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36、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我过去时，如意正趴在桌子上，两只手扣在一起，脸偏向另外一侧。
　　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不高兴。

　　她似乎听到我的声音，转头过来，立了身子。
　　可见到我，却像是更不高兴似的嘟起了嘴。

　　我见她这么孩子气，忍不住笑了笑，上前去，问道：“怎么坐在这里？”
　　如意哼了一声，抱着胳膊不说话。
　　我也没继续纠缠，而是将她的笔和纸都放下。

　　她看到那张被揉搓过的纸一顿，身体有点僵硬，但什么都没说。

　　我拿了笔，轻轻沾了点墨，缓缓地在纸张空白的位置上写上“如意”“师父”四个字。
　　我低头看了眼如意，见她假装没有在听，但耳朵却支着，明显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于是便道：“是师父的错。如意已经能够把自己的名字写的这么好看了，师父却还在用老眼光看人。”

　　如意没想到我会说这个，听了有点不自然，半晌傲娇地说道：“师父比我老，自然会用老眼光看人。”
　　我被她说的好笑，但也没生气，反而十分真诚地点点头：“对，师父的错。那不如，就以教你写会这两个字作为惩罚吧？”
　　如意瞪大眼：“师父！”

　　明显没刚才那么闷闷不乐了。

　　我笑了笑，举起笔，缓缓地在纸张写上那两个字，边说边讲解道：“师，一竖一撇，左旁窄，右旁宽，写字时，手要放松，把握住笔尖的方向……”
　　“师父。”如意却突然喊住我，我低头望去，她垂着眸，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我是不是很笨？”
　　她闷闷地说：“我武功也学不好，字也练不好，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到。我是不是很笨？”

　　我看着她，缓缓放下笔，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她仰头看着我，眼里有着点脆弱。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顿了下，的确，我将提到的这个话题并不怎么让我开心，问道：“你还记得我最初教你武功吗？”
　　我自顾自地回答道：“你当时不想要练武，我告诉你，这没什么怕的，从骨相上来说，你练武极佳，身骨轻盈，若是用心，肯定会很有成就。”
　　我弯下腰，和她平齐了视线：“所以我才会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代女侠。但我当时没有告诉你，那些话，都是我娘告诉过我的。”

　　如意的嘴动了动：“师父的……娘？”
　　我点点头，提及娘亲让我心脏一瞬间有些闷，因此没有立即说话。
　　我缓了下，才继续道：“在我很小时，她就教我武功，然后经常用这个打趣我。我当时像你一样不相信，所以很是荒废，最后稍大些，她估计看我实在没有心思学了，一次不经意间和我爹爹忧愁的诉苦时，才感叹着说我没有继承到她的半点天分。”

　　“直到后来她去世，我才想要完成她的这点愿望。所以，我走了出来，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代大侠。”
　　她温润的眼神看着我，小嘴微微张开，看得出有点吃惊。
　　我的嘴角动了动，有点难受，可我还是继续说下去。

　　“可你看了，即便……我再怎么努力，我的武功在别人看来，也只是花拳绣腿而已。”
　　我露出了个苦涩的笑，但很快心中聚集起一点温柔。
　　“可如意你不一样，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看出，你练武绝佳。无论骨骼，身体平衡，还是领悟力，都极其适合练武。”

　　如意瞪大眼，听我这么夸奖她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红了红：“可，可师父你以前都说过我很笨的啊？”
　　我嘘了她一眼，笑道 ：“我要是不这么说，你不就更加仗着天资不好好练了。就这你还天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好好学，要是我不再说严点，怎么管得住你？”
　　如意被说的心虚，只好同意地点点头：“那，那师父，你为什么还要教我写字啊？”

　　我看他，有点惊奇的样子：“多学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我悠悠地说道：“你既然不好好学武功，那自然要另寻出路了。你看人家云见，现在跟着老大夫，进步多快。字也写的很好看。”
　　如意见我夸奖云见，小嘴一撅，不开心了：“小乞丐那么笨，我才不向他学呢？”

　　我笑了笑，没打击她，而是说道：“可是你再不努力，他就要追上你了。”
　　我有点抱歉地看着她：“师父一直希望在你心里，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能够让你也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只是师父能力如此……”
　　“师父！”如意却突然喊了我一声，像是要制止我，她小脸不知什么时候板起，看起来有点严肃：“在我心里，师父一直都是最好的。”

　　我开心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如意。”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很矛盾，是不是我真的看走了眼，或者说，是我的执念太深，将想法都加注在你的身上，让你很有压力。我之前其实一直都在反思。”
　　我想了很久，还是打算把心里话说出来：“我觉得是我把我的梦想放在你的身上，师父很抱歉。所以最近才打算要不要教你认字。但是，文与武，你必须会一个，必须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方法，这样的话，师父才放心。”

　　我说完，停顿了下，有点紧张，我感觉我的心口也跳得很厉害。
　　“文与武，你选一个吧。无论选哪个，师父都一定好好地让你学，绝对不会耽误你。”

　　如意静默了很久很久，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没有去打扰，而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等待着她的回复。
　　脑子里却不由得回想刚才的话。

　　我一直以为，这会很难堪的。
　　承认我是我娘的儿子，却并未继承她优越的武学天赋这件事，一直是我知道，但却不肯相信和承认的事情。
　　我将它作为了一层蒙面纱，作为这么多年行走江湖，我一直希望推翻的一个伪命题。

　　可现在，我却亲口承认了它。
　　为了是鼓舞另外一个人，让她找准自己的方向，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不可否认的是，当我劝说她时，那些聚集在我心头的陈年旧疴仿佛结了疤，只是一直覆盖在哪里。
　　只是我太过于胆小，甚至不敢去触碰。

　　可现在，当我终于有勇气去面对那留下来的伤疤时，却发现，伤口已经好多了。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终于，沉思中的如意缓过神来，她抬头看向我，很久很久，才像是鼓起勇气一样，道：“师父，我想学武功。”
　　我看着她，缓缓了笑了。
　　不可否认，她这个选择的确让我很开心。

　　但我担心正是因为想要让我开心，她才选了这个，所以我到底有点迟疑：“为什么？是因为我最开始说的那番话吗？”

　　如意嘟了嘟嘴，像是撒娇样：“才不是！只是我想了想，练字好累啊，就刚才写了这几个字，简直比让我练了两个钟头的武还累。既然这样，两个都很难，我肯定要选择简单的那个了。”
　　我有点好笑：“就这样？两害相权取其轻？”
　　如意痛苦地摇了摇头：“要是以后我说话都像这样，一句话一个连起来的句子，我要累死不可。”

　　……这丫头。

　　“而且啊。”她很快暗戳戳地说道：“云见学的医术，要是我学文，就打不过他了。不过要是我学武，下次他要是再敢叫我师侄，我就把他打成猪头。”
　　她饶是手舞足蹈了一会儿，看得出对师侄这两个字很气愤。

　　我觉得好笑，看着她奶凶奶凶的表情，不知怎么地想到了之前问她以后学武要做什么。
　　“你之前说……你武功高了的话，就可以偷偷去见那个霖少爷。你刚刚选学武，没有这个原因？”
　　如意“啊”了一声，微微歪了头，想了想，道：“可能也有。”

　　我有点奇怪于她这个反应，之前说起那霖少爷时，她都是直接脸红，现在怎么这个表情了？
　　如意不承认自己转变了，她撒娇似的为自己辩解道：“谁说我喜欢霖少爷的？”
　　她稍微想了下，为自己的理由想了个借口：“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很贵气的样子。每次看到的话，会让人很开心。”

　　“贵气？”我注意到了如意的这个词。
　　“是啊。”如意吐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他确实看起来很好看很尊贵，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那么大的家产，但是人却那么随和，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我见他脸红，也不为过吧。”
　　她说道这里时突然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很促狭地笑了下：“尤其是他穿那件蓝黑色衣服时，简直太好看了，让人恨不得……”
　　不过她很快有些轻松地摆摆手：“不过我也就是想想啦，人家大户人家的公子，我们也高攀不上。”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是极其轻松的。
　　我能够看得出，她这番话是真的。
　　她当时真的就只是贪图一时的美色而已。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意如此这般展现出对于男□□惑的抵抗力，之前她还说过自己想当采花大盗采霖少爷，我看后半句话有点水分，前半句话简直真的不得了了。
　　这丫头这番话不就明明白白地展示着：我就是想贪图点美色。

　　这到底还是我的一点心病。
　　我希望如意堂堂正正，而不是走上什么采花大盗，江洋大盗的歪路。
　　于是我很正色地对如意说：“如意，师父希望你能堂堂正正，成为行侠仗义，救死扶伤的女侠，不希望你走上什么歪路。”

　　我语气严肃，这也感染了如意。
　　她看着我，面上的嬉笑慢慢缓和了下来，半晌又重新笑起，甜甜地说了声：“好呀。”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

　　正在这时，门外有了敲门声。
　　我猛地一抬头，就见风马六像个罗刹一样站在哪里，吓死个人。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长时间。

　　我的怀里被丢下一个东西，待我猝不及防接住，风马六面无表情地说：“把这个东西给那个小鬼。”
　　我一愣，低头看去，那东西只是个玉佩。
　　正此时，原本在房间里看书的云见也听到响声，迷茫地走了出来。

　　我走过去，重新将玉佩递给风马六。
　　风马六看了玉佩一会儿，突然动作极为迅疾地拿起一抛，正好抛到了云见的怀里。
　　“你拜我为师时，请我吃了顿，现在还你一个玉佩，以后别叫我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