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53、第 53 章

　　苏幕遮似是过得很好……
　　至少，她在他脸上看不到什么悲戚，只有那种矜贵公子的睥睨姿态。

　　他那张脸不再像之前看到的那样凹陷，唇色也不再惨白，而是——
　　抹了一层口脂。

　　大周尚美，有时，男子比女子还注重仪容，涂抹口脂也是稀松平常。
　　但苏幕遮也涂了，还涂了个四瓣花的样子。

　　江三玖心下嗤了一声，她想，青禾说得对，青禾第一次见到苏幕遮时，他就是这样倜傥风流。

　　那双丹凤眼飞扬入鬓，眸光微动，有万种风情，配上他那浅浅唇色，倒更是风流无双。

　　似是察觉到有人看他，苏幕遮眸光微转，朝江三玖这面看来，他神情微顿，随即冲江三玖点头一笑。

　　江三玖却笑不出来，她知道这样想很坏，但她就是见不得苏幕遮会过得这样好，明明不该这样的。
　　见苏幕遮随戚二和师大人进了屋子，江三玖紧紧捏着扫把，指尖发白。

　　“这位大人长得真是俊俏。”说这话的是止月。

　　江三玖手上一用力，提起扫把杆打在他胳膊上，嗤道：“俊俏个屁！丑死了！”
　　“你打我干嘛？”止月揉着胳膊，委屈巴巴的，又瞧了眼阳春，小声嘀咕：“阳春也说他好看，怎么不见你打啊？”

　　江三玖抬头瞪了他一眼，止月嘴唇动了动，到底抿住了唇。
　　算了，他一个大男人，才不跟江三玖见识呢！

　　阳春也忙捂住嘴，假装自己从来没说话，但却是奇怪三玖怎么了，好像……很讨厌那个公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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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溍打量着下方立着的男子，他知这人是谁。

　　“苏家的公子……”卫溍拿过桌上一臂长的绿玉杖，轻晃了几下，道：“怎的来了我城主府？”

　　苏幕遮缓步上前，施了一礼，回道：“城主即位，天虞祥和，吾在家行二，上虽有兄长庇护，却心中惶惶，既是少年儿郎，当有抱负，为家为国。”

　　卫溍听闻此言，才多瞧了他一眼，苏幕遮看上去，的确像是娇养过的儿郎，发丝不乱一分，衣上配饰精致讲究，面容更是细细打理过。

　　他笑了声道：“既是要留在城主府，这四瓣花唇印，便勿再用了。”
　　卫溍不厌恶男子涂抹脂粉，但四瓣花却过于女气了些，出入城主府之人，不该如此。

　　苏幕遮半垂下眼眸，让人瞧不出神色，笑应道：“是。”

　　卫溍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同师钰道：“你选的人都是极好的，为苏公子安排吧。”
　　师钰应了，随即想到上尧的探子来报，忙道：“公子且慢。”

　　卫溍一顿，侧眸看他。
　　“公子，听闻夏侯无忧去了上尧。”
　　“什么？”燕清辞不知这事，率先大嗓门喊了出来，看向卫溍道：“这人怎么去上尧了？不好好在九宸待着，到处乱跑。”

　　他嘀嘀咕咕一通，卫溍却是冷笑一声，“乱跑？他可是有主意着呢！”
　　燕清辞不解地看向他。

　　倒是苏幕遮道：“公子可是曾与公子无忧有约？”
　　卫溍正色看他，“你……怎会知道？”

　　苏幕遮轻笑：“下臣自幼喜读史书与地理鉴，周天子立大周，分封九位城主，上尧城毗邻天都，又曾与王室有姻亲，这地盘便大些。我们天虞离天都远些，这些年前城主又不作为，我们的地盘就少了些。”

　　卫溍摩挲了两下绿玉杖的杖头，上面是雕刻的朱雀纹。
　　只听苏幕遮继续道：“上尧昔日有三大望族：韩、赵、王，韩氏延绵岂止百年，却一夕满门被灭，悉为赵、王两氏所为。本来这两氏合谋，本该有所顾忌，相互掣肘，却早在去岁之时，便不和起来，柳氏隐隐扶摇直上。下臣以为，是城主有意为之，离间两氏，以期破上尧格局，分上尧之城，但……”

　　他抬眸，公子郎俊，如雪中青松，淡笑道：“但公子初初即位，天虞又兵弱良久，我天虞一城，不足以撼动上尧，需与人合谋为之。这最好的选择，便是临近的九宸，只是，如今看来，无忧公子是想以一城而吞之。”

　　六色堂内，静谧沉沉，众人皆凝神倾听，待他说完，唯听院中黄雀嘲哳。

　　过了片刻，卫溍突的朗笑一声，抚掌赞叹：“天遂我卫十三，赐先生这般大才者。”
　　这次，卫溍不是称呼“苏家公子”，而是“先生”。

　　苏幕遮面上带着浅笑，恭谨地道了声“公子谬赞”，便垂下头去，那低垂的眼眸，却带着一抹苍凉孤冷。
　　但，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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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三玖一直在院外等着，等苏幕遮出来时，她唤住了他。
　　“公子，请留步。”

　　她这一声含糊，先停下的是燕清辞。
　　他看了眼戚二和师钰，觉得这二人上了年岁，江三玖叫的应该是他。

　　他挺了挺身板，扯了扯衣襟，清了清嗓子，看向江三玖。

　　江三玖见苏幕遮脚下未停，知道这般明目张胆地叫人不好，她跺了跺脚，小跑过去，“这位公子，您的香囊掉了，还请留步。”

　　她跑过燕清辞身边，停在苏幕遮身侧。
　　被无视的燕清辞：“……”

　　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她是在对苏幕遮说话，一时有些怅然，抱着剑，靠在墙上等着。
　　哎，那是他的楷模啊！
　　算了，楷模还不识得他罢了！

　　江三玖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紧紧盯着苏幕遮。
　　苏幕遮垂眸看了眼自己腰间的玉镂香囊，抬袖遮掩住，然后就听对面的小姑娘道：“公子，奴婢不知您何时出来，便将那香囊放在了屋中，您且随奴婢走动几步……”

　　还不等苏幕遮应话，止月便冒出了头，撇嘴道：“人家先生是何人？你个小丫头，还好意思劳动人家？”
　　江三玖瞪了他一眼，他仗着身边几位大人在，双手笼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好，那就请诸位大人先行吧，幕遮稍后便来。”
　　他应了江三玖。

　　江三玖松了口气，随即扭过头，冲止月扬了扬眉，止月尴尬地抹抹鼻子，先请了戚二他们出府。

　　待几人一走，苏幕遮便将衣袖移开，看着她问：“不知姑娘可是有事要说？”

　　“你……你为什么会来城主府？”江三玖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苏幕遮有一双很漂亮的丹凤眼，笑起来时，那双眼似有星辰银河，但说出的话，却冰冷至极。
　　“自然是以取功名利禄。”

　　江三玖唇角一僵，半晌，她望了眼四周，不见什么人影，她着急地问：“那青禾呢？你可还记得青禾？”

　　江三玖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但转瞬就见这人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他道：“记得，魏氏的嫡女，听说前不久殁了。”

　　他回得太过冷淡，让江三玖有些恍然。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那日在醉仙阁门前看到的苏幕遮，明明那个苏幕遮病得那般厉害，却还是要来问她一句：青禾过得好不好？

　　可眼前的苏幕遮，他冷淡得如一个陌生人，只是淡淡的一声“魏氏的嫡女”。

　　“青禾……她死了，你、你一点都不伤心吗？”江三玖捏了捏手中的琉璃瓶，然后放到他眼前，“她一直很想你，这是青禾的……”

　　“这位姑娘，既是青禾美人的东西，姑娘收好便是。”
　　“苏幕遮！”

　　苏幕遮轻笑一声，似是很宽容她的放肆，“姑娘日后切莫直呼吾的名姓，你该唤吾一声‘苏先生’。”

　　江三玖将一双手狠狠攥成拳，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这般无情无义。
　　“青禾一直喜欢你的，你怎么可以……”

　　不待她说完，苏幕遮已肃了神情，说道：“吾与青禾美人无甚瓜葛，姑娘此言，实在不妥，日后请勿再言，莫污了青禾美人的名声。”
　　说罢，他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翩翩君子，有仪有礼。
　　端方雅正，如松如柏。

　　江三玖看着他的背影，看到他的衣袖被风笼起，呼呼作响，细阳在他发上落下，银冠熠熠生光。
　　那人是苏幕遮，也不是苏幕遮。

　　江三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琉璃瓶，嗤笑了一声道：“青禾你看，他是个胆小鬼，懦弱得连你死了，都不敢去看你。就是你的骨灰，他也不敢拿！”
　　“什么君子？分明就是个贪图富贵之小人！”

　　江三玖越说越生气，再抬头看去时，已不见了他的踪影，更是气得很！
　　风拂过一旁的桃树，送来一股恼人的花香，她气哼哼地一把抓过一根小桃枝，将花撸下来，塞了满满一大口！

　　“呸呸呸，不好吃！”
　　“噗！”阳春正好出来寻她，见她这模样，笑得弯了腰。

　　江三玖脸一红，嘀咕道：“闻着香，但一点儿都不好吃！”
　　“哈哈哈，三玖，谁惹你了？哈哈哈哈。”
　　阳春虽说嘴上关心着她，但到底还是在笑话她。

　　江三玖鼓了鼓脸颊，随即听到阳春这话，眉头一扬。
　　对啊！还有个人惹她了！

　　她抓不到苏幕遮出气，这口气发不出去，又难受，但她可以找别人啊！
　　她抬头望向后院的方向，眯了眯眸子。
　　黄莺美人，我来了！

　　黄莺美人捏手绢：呜呜，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