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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上 深闺弱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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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顿吃的丰盛,叶家主事对晚饭就没了什么要求。当晚叶锦垂手立在门边询问,叶真人摸着还没消下油腻的半大肚腹,摇了摇头,甚谦和的道了声,“随你。”
再看着师兄也是一副脑满肥肠的嘴脸。锦儿想了想便淘了两把杂米,准备熬粥。又一想,再把中午的剩菜回成两碗,放在笼屉里一起小火蒸了。
太阳眼见的落了下去。师父就着那点温柔的斜阳靠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读老庄。师兄还是穿着那截裤衩把剑舞的唰唰响。
叶锦搬把板凳歪在师父的竹椅边,跟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读。
“师兄,你就不能穿件衣服吗?便是在家,也不好这么不拘行迹罢。”
叶守停了下来,摸了把汗,“全都洗了。再也没衣服了。”
“我记得今儿开春刚刚给你做了件夏衣,怎地就没了?”
叶守瞟了眼叶重机,叶重机一脸的慈祥翻书页。
“洗了!”
“咦?这次出门没见那衣裳啊?我临走时才给你洗了的。原是叠好放在床头上的。”
叶守的剑锋闪着清幽的寒光:“你下次应该藏起来。”
叶重机继续翻书。一脸笑容越发谦逊。
“那就穿那件青色绣了云纹的秋衣罢。”
叶守不吭声,把剑收进剑鞘。叶守不穿,倒不是因为此衣不和时令,只是家里赚钱不易,自己总共就那么两件衬头的衣服。穿此衣,是要有番讲究的。其一,非深宅大院朱门绣户做法不穿。其二,非深宅大院朱门绣户有冰肌玉骨艳名远播千金不穿。
此二者,缺一不可。
“嘿嘿,你师兄是天生的风姿卓卓,不穿也罢。”
叶锦蓦然想起前些日子他还在临琼县令千金的绣楼边做法舞剑,一身道袍在风中潇潇洒洒。
“随你,可是现下毕竟入了秋,更深露重。你且小心。”
叶守露齿一笑,把剑往樟树下一靠,“嘿嘿,师弟,来来来,让师兄教你甚么是伟岸的大丈夫。”
叶锦啊的大叫一声翻下凳子。
西边天空云海翻腾,太阳烧红了半天的云霞。
灶房里的锅开了,白雾蒸腾,徐徐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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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急促敲门,先带三声试探,后是一阵排山倒海。
叶重机放下书,“莫闹了,过去看看罢。此人敲门声短而急慌,怕不是有什么大事。”
叶守手下一松,叶锦一个翻身跳到地上,跑去开门。
门吱一声开后,一女子灰头土脸的站在门外。
叶锦呆了那么一呆。蓦的想起三日前临琼许知县后宅里荷花池边焚香抚琴的小姐。抛去发式单从容貌来看----
“许小姐?怎地是你?”叶锦大大的吃惊。
面前女子一身风尘,容颜憔悴。
“太好了,真的是叶家。锦儿啊锦儿!”许千金一兴奋,抱着锦儿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悠悠转醒,人已躺在叶家的客房里。虚弱的眼珠些微睁开,就瞧见了一身暗云纹青袍衣的叶守叶道长。还是那个英俊不凡哟。
一手把人捞过来,扑进怀里,吸吸鼻子,放声大哭,
“叶道长--奴家的命,怎生的如此苦哟------”
叶锦被许千金的哭势悍的一句话也不敢说。藏在师父身后露出小半个脑袋。叶重机拍拍他的头。
叶守只得拍着她的肩膀,瞅着湿透的袖口心里小鼓打的咚咚响。
莫不是又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许久,哭声略略止了。叶重机递上一条毛巾。
许小姐伸手接了。指甲上涂着蔻丹色油彩配上青葱□□的双手,分外娇嫩,
“小姐先不要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讲来。听老道一句劝,没有过不去的河。便是三分天定,不是还有七分人为么?”
许小姐扭捏半天,最后默默的点点头,一条毛巾半掩了面,抽抽搭搭开始讲。
三年一度选秀就要开始了。
叶守脱口而出,“当今的皇上不是还没满十岁吗?”
一句话勾来许小姐哀怨的一眼,掩着帕子又要开始哭。直把三个男人哭没了主意只得干瞪眼接着等。
锦儿想起自己还没幻成人形时残存的那几丝记忆。便是在一个大水缸里游啊游,有人经过不小心撞到水缸,就会震出嗡嗡的声音。此声音对人没有什么,对于水里的他来说不啻于五雷头顶滚,鱼身汤里熬。而今回忆当时的痛苦,只残存下了一种嗡嗡的头晕感。
自从换得人身,原以为这种记忆已被现世消磨干净,谁曾想,而今听到小姐哭声,一下子如被人又扔进了缸里,且旁围着十几个壮汉拿着木棍,你敲完来我来砸。
甚是痛苦。
一炷香后------
许小姐方捻着毛巾角细细的擦过眼尾。
长叹一声。
可不是嘛。未满十岁,便也要选秀。上头的大臣说这是祖宗的规矩废不得,还说先帝五十七岁时尚还纳了一批妃子,没道理现在的皇帝就纳不得。
叶家师徒挑眉。
虽是明年开春的事,但是眼见的上头已经有了这么层意思。有品阶的大臣到时候都要把到了年龄的女儿往京里送。这几日便要下旨。要不是京里做官的表哥得了消息,我这---我可怎么办啊------
叶锦听明白了,小姐这是逃难来了。可是转念又一想,逃到这里来做甚?赶在圣旨前找个相公不比别的管用?就算逃,也不能逃到叶家来呀。
许小姐一双哀婉的眼睛默默的瞅着师兄。眼泪就那么一个劲的流。
傍晚的黑暗中,师兄同样沉寂的坐在床边,豆油的灯光照着他半边深邃的脸。
叶锦顿悟了。
师父拍拍他的头,将他领了出来。
夜色里,锦儿拉着师父的袖子,“师父,师兄会娶她吗?”
师父没出声。目光飘的很远。
锦儿就这么靠着他,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一个人坐在灶台前拾柴火烧火时,心里就会有这么种感觉。师兄说,大约是小时候养你,师父老吓唬你拿来熬汤。大概心病就是这么做下了。
叶锦心想,若不是师兄看护的好,当年师父真饿极了,那事也就未必了。
门一响。师兄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走了出来。
“师父,就先收留她一晚。明天让她投奔京里的亲戚。再让家里给安排着物色一门好亲事。”
“那师兄,你不娶她?”
锦儿仰起头问。
师兄一脸讶异,“我为何要娶?”
叶锦一听,心里就跟绽出了一朵花似的。不娶便好不娶便好。
“不管怎么说许小姐远道而来,怕是还没有用饭吧。顺道留下她吃个饭吧。”师父望着月亮很神在。
“可是师父,没有碗了呀。”
叶重机扭过头来,呃?
菜碟倒是富裕。可是,“半个月的碗都被你堆到灶台上今儿回来全给打了---”
咳。叶重机掩嘴。
“那--便去隔壁何婆婆家借一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