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10、第 10 章

　　第十章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教他们二人武功了。
　　若是在他们走歪的道路上推一把力，那我就真的成为千古罪人了。

　　如意和小乞丐这两个小子兴高采烈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之后，就立即看到我铁青的脸色，他们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消失，小心翼翼地喊了我一声。
　　我轻轻微笑了一下，然后将刚才收到的钱放回到他们的手中，道：“别喊师父了，这钱就相当于你们刚才是用钱买这个称呼，以后别喊了哈。”
　　想了想，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又从怀里拿出几文钱，递给他们：“这就相当于买断师父的称呼了，以后不能叫我师父了啊。”

　　我将钱放在如意的手上。
　　如意这丫头却说不听了，瞪大眼睛看着我，又脱口而出一句“师父。”
　　我没说话，而是后退了几步，双手抬起，给了她一个告辞的动作。

　　笑话，这关头，谁承认是“师父”，谁倒霉。
　　眼前一口大锅砸下来，我才不背。
　　我落荒而逃。

　　自此，这两个小崽子开始了在我面前上蹿下跳的局面。
　　他们首先是企图用金钱和亲情，语言来打动我，在得知我不为所动，甚至淡着脸道“假如生命是偶然的邂逅”时，立即闭了嘴，不再说了。
　　但这不代表他们放弃了，在某些方面，这两个小兔崽子颇具有癞皮膏药的精神。

　　他们两个甚至开始袭击我，试图从我的反击招式中找出一些武学的痕迹，作为研究学习和进步的素材。
　　例如那一日，在他们两个又趁着我回家时袭击我，我反手回了那么一招，然后一左一右，两手提着他们后脖子上，将他们甩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我偶然出来，便听见他们两个坐在墙角絮絮叨叨。

　　“刚才他是先出腿，一翘一弯，泄了我的力，然后手里这么一挡，结果直接把扑来的你推回去了。”这是小乞丐说的话，他一边说着还按照内容比划了一下手势，看上去还颇像一回事。
　　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小乞丐的确比如意在武学领悟力这块优秀的多，尤其是那种机巧劲儿。

　　当然，如意也有优点。比如……她的招式特别好看，也会舞刀弄棒，有点绣花枕头的意思。
　　例如此刻，她的关注点就和小乞丐的不一样。
　　“不对。”如意听完小乞丐的话立即蹦起，表示了抗议：“我师父他是先用衣服袖子一抖——你看到他那一抖了吗？这叫借力使力，我听我师父说过，那叫太极八卦。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扑上去，结果却被他借力打力打回来了。”说道末尾，她还装模作样地“哎”了一声。

　　我一听，嘿，着小丫头还有说书的潜质，什么借力打力，太极八卦？
　　我就是嫌弃她缠得烦，顺手那么一推，这丫头不争气，一下子就被推走了。

　　当然，不仅我听出了如意的胡说八道，小乞丐也看出来了。他也立即蹦起来，道：“不对，他是用力袭击了我，让我的力气泄掉。我感觉他腿上的力气特别大。”
　　“你说错了！”如意和他争辩：“是我。师父那招借力使力，我现在胳膊还在疼呢！”
　　然后他们两个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我无语加无奈。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两个就是都觉得自己才是功劳最大的那一方，也是我着重去攻击的那一方。依照这般去试探，恐怕八百年他们都试探不出什么。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他们刚才这番话，我竟也颇为无聊地回想了刚才的动作到底是优先发力在手上，还是优先发力在脚上。

　　我本来还觉得自己记得还算清楚，但此刻认真去回想了一下，那段记忆竟像是一条倏然远游的鱼，摆摆尾，十分圆滑地顺着河流而去了。
　　独留下我纠结，一时间，竟连我都说不出来这个答案了。

　　我这边纠结着，如意和小乞丐那边也吵不出什么结果，只好都闷闷不乐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如意捧着脸，闷闷不乐：“也许是师父的武功太高了，我们根本试探不出来。”
　　小乞丐也唉声叹气：“是啊，也许他是胳膊和腿同时使劲的，对付我们就像打小屁孩一样。哎，师父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我：“……”
　　不得不承认，这恭维让我听着特别舒服，而我也默认了他们的说法，解了刚才的疑惑，愉快地转身而去。

　　当然有些时候，他们也会说些有的没的，例如上一次我给他们画的那个大饼，就印在了他们心里。
　　大冷的天，他们两个爬到破墙上，双腿交替晃悠着。
　　小乞丐有点忧愁地望天：“要是我现在已经成为大侠就好了，我就可以趁着卖包子的不注意，一次性拿很多。我武功那么强，一次拿十个包子肯定可以的。到时候就算那个卖包子的想要抓我，他也追不上的。”
　　…多有出息啊！

　　如意也有点忧愁：“要是我以前能够好好跟着师父练武就好了，现在我就可以去见霖公子了。到时候他见了我，看我那么厉害，肯定会很开心。那我就可以趁机说，霖公子，那我保护你好不好。然后他就会说，好啊，你可以一辈子保护我嘛？我说，好的！”
　　如意说到最后甚至陶醉地捧起了脸，我感觉她像是被下了药一般，痴迷的不像自己。

　　小乞丐也有点嫌弃如意这样，但他似乎有点不敢主动去惹如意，倒是没有直接反击，而是说：“等我有了武功，我肯定选霖公子那样的人做我的侍卫，专门负责保护我。到时候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肯定别人都羡慕。”
　　如意嘴撇了撇，听到小乞丐这样侮辱自己的心上人，小白眼直接翻了起来，阴阳怪气道：“有霖公子这样的人保护你，你肯定会更不安全。不相信吧，掷果盈车懂不懂？像是那样的美男子，我们女子看到了，都会用水果投掷的。”
　　说道这里她的眼中甚至露出了几分不屑，看了小乞丐那瘦不溜秋的身子，道：“像你这样的，站在四个霖公子那样的美男子之中，只会被瓜果砸成一张大饼！”

　　我一听，就知道如意又去天桥下听说书了。
　　这丫头记别的东西不行，就记些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事情特别擅长，天生有着碎嘴子的优势。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我这次的决心很强很强，就连各种阴谋诡异，糖衣炮弹都挡住了，成功了抑制住了我有时候被恭维得松动的心，决定将他们那点不良的梦想扼杀在摇篮里。
　　我宁愿他们这一生碌碌无为，也不想让他们重蹈覆辙，成为什么江洋大盗或者是采花大盗。

　　其实，这不仅是个考验他们的时刻，有时候我也老想放弃，想着算了吧。
　　甚至会安慰自己，也许我可以通过教化，棒棍底下出孝子的方式，活生生地打断他们的这个想法。
　　这些我都想过，却最终都放弃了。放弃的原因很简单。
　　——倘若不能够成为盖世大侠，我更倾向于他们成为普通人，而非因爱生恨，走上歧途。
　　我不肯冒这个险，这是我的逆鳞。

　　为了保护我那时而松动的意志力被干扰，我找了个机会，去拜访了一位老朋友。
　　临近过年其实只剩下了三四天，路上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就连周遭都是一片热热闹闹的情景。我和所有的热闹喧嚣，人群纷扰擦肩而过，待走了很久，到了一处闲暇地，我才停了下来。
　　这里几乎人迹罕至，是半山腰一个稍微的平缓的地方，上面搭着一个小屋。山腰的另外一边是个悬崖，我当年提着东西而过，便是在那里遇到了如意。但其实，当时我是来找我的这位老朋友的。

　　他是个和尚，如今也到了不惑之年，名叫明心。
　　正所谓老和尚念经，头皮生紧，我其实对这老和尚萝卜头没什么好感，来这里真的纯属是闲的蛋疼了。
　　我提了一壶酒，远远就看见那老和尚端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做了个参禅的动作，正闭眼念着经。
　　我偏偏不肯让他好好念，老远就将酒提起来，大喊一声：“老和尚，爷来了。”

　　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老和尚怪的很，年轻时也颇为放荡不羁，入佛之后也算是把自己一身的臭毛病改的干干净净，唯独这酒，磕破了头也戒不了。
　　所以这次，当我提着酒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时，这老和尚竟颇为沉得住气，连眼睛都没眨，我真的有点吃惊了。

　　“嘿，老和尚。”我半蹲在他旁边，嬉笑地打量着他。许久没见，他似乎有点老了，侧脸上的脸皮已有些松垮，但眉目间却似乎有了几分不动如山的佛意。
　　“阿弥陀佛。”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见我嬉皮笑脸，像是得道高僧那样感叹地摇了摇头，我一屁股直接在他旁边坐下，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看他这蒜怎么装。

　　“山中无日月，转眼便恍若隔年。许久未见，施主却岿然不变。”他终于睁开了眼，看了我一眼，便唉声叹气地说道。
　　我笑嘻嘻地将酒放在面前，并不将这当回事，甚至有些洋洋得意：“你是在说我还像是以前一样年轻吗？这个倒是，我挺赞同的。许久未见，你似乎可爱了点。”
　　“阿弥陀佛。”他又双手合十说了一句，假装没看到酒，而是看向原处的郁郁丛林，道：“施主年华正茂，心思机巧，自有所用之处。何必去拘泥于为盗呢？”

　　他这话我不知听了多少遍，听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由吊儿郎当地掏掏耳朵，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气他。
　　“老头，不要以为我叫你一声和尚，就得尊敬你。爷绝不惯这毛病。再说，你自己以前就这行，还好意思说别人？”
　　这老和尚年轻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是个侠盗，专偷那些看不惯的，名声差的富豪官员，后来干了几年，受不住老鼠般的作息，且那多年消失的良心多年后竟然重新发芽，终于金盆洗手，索性来这里当个和尚。

　　我却不以为意，自己说金盆洗手就不做了？当年偷别人的钱都没还，这也叫金盆洗手？
　　不过鉴于他的确将偷来的钱也救济了一些穷人，比我做的好一点——我都是看心情给的，所以我也就勉强承认他现在有资格成为一个“和尚”了。
　　他却一扬眉，颇有些讽刺的意味道：“以前我是盗，起码全身武艺，都是从小练的；如今我入佛，不敢说通晓佛性，却也熟读佛经。如此这些，都是双手所得。至于施主，能再次与我相见，恐怕运气是断不可少的。”

　　我被他说的一噎，一时回答不上话，只好转了话题，怼他：“佛性佛说都让你这么对待来看你的人吗？”
　　“阿弥陀佛。”他又大尾巴狼地说了一声，这下那双贼精贼精的眼睛终于斜了方向，偷偷看我面前的那坛酒。“佛祖见你带来了一坛酒，所以才让我出言点醒你。”
　　我终于好笑地将酒朝他那里推了推，点点头，“喏”了一声，道：“那你就好好气气你的佛祖吧，让他看看你这个假和尚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