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东海小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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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华永县。
已近黄昏，夕阳光芒万千，泼撒在弯曲盘结的官道上。道上一老二少，徒步行走。那老汉面容枯黄，双眼却是炯炯有神，颧骨高耸，盘束的一头长发黑中带白，一身洗的发白的灰布衣裳，鸡爪也似的手上握着一柄金背九环刀，向前走着。老汉左手边是一八尺少年，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肌肉纠扎，跨着一个小包袱，也是左手提刀，紧紧跟在老汉身旁。最后却是一十五左右的少年，面色清秀，印堂饱满，双眼鬼灵精怪乱转，口中咬着一株野草，悠哉悠哉走在最后。
三人行至一树林旁，那十五少年忽的一坐，嚷道：“走不动啦！走不动啦！”那老汉与另一少年闻声，也放下家伙，寻了个大石坐下休息。老汉瞅了一眼那十五少年，道：“造孽！造孽！好小子，你说说，咱们这一路上，你不是拉屎，就是□□，停停走走，从杭州到这，足足走了三月！你非得要老头子我气死才甘心吗？”那十五少年嘿嘿一笑，道：“好师傅，好师傅，徒儿见识浅薄，您老宽宏大量，定不会与徒儿计较的。”那老汉闻言，哼了一声，又道：“于凡，咱们此次来这里，可不是来玩的。”那清秀少年原来名唤于凡，听得此言，道：“知道啦，知道啦，咱们要去送信给陈老员外，对不对？”老汉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另一少年正自打坐，忽被于凡一拉，身子跟着踉跄奔出，好容易定住身形，怒瞪于凡，喝道：“于凡，干什么？！”于凡呵呵笑道：“陈师兄，过过招。”那少年一愕，看向老汉，老汉点了点头，道：“罢，罢，罢，天儿，陪他玩玩。”那“陈天”听得，点了点头，对于凡道：“于师弟，来吧。”语罢，马步一扎，大刀一仍，双手微移。
于凡笑笑道：“陈师兄，来了！”语罢，脚步挪移，呼呼打出两掌。陈天不敢怠慢，双手划圆，迫得于凡收住掌势，忽的右手一探，于凡慌忙伸手去防，不料这乃陈天虚招，右手后拖，左手拿住于凡左肩，猛一用力。于凡哇哇大叫，陈天只好作罢，松开了手。
却听老汉骂声：“笨蛋！别中了圈套！”陈天来不及反应，于凡已经抢到眼前，一指戳中陈天乳下穴道，陈天只觉身子酥麻，提不起力气，只得暗自后悔。
老汉又是一声冷哼，道：“好小子，好的不学，天天学些不好的！好好一块料子，白白荒废，可惜可惜。”
于凡道：“是是是，徒儿谨尊师傅教诲。师傅您乃是航龙镖局赫赫有名的大镖头陈虎，黑白两道，谁人不识？”
陈虎听得直乐到心眼里，枯瘦的黄脸挤到一起，麻花也似，好不滑稽，口中乐道：“就你小子嘴甜，嘿嘿。”
忽听的马蹄声响，道上踱来三匹马。为首一人是一黑衣少年，面容冷峻，目无表情。另两马上也是两黑衣男子，其中一人瞥了陈虎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大刀，干笑道：“航龙镖局‘金刀虎’陈虎，几年不见，怎么变得跟狗也似，穷成这样？时光弄人，时光弄人。”
陈虎听得此言，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忽的瞥见那黑衣人衣服上的一个半月标志，脸色突变，只得冷冷道：“李老狗，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给人当狗阿！哈哈，狗改不了吃屎。”那人一听，冷哼一声，道：“爷爷我现在出门便是八抬的轿子，有十八个护卫，比起你，嘿嘿，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陈天是陈虎之子，见父亲被骂，提起大刀，便要扑上。于凡按住陈天，笑笑说道：“师傅，师兄，你们可有听见疯狗乱吠？还是只老黑狗。”众人听得均是一愕，陈虎陈天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那黑衣男子脸色铁青，怒道：“狗崽子找死！”语罢，纵下马来，抓向于凡。于凡将心一横，腾挪脚步，堪堪避过。陈天怒喝道：“欺负小孩，算什么好汉！”一拳送出，那黑衣人气势虽高，武功却是不济，哼也来不及，飞出好几丈，牙也掉了几颗。
于凡见得，捧腹大笑，道：“狗吃屎，老黑狗吃屎！”陈天，陈虎也均是忍俊不禁。
却见眼前黑影一晃，那“老黑狗”已被另一黑衣人抱在手上，那黑衣少年冷冷道：“鬼奴，带这废物走。”那黑衣人听得，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带着那“老黑狗”向前去了。
待得三人去得远了，陈虎才缓缓道：“你们两个，差点闯了大祸！”陈天于凡听得一头雾水，于凡问道：“师傅，他们欺人太甚。凭什么是我们闯祸？”陈天点了点头，亦是不解。
陈虎道：“我问你们，当今中原，哪些门派称得上大派？”
陈天道：“昆仑望月、长白寒淞、嵩山少林、川中武林盟，东海天绝门。”
陈虎点了点头道：“那现在你们清楚了吧？方才那三人的来头。”
陈天生性淳朴刚直，听得仍是一脸茫然。于凡思维聪慧，想了想道：“莫非是昆仑望月？”陈天道：“正是。”陈天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于凡微微一笑，道：“你想，方才三人气势高傲，若不是名门大派，又怎么有这样的气势？再者，他们黑衣胸前都有半月状，名门正派里，又有谁跟月亮扯得上关系？”
三人相视一眼，均是无话。良久，陈虎缓缓道：“那人名叫李勾，早些年是个混混，犯了罪，跑去了川中。当年师傅我还是个捕头，追了三十五天，终于抓到。不想这些年他竟进了望月派，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当下三人拿了行李，向前走去。这般走了一时辰，到了一山头上，放眼望去，不远处便有一小县，此刻星罗点了几个灯。小县中心有座高塔，屹立在小县之中，格外显眼。
陈天凝视那塔，道：“凡儿，你可知道，这是你的家乡？”
于凡心中一震，道：“师傅，您不是说，徒儿是您捡来的？又怎么知道这是徒儿家乡？”陈天深深叹了口气，道：“那时我才刚进了航龙镖局，押的第一镖便是来这华永县。那天下着小雨，济元寺正是开光大典，人山人海，可热闹了。我也随着人群去凑个热闹。到了里边，一群和尚念着经，那群和尚中间围了个铁牢，里边关着个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于凡心里咯噔一下，好不是滋味。陈天又道：“那和尚中间的个老和尚，说：‘各位施主，我寺昨日遭遇这女贼，伤了我二十弟子，贫僧以金刚掌擒得此女，今日开光大典，决定替天行道，处死这女人。’乡亲们听了，纷纷附和，但我却没被这老秃头骗了。那女人手里孩子眼睛未开，分明出生不久，孩子又要吃奶，这女人裤子潮红，刚刚生了孩子，又怎么有能力来跟这群和尚打架？那秃头又说：‘时候已经到了，法心！’他旁边走出来一个肥和尚，手提着把朴刀，去开那铁牢。没想到他手才碰到，大叫一声，七窍流血，死了。那老秃头大怒，一挥手，十几个和尚拿了棍子，向牢里捅去，那女人浑身鲜血，也不还手，哈哈直笑。那秃头更气，身子一纵，迎面一掌挥出，那女人笑声忽然停了，衣裳无风自鼓，口中赫赫道：‘法戒和尚，要秘籍有本事自己来抢，拿了我孩儿要挟我，今日反正我母子二人也过不了了，我死也要你老贼秃陪葬！’话说完，就听见一声巨响，那牢子炸了开去。女人一手抱着婴儿，另外一手与和尚斗在一起，拆了几十招，和尚仗着人多，把女人迫在下风。眼见那女人便要死了，一死两命呀，我怎么能坐势不管？我想也没想，冲将出去，一掌一个拍死好几个秃驴，那老和尚气的哇哇大叫，掌上却是不饶人，我打翻了那几个贼秃，和那女人一道和老秃驴打起来，和尚金刚掌厉害得紧，我们两个人一道也是讨不得好去。”他停了停，看向那塔，对着二人道：“我们先寻个落脚。”二人应了一声，向小县走去。
陈虎边走边说：“师傅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侠大义之人，但也非什么奸诈卑鄙的无耻之徒。我和那女人边打边退，出了寺，便向山上逃去，女人也没与我说话，老贼秃紧紧追着，我们一前一后，上了山。路上老贼秃一丝不敢放松，我被打断手臂，护着母子两到了山顶。谁知那是个悬崖，老贼秃嘿嘿直笑，我心里也不知道哪里来了豪情壮志，冲了上去跟老贼秃拼命，老贼秃一掌打在我心窝，我快死啦。但我不能死阿，我死了就是三条命呀。那女人忽然对我说：‘大哥，谢谢你，我眼见是不活了，你带着我孩儿走吧，他的名字，叫……’她话还没有说完，老贼秃就冲了上来，她也不躲了，抱住老贼秃的脚，对我喊：‘快走，快走。’把孩子扔给我，我不忍心呀！忽然那杀千刀的老贼秃一掌打在她天灵，她双手还是不放，嘴里说：‘于……凡……凡…’便断了气。我抱了孩子，发疯一样跑，直跑出了这个县，才停下来。于是我便带了孩子，回了航龙镖局，抚养成人。”语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于凡一眼。
于凡心中百感交集，好不是滋味，震惊、凄凉、无奈、后悔、惭愧一块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陈天拍了拍他的肩头，摇了摇头，道：“师弟…”于凡双眼通红，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东海小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