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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他杀 ...

  •   这真是个混沌的夜晚,堕落的一小步,就是天堂的告别辞。还有什么奢望,这人生于我已是空虚,爱太珍贵,失去就不存在。而恨就容易得多,比如我就很恨姆妈,她的崩溃我看在眼里笑在心上,谁知道她真哭还是假哭。她和我一样不懂珍惜,她失去了母亲,而我失去了母亲的母亲,一具臃肿躯体的倒下,折射出两个生者的距离。我想,我和你是平行线,姆妈。我一点也不感激你生了我。

      阿澈在快到家门口时决意要屎和老六离开,她要一个人回家,一个人战斗,和生自己的人战斗。外婆的离开让她看清了很多东西。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的,更没有什么陪伴能是长久,分开是迟早的事,而伤害却能刻骨铭心。屎和老六出人意料地同意了,只说,你一个人小心些。他们知道,阿澈也知道衣服上的鲜血和青肿地额头会给那个女人带来什么样的惊奇和恐惧,还有愤怒。她会怎样?打我么?在外婆出殡的一天跑去打得鼻青脸肿,竟然还有脸回家?想到这里阿澈就想笑,我就是这样的人,怎样?老子就是这么不孝。打我?今晚就好好打一场吧,反正是你生的,打死也由你。

      屎和老六在千叮咛万嘱咐后离开。真是个疯狂的夜晚。阿澈想,这夜幕能掩盖得了那丑恶的距离么?抬头看自家屋子,灯还亮着,在一片漆黑的背景里,显得格外绚丽,绚丽到阿澈觉得冷,那不会是等待归家的信号,隔着百米,阿澈都能嗅到空气里的愤怒和暴烈,还有姆妈的脂粉味,即便是出殡,她也还是修饰一番吗?多么冷静的女人。在门口时,阿澈停下了脚步,有谈话声,侧耳,细听,还有其他人在家里--------是个男人。

      “阿澈”有个声音怯生生地从拐角传来,一个身影飘出。

      阿澈转头,是那个转学生,刘号。不,是两个身影,还有小安。她们来干吗?

      “阿澈,刘号要跟你道歉,那天在图书馆的事是她的错,她想亲自跟你说对不起,”小安把心不甘情不愿的刘号拖出来。——“天哪,阿澈你怎么啦?”小安借着窗子散出的光看见阿澈的样子,大呼出声。阿澈低下了头,用手遮住些脸,不让小安看见她的样子。小安放开刘号,上前来看阿澈的伤势。

      “死不了,皮外伤而已。”刘号双手抱胸,那口气半是幸灾乐祸半是不悦。把小安送到她家门口时,刚想趁机跟这小妮子讨个goodbye kiss,突然看见十几米开外有两个人影闪过,小安非要说后面那个是阿澈,说着拉着刘号就去追。刘号当然没问题了,可小安怎么可能追得上,不一会已经失去了踪迹。刘号说小安你看错了,这么完了,阿澈早回家了,小安执拗地说那就是阿澈。刘号说那又怎样?反正也追不上了,你快回家吧,小安不肯,她说她要去阿澈家确定一下。真是同情心泛滥!刘号说,“我可不去。”小安说你不去我自己去,一个人走出十来米,刘号还是乖乖跟了上来,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到时,刚看见阿澈她妈跟一个男人进门,小安要上去,刘号忙拽住了她,“你傻啊,”刘号说,看这样子还是在门口等吧。

      自从阿澈是哑巴的事被刘伯说开后,几乎T中的人都知道阿澈的背景了:T城有名的混混,擅长徒手打架,桌球技术一流,曾经被屡次处分,在初中毕业时,曾经因为当街跟人打架被她外婆看见,后者气得成老年痴呆,然后奇迹般地考上省重点中学T中,却变成了哑巴。还有,据说她没有爸爸,只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妈,传说在上海当过交际花。

      “那个男的是谁?”小安被刘号拉住,不解地问。刘号白了她一眼,“不知道,反正不是她爸,这事我们当没看见。”那等下阿澈回来怎么办?小安说,刘号说,还能怎么办?不要让她看见呗。

      然而阿澈却听见了。刘号看见她的脸色在微弱的灯光下阴晴不定,胸膛剧烈的起伏。真是可怜,她外婆今天出殡,她妈就带了男人进门。刘号似笑非笑地看着阿澈,心里还是爽,谁让她跟我抢小安的,活该。

      阿澈甩开上前的小安,不想进门,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们两个怎么会在门口,看我笑话吧?人他妈就是这点德行,巴不得别人出点事她们才高兴。阿澈看着小安,隐隐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再一看刘号,那家伙显然很享受自己这幅狼狈样。如果还有力气,真想再上去踹她一脚,把那个笑容打掉。鬼才信她是来道歉的呢?!

      刘号上前拉住小安,“歉也倒了,人也见到了,你该放心了,我们走吧。”小安站在原地直直看着阿澈,却不肯移步。阿澈决定回去找屎和老六,今晚不该回家的。

      “你要去哪?”小安一看阿澈转身,冲口而出。刘号想拉都没拉住。她还能干吗去?刚才不是有两个混混送她回来吗?当然是回去找她哥们去了,刘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她不想在小安面前再说阿澈混混什么的,小安应该不高兴有人这么说她。

      这是奇怪的一幕。三个人在漆黑的街道相继而行,为首的脚步拖沓,中间的怯怯跟着,尾巴上的优哉而随。就这么静默地行进着,有如游荡的鬼魅。走了将近十分钟,竟然爬出一轮上弦月,战战兢兢地从云层里露出半张面皮来。冷清的月色,更显得这夜的温度太低,中间的人影已经瑟瑟发抖了,前头的人脚步更加拖沓,却顽固地不肯停顿。只有最后面的一个人,几次加紧脚步要靠近中间的身影,却又犹豫作罢。这真是个奇怪的组合,白惶惶的月光把三人的影子烙得更清晰了,却看不清出她们的表情。

      在接近少儿图书馆时,四五个身影从巷子里窜出,手里都拿着棍棒,冲了上来。月光让这出默剧在这空旷的街道上演,号称不收门票。

      本来拖沓的脚步因这突然的变故,轰然倒下,除了棍棒落下的闷响,没有一丝杂音。跟在她后面的弱小身影急切地上前,却被后面的人拖住。拉着远远的。那四五个棍棒手显然不在意那两个逃兵,他们的目标是眼前这个人。打架是不要理由的,复仇是无须形式的,他们一哄而上,团团围住了眼前这个身影,一堆棍棒起伏,落下不规则的闷响,除了月亮,没人看得见这出哑剧。

      在街角的暗影里,有两个小声的声音。“你不能出去,他们人多,你不能出去。”“我不管,他们会打死她的。”后者带着哭腔,也许泪花已经溅湿了心房。“我不让你去,你不是他们对手,,,”“不行,我不能不管她。”“这不关你的事,”“你让我出去,”“我不许,”“你再不让我去我跟你绝交。。。”“不行,你不能出去。”。。。。。。

      也许还有很多对白,可上弦月说它只能听得见这么多,因为那棍棒声越来越急促和嘹亮,像一辆辆警车开过,淹没了这拐角阴影里的声响。猪猡说,一天是混混,就一辈子是混混,阿澈,你有这个觉悟吗?……当混混就是在痛并快乐着,打人和被打交替进行,直到一个结局,死亡。无论一个混混打多少人,可他一定是在被打中死去的,这就是命,这个clamp的漫画都是这么写的。。

      猪猡说得没错,阿澈听着落在皮肤的雨点,想着,死他妈真是个好东西,那个台风天没有死成,现在也算是殊途同归。最好的自杀就是他杀。死者不必背负任何责任。多么一了百了,干净利落。□□的疼痛让灵魂升华。“真好。”阿澈想。

      月亮导演了这出哑剧。可剧情超出了她的控制。拐角里冲出一个身影,再冲出一个,加入了那群殴的游戏。于是自杀变成他杀,而他杀变成搏杀。

      听见小安的哭喊,我想起那天清晨她起床时的话。小安说,阿澈,我昨晚一晚没睡着,我想,我大概有点喜欢你。

      这句话撒下了一些种子。这些种子在她的哭喊中生根发芽。阿澈推开那些棍棒,看见那芽竟然开花。我向来任性,即使是花,也只能由我来折。

      突然爬起的阿澈吓了那些杀人者一大跳,在他们发呆的瞬间,阿澈把那朵话塞入月光照不到的拐角。

      现在是二比五。五占上风。

      “干。”棍棒无眼,砸在了刘号身上。如果说她先前只是想把小安拉出这人堆,那砸在她身上这记剧烈的疼痛让她爆发了。疼痛总能让人愤怒,愤怒于是把疼痛转嫁给别人。虽然答应过转学来后就不打架了,但是,不管了,打就打吧。

      现在是二比五,二占上风。

      半小时侯,满地鲜血见证了二的微弱胜利。小安要打110,刘号和阿澈制止了。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刘号在昏迷之前调皮地说。阿澈递给小安一个号码,小安奔去一家通宵的杂货铺借打了传呼。不久,哈罗出现。哈罗说他喜欢收拾残局,残局是棋局的咽喉,决定这局棋要不要继续。

      “我饶不了那杂毛。”

      认出了小安和她脸上的淤青,哈罗决定继续这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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