,方摸出几枚穿成串的铜币,递到瞠目结舌的宁娈手中,一本正经道:“师父给你的压祟钱,收着,睡觉时压在床尾可驱邪祟。”

      宁娈几番欲言又止,但到底是收了。
      她想说自己去岁就已及笄,今岁已然十六岁,又不是孩童,哪里还需要压祟钱压床尾呢?

      可是这是她许多年来第一次收到压祟钱,她贪恋这种被人当作孩童宠惯着的感觉,纵然她已不是孩童。

      外面渐次响起了燃竹声,此起彼伏,就像她此时心境,波澜动荡。

      旧岁除,新岁至,又是一年好光景。

      宁娈早起盥洗完毕,出来时见晨饭已送至,展四娘向她招手笑道:“阿娈,快过来吃饭,不然要凉了。”

      吃完饭后秦愚说有事外出,午饭不必等他,展四娘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宁娈想起昨日展四娘所说之事,想是师父大概去见那个叫陶瑛的女子了。秦家庄那位疯子师叔曾说起过,这位陶瑛姑娘应当是师父的师妹,那便也算是自己的师姑了。

      只是秦愚显然并未有带宁娈去见那位师姑的打算。

      他对宁娈道:“新京城甚是繁闹,若无趣可以出去逛逛,只是记得不要走远。”

      宁娈点头应好。

      秦愚走后未多久,宁娈便装着年前在秦家庄时便向他要的那几块银锭出了门。
      展四娘现下情况,自然是不方便外出的,故而宁娈是独自出的门。

      出了枫秦客栈,便已然见识到新京城的繁华热闹。宁娈行走在往来不绝的行人中,真是看着处处都新鲜。

      以往以她的姿貌,无论是在永宁城或者冠城,街上行走总会引人多看几眼,可是在新京城中便不会如此,这里的姑娘们大多衣着时兴的衣裙,头上的发式也是各自不同,有的发髻旁簪钗,有的鬓边嵌着珠花,面上亦是当下最时兴的妆容,步态亦婀娜多姿,瞧着便都是美人。

      宁娈一路走走瞧瞧,着实逛了许久,脚上虽早已乏累了,可是眼睛中还是新鲜,不知不觉间便逛到了很晚,看时辰早已过了午饭后了。
      她在路边食铺摊子上随便吃了碗汤饼果腹,却不想这新京城的小摊铺做得饭食竟也好吃到这般地步,她连汤水都不舍剩下。

      买完了自己心中想买的东西,她便又徒步向回走,好在这一路她有意记下了几处明显的楼阁做标引,倒也并未迷路。

      她回到枫秦客栈的时候,张掌柜说庄主已经回来一会儿了,方才还问过她。

      宁娈匆匆往后院走,路过那一片翠竹时,恰好秦愚推院门而出,见到她后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了,何以走得这般急?”

      今日里日头大好,虽是冬日,外面却并不寒冷,她的双颊泛着红意,还微微气喘着,一看便是因疾走而致这般模样。

      宁娈道:“我听掌柜说师父回来了,便紧着进来。”

      秦愚道:“我便在这里,今日哪里也不去了。”

      宁娈舒缓了口气,然后笑着把手中提着的一个布囊抬高给秦愚看。

      “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秦愚笑问。

      宁娈打开布囊,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物,献宝似的给秦愚看。

      那是一条巴掌宽的束腰皮带,手工打磨得发亮的皮质,和上面镶嵌着的金石玉器,以及分布在首尾几处的小小机巧,都足可显出这条腰带的价值不菲。

      “这是······”

      “我见师父腰上的那件腰带已用得很久有些旧了,便特意为师父挑选的,昨日用青峦剑时我亦用手丈量了它的尺寸,应可完美嵌合。”

      秦愚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沉默,只是抬起手指轻轻摩挲着腰带尾端的小机巧,半晌都未言语。

      宁娈望着他的面色忐忑说道:“师父若不喜欢,那便······”

      她嘴上说得踟蹰,双手便要立时收回这束腰带,秦愚这神情,怕是并不喜欢吧。

      她心中失落,面上却不敢露出神色来,脸上仍是笑着的,就在那腰带即将扯回来时,却被秦愚冷不防又握住,他道:“送出去的又岂能收回呢?”

      他把腰带握在手里,细细看了一阵,面上浮出一丝淡笑,道:“我很喜欢,只是这样倒显得师父送你的委实有些轻了。”

      宁娈愣怔一瞬,便看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打开后是一把尚泛着热气的青豆。

      秦愚道:“这是新京城这边的一种吃法,这青豆用糖水浸过,又炒熟,吃起来软且甜,不知你是否可吃惯。”

      宁娈此时心中便像被糖水浸过一般,她雀跃地将那纸包接到自己手中,捻了一颗送进嘴中,心中欢悦地无以名状。

      “谢谢师父,这是徒儿吃过地最好吃的青豆。”

      秦愚笑着背起手,手心却被那腰带上的金玉饰件硌得生疼。

      礼既手了便总要用上,晚上吃饭时秦愚从房中出来,展四娘突然便大笑起来,手指秦愚道:“庄主自做了师父后,可真是越发比从前骚气了。”

      这话说得甚无礼,“骚气”二字用在旁人身上或许合衬,但对于秦愚来说,倒是素不沾边的。
      秦愚这人,自少年时便是敛刻有度的性子,为人便像他的衣襟一般,虽时有不拘小节的松散,但更多时候都是严丝合缝的板正。着衣不拣艳色,配饰素无金玉。

      就像他腰间那件用了许久的束腰剑带,寻常人或许看不出它有什么独特之处,但那却是真正出自于名家手笔,精巧实用却又不显山露水。
      宁娈自是不知他那一件束腰剑带虽无金玉为饰,可若论价钱,怕是要比她今日买下的这条多出数倍不止。

      用过晚饭后,张掌柜亲自送来为展四娘熬制的药汤,她被困韩府的这些日子,也是受了一些罪的,身上大伤小伤不少,郎中诊治过后开了许多药,需要连服数日方可。

      展四娘住在这里养伤七八日,秦愚和宁娈亦在这里停留着,秦愚后面几日时有外出,可无论早晚,必是从不在外过夜。
      直到初十那日展四娘最后一副药汤喝尽,看着已是好的七七八八。

      秦愚晚上便盘算着明日离开新京城,好赶在上元节回到秦家庄。

      如此说好之后,当晚几人俱早睡,约好的第二日辰时起床,饭后便出发。

      可是第二日辰时四刻依然不见展四娘从房中出来,宁娈进去看时已是人去屋空,只茶桌上放了一纸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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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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