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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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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显的喉咙一定被什么东西给破坏过,因此他说话的声音总是低沉而嘶哑,如生锈的刀自刀鞘中拔|出。
一阵风忽然吹过,吹起了一阵浓重的血腥气,这黑衣剑修手中的剑翻转半圈,又迅速地插回了剑鞘之中,好整以暇地站着,等着那三人先出手。
其中一人怒道:“狗日的!你好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五毒宗弟子已扑了过来,这弟子的法器是一柄鬼头刀,刀脊沉重,可直接斩断人的神魂,唯力大者方可使用自如,这人一刀劈下,刀身带着寒霜般的煞气,朝傅显的头顶直劈而去——
傅显看都没看那人一眼。
他的剑出鞘、回鞘。
鬼头刀就停在了他的头顶,那使刀的弟子的脸色忽然紧紧地扭曲起来,额头上浮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他瞪着傅显,口中咯咯作响。
傅显侧了一下头,鬼头刀“当哐”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道:“好刀法。”
使刀弟子狰狞地道:“你……你……”
傅显淡淡道:“可惜遇上了我。”
使刀弟子轰然倒地,直到倒在地上之后,他胸口那一道自下而上被撩开的伤口,才溅出了血花,他体内的灵力自他的伤口处涌出,像是一个个飞舞的萤火虫,这萤火虫落在地上时,地上就飘了一层雪花。
原来这弟子是冰灵根。
第二个弟子怒咤一声,拳挟风雷,一拳朝傅显击出!
以武入道之修士,多有自己惯用的兵刃,所谓十八般武器之中,白打——也就是空手,也算是一门极厉害的兵器。
但所谓兵器,就是一寸短一寸险,以拳法入道之修士,须得有过人的勇气、极硬的拳法与极富力量的身躯,才能在比武之中不落下风,故而鲜少有人修习拳法。
这人一双风雷拳虎虎生风,裹挟力千钧,也算是个好手,若被他砸上一拳,非得连金丹都吐出来不可!
但傅显仍未眨眼,他甚至连剑都已回鞘。
眼看那一拳已朝他胸口击来,傅显还是连动都没动。
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忽然响起,第二个弟子的惨叫声响彻天地——原来就在那刹那间,傅显已经出手,他的手掌握拳,一拳侧击那第二个弟子的风雷拳!
那人的骨骼登时像是爆炒豆一样从手指碎到手腕。
傅显一拳反切他心口,这次变成爆炒豆的就是他的胸腔肋骨与心脏了。
第二个弟子猛吐一口血,死不瞑目。
傅显垂着头,盯了他半晌,然后又缓缓地抬起了头,盯住了第三个弟子。
那弟子的手中有个竹笛。
他的两个师弟就死在面前,他的神色居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他们死得活该。”
傅显抿着唇,不说话。
那弟子又道:“五毒宗五毒宗,自然以毒物入道,这两个傻子非要学其他的傍身功夫,学又学不精通,你说他们是不是活该要被杀?”
傅显冷冷地瞧着他,仍然一言不发。
那弟子的竹笛已在唇边。
他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竹笛尖锐响起,富有节奏,而后,身后的丛林之中忽然亮起了数万只眼睛,这些眼睛有的属于蛇、有的属于蝎子、还有些,属于剧毒的虫。
顷刻之间,傅显的耳朵里就被蛇类爬行的沙沙声、蝎子行走的簌簌声,还有虫子飞起时翅膀的高速震动之声。
它们已将傅显包围,随时等待一声令下!
就在今晚,傅显还遭受过毒蛇的包围。
但那里充其量只有几百条,与这数万自然不能比,这些五毒之物个个硕大得不像话——它们的食物绝非普通虫蚁与灵草,他们是以那些“药人”为食的!
毒虫没有脑子,饶是傅显可以杀一千条,剩下的还是可以蠢蠢欲动、前仆后继。
第三个弟子淡笑道:“你死定了!”
傅显居然也笑了。
他笑起来简直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可怕得多!
他的肌肉已松弛下去了,整个人悠然站着,似乎全然不把这些毒虫放在眼里。
那弟子不由觉得脸上无光,立刻就要吹响竹笛,让这万千蛇虫,将他啃噬殆尽!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随即,夜风送来了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他不由抬头,往树上看。
最开始,这弟子只看到了一双雪白赤足,脚腕上带着足银的厚重镯子,那镯子上点着星星点点的辉绿,随着这人的呼吸轻轻闪烁。
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树上的那个女人。
她斜斜地倚靠在树干上,一只手轻飘飘地抬起,她的指尖是娇嫩的、艳丽的红色蔻丹,一缕香艳的轻烟,像是一条极其依恋主人的烟白小蛇一般,缠眷地在她的指缝之间游走,她朝他璨然一笑,似乎是在招手,又似乎是在邀请,轻烟又缠眷地向他缠去,丝丝缕缕,如金兽香炉中的种种。
手持竹笛的弟子脸色却骤然变化了!他几乎立刻意识到这烟雾有问题,闪身就要躲开,然而这烟雾忽然骤变成只展开双翅的孔雀,尖鸣着、恶狠狠地扑面而来——!
这烟雾之中,裹着曲红绡的几滴舌尖血,她的血没有毒,只是对毒物有吸引作用,这本不是什么致命的毒雾,可放在这种场景之下,这烟雾就致命!很致命!
刹那之间,所有的蛇虫都停止了动作。
它们空空如也的脑袋齐齐换了个方向,死死地盯住了那吹竹笛的弟子。
毛骨悚然地寒气忽然自那弟子的脊背上蹿起。
他意识到有什么在自己控制范围外的事情发生了……这些蛇虫他本非常熟悉,豢养数年,此时此刻,它们盯着自己的那种冰冷眼神,他也非常的熟悉——
他忽然惨叫一声,转身就跑,万千蛇虫一拥而上,转瞬之间,就将此人淹没,簌簌声、沙沙声、振翅声响成一片,其中还夹杂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啃噬声。
天地一片诡异的肃杀。
傅显冷冷地瞧着自己面前的场景,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走出鬼泣原之后,他发现外面的世界和里面的世界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魔修与仙修,也没有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或许只在于,魔修只有魔骨,而仙修只有灵根。
一阵悠扬乐声忽然自头顶传来。
傅显抬头。
曲红绡坐在树上,两条长而笔直的腿一晃一晃,晃得脚腕上的镯子格外晃眼,她二指之间撷着一片绿叶,含在口中,轻轻吹响。
一阵风忽然吹过,吹动了她的松松落落的五股辫。
她瞧见了傅显的目光,忽然勾唇一笑,自树上跳了下来。
鬼使神差的,傅显伸出了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腰。
他避开了目光,嘶哑而低沉地道:“稳些。”
曲红绡忍不住笑了。
一个金丹修为的修士,只是从树上跳下来,若是能站不稳、崴了脚,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了傅显扶住她腰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苍白、稳定、骨节分明,出剑极快,是顶级剑客的手。
但现在,这只手的动作慢极了。
他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手指上的厚茧与她的孔雀绿衣摩擦过,留下一种极其细微的声响。
他本就是血气充足的男人,手掌也是烫的,他扶她很稳,手掌也很有力,热度透过他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腰椎骨,好似她那层薄薄的绿衣忽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