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25、第 25 章

　　卫溍回六色堂时，正路过思鱼池。
　　思鱼池前，止月正和燕清辞一起蹲着，守着池里的鱼。

　　燕清辞见到卫溍，不由一怔，起身跳到他跟前，“公子去哪儿了？我刚去六色堂，没看见您啊。”

　　燕清辞近来日日随侍卫溍左右，他要趁着魏斯不在，多在卫溍身前晃晃。

　　但今日早晨，戚二拉着他忙军中之事，便来得晚了，此时这么说，是故意显摆他不是忘记了公子您，而是我去了，您不在。

　　卫溍对他那点儿心思，了如指掌，也不多在意，只道：“看了场热闹。”
　　“热闹？”止月也凑过来，纳闷起来。

　　卫溍淡笑一声，看向思鱼池，“日后不必看着这池子了，想来小贼也没那个心思了。”

　　“嗯？”止月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碰了碰燕清辞，问：“公子这话何意？是那贼捉到了？”
　　燕清辞抱着剑，摆摆脑袋：“公子话意高深，不是你我这等俗人可参透的。”
　　止月：“……”

　　“燕清辞，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溜须拍马？”卫溍顿住脚步，回身望着他。
　　燕清辞一凛，小圆脸涨得通红，讪笑了两声。

　　卫溍见他们还愣在原地，哂笑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上前跟着。

　　卫溍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六色堂行去。
　　待路过院门外的残花时，他眉梢微动。

　　今日这场热闹，初时甚有兴致，后来，魏家女赶来，打了那小丫头一巴掌，就无趣起来。

　　似乎，所有人都以为他看到小丫头与佟婴发生口舌，会收拾这个不知所谓的“刁奴”。
　　但只有他才知，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动这个小丫头。

　　只是，小丫头一定不会想到，她真心相待的那个会出手打她。
　　魏家女明明可以以身份压制佟婴，却选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既不会得罪佟婴，又能让人称其“懂礼识礼”。

　　小丫头，还是太蠢了！

　　*
　　江三玖自回春心苑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
　　她想不通。

　　青禾从未对她动过手，明明在蜜罗殿累了一日的人，回来仍会握着她的手，教她习字，教她知礼。
　　可今日，青禾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她。

　　她知道，是自己莽撞，不应和佟婴那般说话。
　　毕竟，进了城主府，不会有在莲花村自在。

　　在这里，尊卑分明。
　　她只是一个下等的婢子，而佟婴是高高在上的美人，未来的天妃娘娘。
　　她不可以与她辩驳和争论。

　　可她就是见不得有人欺负青禾，见不得有人抢她的东西。
　　明明，前两日，她们还同榻而眠，为什么今日，就都变了？

　　“三玖……”门外传来青禾的声音。
　　江三玖擦干了泪，把被子蒙在脸上。

　　“三玖，你的脸……还好吗？”
　　江三玖更加委屈了。

　　但是，她何德何能让青禾如此低声下气？
　　她不过是个下等人，而且她求着青禾入府，本就心思不纯。

　　她想到这些，吸了吸鼻子，掀开被子，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见她开了门，魏青禾松了口气，然后目光落在她左边高高肿起的脸上，眸光一颤。

　　她轻轻抬手，想要摸她的脸，江三玖退了一步，“我没事，美人既看到了，就请回吧，更深夜重，别着了凉。”
　　她语气有些僵硬，也不曾抬头看魏青禾。

　　虽然明知不应该这么不识好歹，可她就是忍不住这样说话。
　　青禾看着她，抿了下唇，“你在生我的气吗？”
　　“不敢。”
　　“三玖……”

　　“美人，奴婢真的不敢！”江三玖抬头看着她，眼里含着珠光，“奴婢是您带进来的，奴婢没有资格生气，奴婢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下贱的婢子！”

　　“江三玖！”青禾扬高了声音，“我不准你这么说！”

　　江三玖抬着下巴，将眼泪逼回去：“为什么呢？你今日不问缘由，就在佟婴面前打了我，我不过是因……”

　　“我知道！”魏青禾急急打断她，“我知道你为何会与她争执。”
　　江三玖听到这话，震惊地看着她，脚下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你知道？你知道，竟还打了我？”

　　她面前的一切陡然变得花了，水雾弥漫在眼里，“我江三玖是下等人，但我也想争口气，也想要个脸面。”

　　“不是这样的，三玖。”魏青禾跨进屋子，揽住她的双臂，“你可知道佟婴引了城主前来？我曾为你入府之事逼迫长侍，长侍怎能不通报城主？城主今日又见你如此，只怕会念起旧事，借佟婴之事，赶你出府。”

　　江三玖微微一愣，“你说……城主也在？”
　　魏青禾看不懂她此时眼里的含义，只是点头道：“对。”

　　江三玖想起七月初九见到的那位城主大人，然后那张面容渐渐和正月十六见到的贵公子融合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那日的他，对她说：“小丫头，我给你两条路。”
　　“一，今日当我不曾见你；二，今日当你不曾见我。”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完全没把她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

　　今日前来，不过看场热闹。
　　上位者，生来便可俯瞰众生。
　　而她卑微如尘，任人践踏。

　　“三玖……”青禾见她态度软了下来，上前拉过她，“你先坐着，我给你涂药。”
　　江三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任凭青禾为她上药。

　　她脑子里闪过城主，闪过佟婴，最后——她抬头紧紧盯着青禾。
　　过了良久，她唤：“青禾。”

　　“嗯。”魏青禾很快地应了声，然后轻轻一笑，但看着三玖脸上的巴掌印，眸中划过怜惜，她问：“是不是很疼啊？”。

　　江三玖摇了摇头，也笑了起来。
　　白日里她唤“青禾”二字，青禾让她住口，原来只是因为有城主在啊！

　　现在青禾还问她“疼不疼”。
　　其实，还疼的，但没有白日里疼了，她不想让青禾为她忧心。
　　青禾，还是那个最好的青禾！

　　她吸吸鼻子，心中没了涩意，很得寸进尺地凑近青禾，感受着青禾指尖的暖意和药膏的凉意。

　　“三玖，日后莫要为我相争那些，就算那耳珰真的本属于我，也不要为我犯险。”

　　“不！”江三玖皱了皱鼻子，“我还要争，佟婴今日引我入局不成，日后也不会放过我，反正，我都得罪她至此了，若她还敢抢美人的东西，我就全抢回来。”

　　她很聪明，听到魏青禾说城主也在之事，便明白佟婴今日设局并非为了让她误会青禾。
　　想起今日佟婴最后和她说的那两句话，她低低嗤了一声。

　　佟婴这样的人，怎会知青禾的好？
　　不过，如果佟婴不是为了离间青禾和她，那就是要借城主的手除了她。

　　她不像青禾那样良善，认为人都会有一念好生，她想得明白，佟婴自视甚高，又是落霞镇第一美人，如今到了天虞城，方知青禾的样貌、家世、才学都比她好数十倍。
　　她不敢动青禾，但动她这个处处与她对着干的婢女，倒是绰绰有余，亦能给青禾一个威吓。

　　而今日之事，佟婴设局引城主前来，又深知她性子刚强，让她下跪赔礼，必然不从，到时城主见了，只会认定了她是无礼的婢子。
　　而城主为全佟婴与佟氏的脸面，到时只会——
　　不过杀个婢子，自是无妨。

　　江三玖垂下眸，摆弄着手指头，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想——
　　如果青禾不来，那个人会为了佟婴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