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河转》粘豆包

10、桂影红烛

　　铃玉坐在开往金城的火车上，仍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虚虚幻幻的那么不真实。可看着对面的人，他微笑的表情温暖的手心，都告诉铃玉这是真实的。对面的人，是她要牵手走过一生的人。
　　立春之后，津平晴天的日子也多了起来。铃玉想到自己就要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地，离开疼爱自己的爹娘弟弟，心中还是留恋不舍。日光打在灰色的城墙上，斑驳的色彩很像爹娘头上的白发，想到今早送别时的情景，铃玉不觉红了眼眶。
　　骆仲英知道铃玉心中不舍，起身坐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说：“我们以后有时间常回来，我会叫人照应着二老的。铃玉，我答应过伯父，会好好照顾你的。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铃玉回去车厢里躺下，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索性起身。看着窗外晃动的风景，还是想起小时候很多事情，一转眼自己都这么大了，爹娘也老了。
　　他们到达金城之后，陈副官已经在等他们了。骆仲英却不让他开车送，自己把钥匙拿了过来，说是要带铃玉去个地方。铃玉本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官邸，不想他背道而驰，开到了一座古朴的宅院前。
　　“来，快下车。看看这儿，喜不喜欢。”他拉着铃玉的手进门，这座宅子，像极了津平的四合院。铃玉看着精致的垂花门，明白他真是用心。骆仲英见她惊喜的表情更是开心：“猜你不喜欢官邸那里，冷冰冰的。所以找人寻了这处房子，只是匆匆忙忙找的，还没有让人收拾。你看看喜欢什么式样的家居摆设，我叫人去办。”
　　铃玉往里面走，没想到看起来不大的宅子，竟是重叠的数重院落，她不禁说：“我们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啊。”
　　骆仲英从背后环住她，一下下的晃着，说：“这要靠你了。”
　　“嗯？”
　　“将来我们的孩子出生了，院子就热闹了。”
　　铃玉知道他拿自己打趣，抬手拍在他手臂上：“乱说话。”
　　骆仲英陪她继续在院子里逛，商量着这里要做书房，那里最好再栽棵树。铃玉看见最里面院子的一间偏房说：“这间当花房最合适了。”
　　“那好，我叫人多开几扇玻璃窗。”
　　他们正说着话，陈副官就来了。骆仲英让人把铃玉送回官邸，然后和陈复珍一道回了司令部。
　　傍晚的时候他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发须微白的老者，铃玉从未见过。
　　骆仲英扶老人坐下：“铃玉，这是我的老师焦见琛。老师，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霍铃玉。”
　　“果然是个清秀的姑娘，难怪能叫百亭收了心。铃玉姑娘，来金城还习惯吗？”
　　“谢谢您老关系，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骆仲英进到内堂去，半晌复又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张薄纸。他走到焦老身边，把纸递给老师，说：“老师，今天我请您来，是想让您为我们做个见证。”他转向铃玉，“这是我与铃玉的婚书。”
　　铃玉听了一愣，看向那张旧旧的红色，心里朦胧的欢喜起来。
　　他们分别把名字签好，又盖好了章。焦见琛慈祥的看着铃玉说：“百亭脾气急，铃玉，你以后多担待。”又问骆仲英，“准备什么时候和大帅说？”
　　“我已经和大帅提过了，下个月我带铃玉回甘宁。”
　　他们又说了会儿话，焦见琛起身告辞，骆仲英送他出门。只剩了铃玉还在对着婚书发愣，见骆仲英回来，又嗔他：“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和我商量。”
　　“用的着商量么，难道你不想嫁？那我赶快把老师追回来。”说着竟还要往外走。
　　铃玉拉住他：“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不是你想嫁是我想娶。娘子意下如何啊？”听他这句荒腔走板的唱腔，铃玉不由得一笑。骆仲英走过来搂住她，“铃玉，我们有个家了。”
　　两人闹了一阵之后，才想起还有正事。骆仲英本要为她大办婚宴，可一来金城的形势还没有完全稳定，二来他们还没有回过家，所以商量之后决定只宴请一些骆仲英的旧部好友。
　　“铃玉，回到甘宁以后，我一定为你补办一场婚礼。我要叫世人知道，霍铃玉是我骆仲英这辈子最爱的人。”

　　最近几天铃玉都在新宅子里忙乎，骆仲英平时军务繁忙，鲜少有时间可以过来，所以大事小情都是铃玉做主，不过骆仲英看到了她的成果，连声夸她有眼光。
　　“我看大体上差不多了，最后做个大扫除我们就可以搬进来了。”铃玉拽着骆仲英，带他转转这个焕然一新的院子。转着转着，铃玉发现少了点什么：“对了，茉莉花在金城能养得好吗？咱们的花房不能空着呀。”
　　“我哪懂什么花啊草啊的，赶明儿去帮你问问。”
　　“别等回来了，我们现在去花市逛逛可好。”
　　骆仲英把花房的门关好，对铃玉说：“今天不行，我有别的安排。”说完就带着铃玉出门了，铃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了院子才看见门前的一匹高头大马，灰白色的鬃毛被风吹的微动，还不耐烦的打着响鼻。
　　骆仲英翻身上马，又伸出一只手给铃玉：“来，上马。”
　　铃玉握紧他的手，骆仲英略一用力，铃玉便稳稳地坐到他身前。他们一路骑马出了城，铃玉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仔细回忆才发现这是去金河的路。这匹马跑得快耐性也好，一直跑到白塔山的半山腰他们才停下来。
　　骆仲英把铃玉抱下马，铃玉望着波光粼粼的金河不禁问他：“怎么带我来这里？”
　　“铃玉，我第一次来金河看夕阳，是爹带我来的。不是大帅，是爹带我来的。爹问我喜不喜欢这里。我说喜欢，这里漂亮。爹说这里总有一天是我的，不仅是这里，他还要打下半壁疆土，另外的半壁就看我的了。说完就送了我这匹马，让我以后带兵打仗都骑着它，不要忘了答应过他的话。那时候这马儿还小，如今都这么大了。”骆仲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铃玉听着就觉得心疼。
　　“仲英，要是爹能看到你如今已是金城司令，相信他老人家也能开怀了。”铃玉挽着他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
　　“今天是爹的生辰。”他的话有些不连贯了，铃玉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知道他在压抑着自己。铃玉什么也没说，只把头紧紧靠在他肩上，肩章很硬硌得她有些疼。
　　山上风大，初春的风的铃玉有些站不稳，可骆仲英一动没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金河，他眼中尽是奔腾的波涛。稳了稳情绪，他才开口说：“铃玉，我知道你也喜欢这里的夕阳，所以我答应你，不只要带你看金河落日，我要带你看天下最美的夕阳。我也要完成对爹的承诺，这江山天下总有一天要姓骆。这些话说与别人，他们只当我疯了，说的是疯话，可总有一日我大权在握，谁还敢多说半句。”
　　他眼中的狂热，是铃玉从没见过的，一瞬间铃玉怀疑自己到底了不了解面前这个人。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温文尔雅，让铃玉几乎忘了他也是权倾一方之人，忘了他的野心和抱负。
　　铃玉微微一笑，对他说：“山风吹久了不好，咱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