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下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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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苏府。
苏欲天肃立在门口，神色焦急，边上一黑衣男子笑道：“天哥，你急什么？嫂夫人不会有事的。”“我哪里急了？……呸，我怎么不急？裴啸，你别幸灾乐祸，早点守着你家如烟抱个大胖小子是正经。”苏欲天笑骂道。“这……这种事急不得……”裴啸尴尬地掩饰。
两人谈笑之际，房中忽的传出一阵惊呼之声，产婆踉踉跄跄夺门而出。苏欲天神色一变，拉住一个丫鬟问道：“玉香呢？莫非她……”说到这里，苏欲天的眼中已含着泪，几乎不敢想象接下来的话。
“夫……夫人没事……是个小姐……但是……”丫鬟畏畏缩缩不敢回答，苏欲天一把推开丫鬟，扑进门中，“玉香……玉香……”苏欲天呼叫着爱人的名字。
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没事……天……我没事。”苏欲天方才放心，抱起边上的孩子匆匆扫了一眼，不由大骇。
女婴被裹在一床小被之中，微闭双眸，苏欲天隐隐看到，女婴的眼中、发间，皆蕴含着一抹碧绿……
“天哥，你怎么了？”刚刚进门的裴啸诧异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有点乱……”苏欲天闭上了眼。
“这孩子呢？叫什么？”裴啸定定神，转而看向了女婴。
“不好说……随便起一个便是。”苏欲天心不在焉，“就叫她苏洛颜……”
苏欲天忧重的叹息在室中回响……
红烛已经熄灭，漆黑的屋中，本已熟睡的孩子睁开了双眼。
我是谁呢……秋宸？还是洛颜？
当年自己已经追随萧季同归命运之轮，转生人间，并且自己拥有前生的记忆……那么，萧季呢？他在那里？他还记得他的从前么？
细小的手臂轻轻伸出，从发间取出一根发簪。发簪上遍布细密的花纹，带着历史厚重的沧桑，这是萧季亲手戴在她发间的，一戴便是数千万年。
可是现在呢？物是人非，事事皆休……她与萧季，是否还能相遇，是否还能在一起，曾经的一切，能否再次记起，他们之间，能否旧事再从头……
一声轻轻的叹息微不可察……
一月后。
打扮后的洛颜被林玉香抱在怀里，苏欲天跟在夫人身后转悠。苏欲天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纵然孩子有着异于常人的相貌，但这毕竟是他与玉香的爱情结晶，而且孩子已经满月，聪颖异常。
“天哥，恭喜恭喜。”一个熟悉之极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人群之中挤出一个男子，正是裴啸，他满面笑容地端详着洛颜，“这孩子……”
看到洛颜的绿发绿眸，他怔了一下。他初见洛颜之时，室内光线昏暗，所以他没有看到。
“别说这个。裴啸，今天我们不醉不归，你可不许逃跑。”苏欲天笑道，却被林玉香在腰间一拧，顿时成了个苦瓜脸，让裴啸暗暗发笑。
“哼，裴啸，你少给我幸灾乐祸，小心我告诉你家如烟，你上次偷偷去青……”苏欲天一瞪眼，但是气势却弱了不少。
“嘿嘿，天哥，你不是也去了么？还是找的花魁。听说那花魁……”裴啸猥琐地道，而苏欲天自然又被林玉香嗔骂一顿。
“咳咳，少来这套……我说老裴啊，你我兄弟多年，怎么我的女儿都满月了，你家如烟还没动静啊？”苏欲天清咳一声。“我哪比得了天哥你？当年天哥的风流可是传遍京城啊……”裴啸嘿嘿笑着，却被林玉香瞪了一眼，缩起了脑袋，转而逗弄孩子去了。
“小洛颜……小洛颜……”在他的热心逗弄下，洛颜却只是懒懒蜷在林玉香怀里，像是睡着了一般紧闭双眸。裴啸装模作样，痛心地叹了一声，凑到苏欲天边上抢酒喝去了。
十七年后。
洛颜已是京城有名的美人，不但容貌出众，更是文采洋溢，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样样精通，她异于常人的绿发反而成为众人追捧的理由。只是洛颜对于众人的热心追求毫不上心，哪怕京城上门提亲的人几乎将门槛挤破，她仍是一一拒绝。
“苏姑娘……”“苏小姐！苏……”马车外人群的嘈杂之声，丝毫不能影响到车内端坐着与裴啸下棋的洛颜。而她对面的裴啸则是郁闷不已，洛颜精通棋艺，又天赋异禀，只和自己学棋一年不到便远远超过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只能被她杀得落花流水。只是裴啸不知道，洛颜学这么久还是装出来骗他的，否则又要闭门撞墙了。
便是洛颜有心让他，仍然是让裴啸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日没有睡好导致精神恍惚……
“叔叔，姐姐，外面好多人啊，有男的有女的……我们的马车被堵住了。”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旁响起。那是洛颜诞下一年之后，苏欲天与二妾莫烟生下的孩子，苏洛铭，聪明伶俐，在府里深得人心。年纪轻轻，长相俊逸，从小在姐姐熏陶下长大的他不知被多少京中的女子暗自钦慕，三人中只有心思单纯的他不知道，那些女子皆是为他而来……
“管他做甚么，一会儿人群自然会散去，最多也就是等到午膳之时。裴叔，你又输了。”洛颜心不在焉道，放下一子朝裴啸嫣然一笑。
“呃……这，这，我方才没有注意……你小子笑什么？”裴啸老脸一红，向偷笑的苏洛铭吹胡子瞪眼的，倒让二人又笑了起来。
“不下了不下了，每次都输，不如不下。倒是洛颜你的棋艺，进步很快啊，我都快赶不上了。”裴啸扔下棋子，慢悠悠地拿起了茶壶。
“叔叔，快到年末了，馨妹妹还在苏州么？”苏洛铭一把抢过他倒好的茶水，啜饮一口。“是啊，馨倪好像很久没有回来了呢。”洛颜也放下茶杯，对于这个和苏洛铭同岁的小妹妹她可是很喜欢溺爱的，也许和自己前世无亲无依，只有萧季一个“朋友”的缘故吧。
“啊……你们是说馨倪啊？前天刚收到了她的书信，已经上了回京城的船了，估计快要回家来了吧。”裴啸抿了口茶，眼中掠过了一丝思念。自从两年前将她送去苏州的姑姑府里学习女红，就再也没有看到她，虽然有书信来往，但是还是会想念远在苏州的她，骨肉亲情永远是距离所不能磨灭的。
“姐姐，外面的的人群果然散了呀。”一直关注着外面动静的苏洛铭呼道，此刻他的神情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嗯。裴叔，我们回去吧。”洛颜轻抚苏洛铭柔顺的长发，转头对着裴啸微笑着。
“好的。”裴啸点点头，吩咐了车夫一声，三人所乘的马车便向苏府行去，渐行渐远。
“洛颜姐。”才刚进门，就见一个女孩挽着一男子的手臂迎上来。洛颜微微一怔，方想起是两年未见的裴馨倪，“馨倪，你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没认出你呢！”洛颜笑道，打量起一边的男子，剑眉星目，俊逸非常。
“你好。你就是倪儿常常提起的那个‘洛颜姐’吧？”对方文质彬彬地冲她微笑，主动伸出手来一握，“我叫杨琊。”“杨琊？”苏洛铭从两人身后窜出，望了他一眼，“希望，你可以照顾好馨妹妹。否则我……”“我会的。”杨琊打断他的话，报以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洛颜悄悄望了他们一眼，两人眼中窜出绚烂的火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原来苏洛铭是喜欢裴馨倪的，可是他一直埋在心底。
“也好，交给你我们就放心了。”洛颜面带微笑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假装无所谓地走向房间，回过头来补充一句，“不过……听说皇上最近要招妃子，十日之后便会有公公来各家带走被选中的女子，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你眼睁睁看着馨倪入宫。”
“知道了，洛颜姐……呵呵，你也要小心为上啊，听说你的‘美名’连皇上都知道了呢……”裴馨倪在身后挽着杨琊甜蜜地微笑。
“我……我自当以家族为上，家中还有洛铭，又不怕断了香火。至于进宫之后，我还可以在皇上面前多提起家族，倒还可以为家族增光，我何乐而不为？”洛颜勉强笑道，“家族的荣誉，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为了家族，我可以牺牲一切……”
是啊，为什么没有想到自己呢……如果她进了宫，那么是不是代表她与萧季重新相遇的可能为零？就算再见到他，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妃子，又怎么能够和他在一起，毕竟，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但是，一想到进宫，自己的心里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宫中呼唤着自己，也许……这次进宫，不会错。
“什么，你要我们送你入宫？”苏欲天原本懒懒倚在那张太师椅上喝茶的臃肿身躯猛地跳了起来。“爹爹，我一定要入宫的。而且还可以借此为家族争来壮大的机会，爹爹放心吧，我在宫里不会惹事生非的。”洛颜自信满满地道，站在那里，眼神很坚定，眼神越过苏欲天，悠悠然投向远方。
苏欲天凝视她半晌，方才开口：“你……真的要为了家族的兴盛，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洛颜重重点头：“请爹爹想方法送我入宫。”
“也罢……随你去吧。洛颜，在宫里……一定要小心。‘伴君如伴虎’，这一点，不会错。”苏欲天眼中是浓浓的不舍。
“谢谢爹爹。”洛颜吐出一句，苏欲天便把自己的身躯重新埋进椅中，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去吧。”苏欲天闷闷吐出一句。
“好。”洛颜转身回房，“我会成为皇后的。你等着我回来。”
虽是这么说，但是她心知，要成为皇后，谈何容易。
不过，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苏欲天在她背后看着她坚定的背影，他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她是不是嫌命长了？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竟然想要入宫伺君？
洛颜在房中收拾东西，把宫里可能用上的东西都带上了。即使她在宫里会有专人打点一切，可她还是觉得有备无患比较好。
真的要离开么？洛颜在心底问着自己，天知道萧季会不会在宫里，就算在，谁知道他会不会已经忘记了自己，那样还有意义么？
但是，一想到萧季有可能就在那里等她（即使是个很小的可能），洛颜还是下决心要进宫。自己的预感向来准确，更何况自己的仙脉仍在，虽已毁了大半，只能够让她练成一点点轻功，但自保还是可以的。
洛颜悠悠然看向窗外，檀木窗外锁着一片浅蓝的天空，寂寞到忧伤。即将与相伴了十七年的家人分离，去那深不可测的后宫打拼，甚至还要侍奉一个不知长什么样、性格如何的皇帝，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去宫中寻找那不知名的东西。
值不值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下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