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栊》春归无寻

15、第15章

　　薛拂烟跪在丽宁宫正殿中央，她被周令辛带到这儿有半个时辰了，事情查证的很清楚，叶美人被贴身服侍的宫女碧儿下毒害死，根据碧儿的供词，是有人指使她这么做的，而那个人正是薛拂烟。

　　薛拂烟当然不认，但紧跟着就有了证据，在碧儿的房间内搜出一只锦盒，里面赫然是数十锭黄金。

　　“这种金子本宫只赏赐了你一个人，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宫女那儿，而她又偏偏害死了叶美人，你说不是你干的，有什么证据？”容汐坐在上首，玉面含威，气势十足。

　　薛拂烟看了她一眼，到现在才算看清那个圈套，起因是孙雪槿，但结果却是冲着她来的，容汐根本没打算放过她，为此还布了一盘棋，甚至不惜把叶美人的性命搭上，蛇蝎心肠，一如从前。

　　以她如今的身份对容汐谈不上任何威胁，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桃花醉，毕竟萧璟终日借酒消愁，那日又因为赤玉头面放过孙雪槿，种种举动难免让人觉得是在思念薛拂烟，容汐别的或许能忍，但唯独这个不行，薛拂烟是横在她心底的一根刺，哪怕她死了，所有跟她沾边的也要除之而后快。

　　“当日本宫就提醒过你，本宫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不论是谁犯错本宫都不会心慈手软，结果你非但不听反而伤人性命，简直罪加一等！”容汐说到最后声音陡然严厉。

　　“贵妃娘娘说的话臣女不敢不听，但臣女并没有害人性命。”薛拂烟说完转头看向旁边瑟瑟发抖的青衣宫女，“你说是我让你下毒谋害叶美人，那我问你，是在什么时候？我都与你说了什么？那些金子是何时给你的？叶美人中的是什么毒？”

　　“放肆！”容汐一声断喝，“这些事情本宫自会查清楚，岂容你多嘴？”

　　薛拂烟不卑不亢道:“臣女与叶美人无冤无仇，根本没有害她的理由，至于这个宫女，也纯粹是诬陷，请娘娘明查。”

　　容汐冷笑道:“你是跟她无冤无仇，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说完抬头吩咐:“把孙才人带进来。”

　　不多时便见孙雪槿走进殿中，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心忐忑，尤其进来后看到薛拂烟也跪在地上，更加惶恐不安:“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容汐居高临下看着她:“本宫问你，昨天下午你是不是去了琅花苑？”

　　孙雪槿一滞，紧接着怯怯道:“回娘娘的话，嫔妾的确去找过四妹妹。”

　　“说了什么？”

　　孙雪槿本来就胆小，又面对这个阵仗，只能一五一十把缘由说了出来。

　　容汐听完沉声道:“只是诉苦这么简单吗？本宫告诉你，叶美人昨夜被人下毒害死了，你若不老老实实把实情说出来，等着你的便是牢狱之灾。”

　　孙雪槿吓傻了，头脑懵懵的，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种程度。

　　容汐继续道:“现在已经查清叶美人是被身边宫女下毒害死的，而指使她这么做的人正是孙玉槿，本宫叫你来便是要问清楚，昨日你在琅花苑孙玉槿有没有向你透露除掉叶美人之意，若有，这件事便跟你没关系，若没有，那你便有帮凶之嫌疑，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这……这……”孙雪槿就算再惊恐也明白自己此时说的话有多关键，她脸色发白，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容汐见状陡然一拍桌子:“本宫再问你一遍，有还是没有！”

　　孙雪槿吓得身上一颤，也顾不得什么了，转过头冲薛拂烟哭道:“四妹妹，你……你不会真的……你怎么这么糊涂……”

　　薛拂烟闭了闭眼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后宫的无情无义，她早已看透了。

　　“那就是有了？”容汐唇边泛起冷笑，凤眼紧盯着薛拂烟，“自作孽，不可活，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薛拂烟:“不认。”

　　容汐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真是冥顽不灵！来人，把她拖出去掌嘴，再关进大牢！”

　　薛拂烟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这一刻她对容汐乃至后宫的厌恶简直到了极点，自重生后千般小心万般谨慎，终究还是落到了这一步，她再不甘也抗争不过命运。

　　正往外走时忽见岑冽从门口走了进来，伴随着铿锵有力的一声:“慢着。”

　　她不禁愣在原地。

　　容汐也惊讶了一瞬:“岑统领？你来本宫这儿做什么？”

　　岑冽走上前道:“臣要先给贵妃娘娘请罪，听闻春水阁出了命案，此乃臣失职，另外，这件事交由武德司查办，不用娘娘费心。”

　　早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容汐便心生不妙，此刻听他这样说不由冷笑道:“岑统领来的可真是时候，不过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这件事已经查实，不用你再多此一举。”

　　岑冽不慌不忙道:“人命关天，恐怕不能以娘娘一面之词定夺，此事臣必要复查。”

　　“你……”

　　岑冽转头吩咐:“来人，把这件事相关人等全都带回去，以待审讯。”

　　随后就见一队身着黑衣官靴，佩戴长刀的人走进来，把薛拂烟和孙雪槿以及碧儿都押了出去。

　　容汐气的脸色绯红:“看来岑统领今天势必要跟本宫过不去了？”

　　“臣奉命办事，娘娘若觉不妥，可向圣上谏言，臣告退。”说完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容汐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气的说不出话来。

　　锦瑶忙走上前替她拍着后背，口中道:“这个岑统领也太目中无人了些，娘娘，现下该怎么办？”

　　容汐越想越恨:“武德司不受监察机构掣肘，只听命于圣上，岑冽又深得圣上信任，这件事怕是不好办。”

　　锦瑶倒了一杯茶端给她:“正因此才要早做打算，武德使办事能力毋庸置疑，到时候真查出点什么来，对娘娘肯定不利。”

　　容汐思忖半晌，最后站起身道:“去寿安宫。”

　　*

　　已经入夜了，薛拂烟却无半点困意，她此刻所处之地是武德司的诏狱，整个京城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她却感到一阵安心，清者自清，她相信岑冽会把整件事调查清楚，但对于最后结果，她一时半会有点拿不准。

　　明氏一党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目前来看萧璟还是选择隐忍不发，这就说明现在不是铲除明氏的好时机，由此应该就不会任由这件事查到容汐头上，或者不会查的那么“明白”，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也不排除萧璟会借机动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即便这次安然度过，她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难。

　　容汐弄不死她，大可以折磨她，为难她，她又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身份。

　　想到这里不禁灰心丧气。

　　这后宫真是一天也不待不下去了！

　　正沮丧着，这时门忽然从外面打开，岑冽走了进来。

　　薛拂烟急忙站起身，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大人。”

　　“听狱卒说你一直没吃东西。”岑冽说着把手中的纸包递过去，“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可能要在这里待几天，别把身体弄坏了。”

　　薛拂烟受宠若惊到忘了接。

　　“拿着吧。”岑冽说。

　　薛拂烟这才赶紧伸手接下来，打开一看，是珍珠山药糕。

　　她拈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不禁一亮:“这是长西街李氏糕点铺子的吧？”

　　岑冽点点头:“不错，你也喜欢这家？”

　　“对啊，我之前在宫……偶然尝到一次，很喜欢。”

　　好险，一时放松差点说漏了，李氏珍珠山药糕确实是她钟爱的，此前还是皇后时不方便出宫，便经常差若琬出去替她买，重生后一直没顾得上光临，没想到岑冽也同样喜欢，还帮她买了回来。

　　还是从前的味道，绵软细腻，入口即化，薛拂烟都吃了一块才想起来，急忙解释:“大人别误会，我不吃饭不是因为在这里不习惯，而是不饿，其实这里……挺好的……”

　　干净，整洁，比她印象中的牢房好多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武德司诏狱都是如此，而是全拜岑冽优待。

　　岑冽没说什么，过了会问:“你觉得会是谁在背后害你？”

　　薛拂烟顿了顿:“大人这么笃定我是被人陷害？”

　　岑冽表情晦暗不明:“不是笃定你被人陷害，而是笃定有人要陷害你。”

　　薛拂烟心里倏地一跳，这话原来的孙玉槿可能不明白，但她却听懂了，作为萧璟心腹，岑冽肯定知道他要铲除明氏一族的决心，这不足为奇，她奇怪的是他说这话的语气，好像不仅仅是在替萧璟办差事，似乎……还掺杂了一点私怨，以及他非常了解容贵妃的为人。

　　要这么说来她此刻人虽然在诏狱，但后续情况可谓高枕无忧。

　　不管容汐最后会面临什么状况，她肯定是有惊无险。

　　事情不出她所料，三天后，薛拂烟正迷迷糊糊的在睡梦中，有狱卒过来把门打开，冲她说了声:“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