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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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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冉静静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迷蒙的山色湖光。桃花雨,杏花林。青竹园,锦鳞池。庭院深深,长廊蜿蜒。盏盏精致的宫灯随风微摇,流苏摇曳,晃碎了一地的光影。
他抬手轻轻按在胸口,层层青衫下的肌肤上留下的那道伤口似乎在烧灼。散发出似乎可以焚尽他心脏的热量与温度。
这是清婉留给他的印记。
自从那天过去后,他便一直昏沉着,朦胧中有依稀的记忆。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情景。待他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清婉不在,其他人也不知去向。
接触的人也只有每日定时送药送饭,却一无所知的换药送饭的小厮。而期间。清冉一直沉默着,自清醒后竟是一语未发。
突然,房门被敲了敲,随后是一名身着粉衫的女子翩跹而入。
“夏公子。身子不打紧了吧?将军让我来带你去人事房领职。”粉衫女子手中端着一碗散发着清苦气息的药汁,面无表情地扫了没有什么反应的清冉一眼,放下手中的托盘后,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件由一方精美的水色绣帕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体交给清冉。清冉接过后,眉头一皱,屏息着打开了绣帕。而绣帕正中央,正是那把清婉用来刺杀颜晞岚未遂,最后插在了自己胸膛中的匕首!
在绣帕的左下角,细细的绣了两个字——保重。
看到那两个字的那一瞬间,清冉感到自己胸口的那道伤口前所未有的炽热,带动着心脏那一抽一抽的刺痛,向他袭来。他似乎知悉,那个微笑着的,当年站在梨花下的女孩,已经离开了。
那些纠缠着的情愫,因为失去了另一头的牵引,已然颓败,只余这一头,不愿放手的清冉。他不能相信,那个从女孩时期便一直和他在一直,直至他们长成如今的摸样的清婉,会离开。清冉突然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有一点儿声音发出来。清冉的身子突然震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
这方绣帕明显是早就绣好的,清冉不知道清婉在绣这方绣帕时,是怎样决绝的心情。她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们一定会有分离的一天。
所以她才和他许下,幸福与活下去的誓言。
清冉知道,清婉是想要自己活下去。
而他。又岂会令她失望?既然她要他活下去,他一定会坚守着自己的生命。同时,他也期盼着,清婉没有死......他们会在将来,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再次相遇。
而作为对过去的祭奠,清冉轻轻的笑了笑。他要把他的声音还给她。用她带给他的声音,作为祭奠。他今后,再也不会说任何一句话了。
“我是眠灯。在二皇子府上当差。这东西是二皇子托我交给你的。好了,既然死过一回,就当是重生吧。不要再纠缠于往事了。往后,还是要过下去的。你......”眠灯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清冉一眼。
眠灯只觉得这个来自夏朝国的皇子,真的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没有那种夏朝人特有的美貌与锋芒,内敛得毫不起眼。肤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看上去缺少生气又病态。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要留下这个平凡的人,还不惜用了秘药给他疗伤。
正当眠灯迷惑着的时候,却见清冉突然抬起了头,朝着她微微苦笑了一下,似乎是在道谢。眠灯一愣,只觉得方才这个少年笑起来的时候,一改方才的死气与灰暗,突然变得鲜活起来,那个苦笑,似乎能牵得人心里发酸,有一种隐忍的悲切与疼痛在里面。
“......衣服在屏风旁的架子上......你快些梳洗吧,再耽搁下去,人事房的崔主管待会儿就要派人来催了。”语毕,眠灯强压下心动的悸动,转过身去,走出了房间,在房外等待清冉。
不消片刻,眠灯便听到身后传来鞋履声,回头,便看到清冉正看着自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他已经准备好了。见状,眠灯也不多言,领着清冉走出了院子,向人事房走去。
“你现在是二皇子颜晞岚的人了,这仍是二皇子在宫中的别苑,现在带你去人事房领职是二皇子的意思,估计你是要去彦心斋那儿当职吧。现在可不比你从前的日子,要记住,我们做下人的,只要做好分内的事,看该看的,说该说的。其他的——一律看不见听不到也不知道。”眠灯一边快速地带着路,一边小声地嘱咐着清冉。
而跟在眠灯身后的清冉,却是一脸的无奈。眠灯虽然窈窕纤小,走起路来却是一点儿不比他慢,估计是常年任职宫中的缘故,眠灯的步子迈得又稳又快,他身后的清冉大病初愈,他原本身子底便不好,如今,已是隐隐露出疲态来。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一边勉强紧紧地跟上眠灯的步子,一边凝神去听眠灯的话。
眠灯的步伐当然快。在宫中,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安分守己,做事滴水不漏的奴才,更需要的,是一个能随传随到,绝对不让主子等待的奴才。为此,眠灯还学了一点儿轻功。
而就在快要到人事房的时候,眠灯却突然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以至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清冉差点一个冷不防地撞上她。
清冉微微平缓了一下呼吸,才抬头看向眠灯。只见眠灯一脸的纠结,脸色突然难看起来。这时,突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我还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和情郎在这儿约会。却不料,原来是眠灯你啊。”
闻言,眠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参见大皇子......您说笑了,这宫中的规矩,料是眠灯胆子再大,也如论如何不敢不遵守,不敢去破的。今儿只是遵照主子的意思,将人领去人事房领职而已......”
眠灯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个慵懒声音的主人打断。
“呦,要说眠灯胆小,那这宫中还有哪个女婢胆大?上次那次晚宴,原本还想与你共赴巫山,却不料,你拂了我的意,竟抵死不从,还搬出二弟来做幌子。真想知道,敢随意违抗皇子的命令的宫女,这胆子不大,那什么才叫胆大?”
听到这露骨而轻佻的话,眠灯一脸的羞愤。一旁原本一直低着头的清冉也不自觉地抬起眼梢,轻轻瞄了那大皇子一眼。
光看那大皇子的容貌,可是一点也不轻佻。甚至说的上是俊美无涛,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深邃得动人心魄,眼神不似一般纨绔子弟的轻佻与游离,而是一种精光内敛的深沉与狡黠。只可惜——为何他的性子确是如此的轻浮......
“......大皇子.....当日我是真的有事......我......”眠灯又羞又恼,却又不能表露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似乎察觉到了清冉的目光,那大皇子突然朝清冉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来。“眠灯,这是夏朝国的皇子吧......听闻那是个盛产美人的国家呢......颜晞岚这个算盘倒是打得好,攻下了个尽是绝色的国家,还俘虏了一干皇子公主们——他们是全部都被送到“惜欢阁”了吧。那么——此人又为何留了下来?”
闻言,眠灯几乎面色又是一变,听到大皇子这么说,她就知道清冉估计要倒霉了。天知道这大皇子向来风流成性,上到异国的公主下到小倌楼的小倌,他几乎是把能沾的沾尽了。不管是浓妆艳抹看破世间冷暖的风尘女子,还是涉世未深,养在深闺的那些小姐们,几乎个个逃不出这个大皇子织下的情网。而她眠灯,也是不久之前才被大皇子看中,只是她有了深爱的人,也深知与其想交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才千方百计地躲避。而如今,却不料正面遇上了他,而一旁的清冉又不知是哪里勾起了他的兴趣。如若是一般的仆役,这大皇子要了,眠灯也没有什么异议。问题是,这清冉是颜晞岚的人。她还真是有苦说不出......
“叫我颜墨。”大皇子颜墨深情地看向眠灯,余光确是一直打量着站在眠灯身边低着头的清冉。
颜墨记得方才清冉小心翼翼地抬眼瞥向自己的时候,那个谨慎而微微带了些好奇的眼神,与清俊干净的面容,奇异地令他有些心痒。而且身为夏朝国的人,这个少年却一点也没显现出血统上绝色的优势,而是那样安安静静的干净。也许,是在别的方面比较出色吧——颜墨微微眯起了眼睛,脑中的构想却越发不堪起来,他的目光也越来越深沉。
意识到颜墨真正在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清冉后,眠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她不着痕迹地挡在清冉面前,挡住了颜墨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奴婢不敢,大皇子,奴婢还赶着要带他去领职......您看......”
“不——不用这么急,他,我先借走几天。人事房那儿会帮你打点好的——”颜墨往一旁的小厮看了一眼,那小厮立马会意,准备上前去拉清冉。
“大皇子!您要谁我没权利干涉,但是这是二皇子的人!”眠灯一看情况不对,不得以搬出了颜晞岚。却不料,颜墨最讨厌的人非颜晞岚莫属。一听清冉是颜晞岚的人,反倒更是坚定了颜墨抢人的决心。
清冉显然不明白为什么颜墨突然要带走自己,愣愣的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小厮企图拉开眠灯带走清冉,而眠灯则是一脸紧张的死死护住清冉,一边高声呼喊,“大皇子!这人你真的不能带走!这是......”
颜墨见眠灯态度强硬,不由得也真的来了气,“眠灯,不要仗着我对你的宠爱得寸进尺!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正当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时,却只听见几声悦耳的笑声传来。
“呵,这不是大皇子么,怎么还有这闲工夫和二哥的婢女调笑呢?怎么还不去“轩聿殿”?我记得父皇早就叫你过去了吧?”
一看到来人,眠灯便知道事情有转机了。
“四皇子!”
“......颜祈音......该死......”颜墨低声咒骂了一句,看着眼前这个绝美得更胜夏朝国众人的四弟颜祈音,是一脸的阴冷与厌恶。他似乎不愿与其照面,还没等后者走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旁还在和眠灯纠缠的小厮见状,也行了个礼退下,一路小跑地跟上颜墨消失在花园小径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