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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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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浓重压下,大雪将倾。乾元殿宏伟雄壮,衬得人渺小如蚁。
乔温瑜脸色阴沉地步下台阶,迎面走来游望之,两人一苍老,一年轻,对比鲜明。乔温瑜停下脚步,自上而下睨着游望之,目光如蛇。
游望之敏锐地一顿,也停下脚步,他一双眼如浸在冰水中的墨丸,带着浓重的戒备,抬头直直看向乔温瑜。
乔温瑜高深莫测道:“游丞相好手段,上一世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世依旧稳坐高位,代掌皇权。”
游望之闻言无动于衷,仿佛只是稍稍驻足了一下,就继续迈步踏上台阶。
下一刻,乔温瑜又道:“谢子羲性格大变,不知这其中有几分是丞相的手笔?”
游望之脚步再次停下,斜睨向他,“太傅什么意思?”
乔温瑜冷哼一声,“谢子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堪大用,可如今龙椅上那位却城府极深,难以捉摸,这难道不是丞相偷天换日的棋局吗?”
偷天换日,他竟然指责是游望之暗中找人替代了谢子羲。
游望之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瞬即逝,他抬眼看了一眼乾元殿的匾额,讥讽道:“太傅这次没能向皇上献上乔氏女,便来问我罪,真是荒谬。”
一语双关,明着内涵。
此“皇上”指的不单单是谢子羲,还有熹平帝和谢若玄。
众所周知,乔家是以皇亲国戚的身份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是以乔温瑜为了稳固乔家的地位,会向帝王后宫里塞人。例如乔姿蝉。原先乔姿蝉并非是给熹平帝准备的,而是谢若玄。奈何谢若玄的原配明昭皇后离世后,谢若玄为她空置后宫,没让乔温瑜找到机会献女,后面才有了乔姿蝉成为熹平帝继室的事。
熹平帝驾崩后,乔温瑜又将算盘打到了谢子羲头上,故技重施,让乔茹雪成了谢子羲的皇后。借联姻之机,大肆揽权。
然而重生一世,谢子羲“失忆”,好像连乔茹雪都忘了,丝毫不提接乔茹雪进宫之事。
事情出乎寻常。
乔温瑜的计划落空了,竟将矛头指向了游望之,指责游望之找人替换了谢子羲。
虽然游望之也怀疑现在皇位上的那个不是谢子羲,但他并不打算做什么。此刻谢若玄目的不明,且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他暂时不想动谢若玄。
准确说,对他而言,皇帝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当好一个合格的傀儡。
乔温瑜脸色泛黑,阴鸷地瞥了他一眼,“乔家的事不劳丞相费心,倒是龙椅上那位需要注意,当心操控不成,遭到反噬。”
游望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越过乔温瑜,身影在长长的汉白玉台阶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件在乾元殿外发生的“小事”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琉璃檐下,宫人伺候游望之褪下大氅,游望之没什么情绪道:“我有要事面见皇上,事关泔州巫蛊案,烦请尽快通报一声。”
裴梦全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丞相稍等,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游望之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裴梦全推开殿门,身影没入阴影中。殿内,谢若玄仍然在气头上,他坐在书案后,以手扶额,面前的奏折被墨笔划出长长一道,污染了纸面。裴梦全眉心一跳,小心翼翼道:“皇上,丞相游望之现在正候在殿外,求见皇上。”
谢若玄语气十分不耐烦,“不见。”
裴梦全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壮起胆子说:“事关泔州巫蛊案,皇上也不见?”
谢若玄捂着脑袋的手一顿,沉默了数息,哑着嗓子道:“让他进来。”
裴梦全低下头,“是。”
游望之踏进殿内时,身上还带着隆冬的寒气,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瞬间使空气降温了。他目光落在谢若玄身上,探究意味十足。
谢若玄这时已经恢复了漠然状态,仿佛万物不入心,目空一切。他懒得打太极,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泔州那边查到什么了?”
游望之据实禀报道:“凌谦潜入圣莲教后,打探到了圣莲教教首的名字,正是上一世攻破京城的叛军头目谢明时。不止如此,凌谦还发现有另一伙人也在查圣莲教,但这伙人的具体来历暂时未能得知。凌谦说,虽然圣莲教教首明面上叫谢明时,但他偶然听到那教首的属下称他为觋祝先生。”
没想到游望之办事效率挺高。
谢若玄讶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冲这份行动力,不得不说,游望之不愧是从全族被灭到位极人臣的顶级人才,逆风翻盘,实力与运气双绝,缺一不可。
更没想到的是,他还真的查出了点东西,没拖个三年五载,等谢若玄驾崩了才有结果。
不过若真是那样,谢若玄可以现在就咔嚓了他。
谢若玄忽然有些嫉妒谢子羲,他在位时,怎么就遇不到这样一位雷厉风行的臣子呢?
但谢若玄只是小小的羡慕了一下,并没有因此改变想干掉游望之的想法。
谢若玄梳理了一下已知信息,“圣莲教暗中与一伙不明势力往来,不仅如此,除了朝中派去的大臣,还有另一伙人在调查圣莲教,而圣莲教教首身份‘特殊’……啧,这圣莲教可真是卧虎藏龙。”
游望之说:“臣以为这个圣莲教教首是关键。上一世,庆王世子谢嘉佑莫名暴毙,然后泔州忽然冒出一队叛军谋反,而那叛军首领正叫谢明时。谢明时自称元封帝之后,又手持宣帝的传位昭书,起兵攻破了京城。后面大渊时光回溯,这一世,谢嘉佑提前身亡,很难不令人怀疑是此人暗害了谢嘉佑。”
谢若玄闻言一怔,这段话信息量巨大,一时间槽多无口。
首先,谢明时是谁,谢若玄不知道。但知道是他灭的大渊,谢若玄会高看他一眼。
其次,谢明时自称元封帝之后,谢若玄无力吐槽。因为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真的。众所周知元封帝荒淫无道,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私生子很正常,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更是数不胜数。所以谢明时自称元封帝之后,真不用嘲讽人家往自己脸上贴金,毕竟真的可能性非常大。
最后,谢若玄忍不住吐槽了。谢明时说自己还有他的传位昭书,这就有点离谱了。他明明只给炎兴帝留过传位昭书,什么时候给这货留传位昭书了?登月碰瓷都不带这么碰的,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呵。
原先谢若玄对圣莲教教首的杀意为百分之百,那么现在,杀意直接飙升到了百分之一万,他想立刻马上杀掉谢明时,免得对方拉低他的档次。
谢若玄故作深沉,“此人在泔州经营多年,难道当地官员没有察觉?”
游望之说:“恐怕当地官员早就被他收买了。臣查了这些年泔州的赋税,无论天灾人祸,还是盛产丰年,泔州知府总上奏折称泔州土地贫瘠,粮产不丰,请求降低税收。年年如此,泔州的赋税至今已经降了三成。”
谢若玄并不意外,谋反嘛,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游望之眉眼一沉,补充道:“臣不止派了凌谦奔赴泔州,明面上,臣还派了另一队官员光明正大的前往泔州查案,但消息如石沉大海,那队官员怕是遭遇了不测。”
谢若玄默然。
遭遇了不测,估计凶多吉少……
有意思。
“继续查谢明时,务必将他底细全部查出。”
游望之沉默了一下,方道:“臣收到消息时,第一时间让凌谦盯紧谢明时,然而事发意外,圣莲教发生了一场火灾,谢明时葬身火海。”
谢若玄闻言有些意外,“也死了?”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了,忽悠谁呢。
游望之神情似乎也不太好,“没错,那场大火烧死了许多圣莲教教众,连带无辜百姓二十余人。剩余教众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泔州,前往靖城王的封地覆州。”
谢若玄蓦地冷笑出声,他刚准备索敌出手,目标就死了,一拳打在棉花上,可真是“时间恰好”。
既然泔州和覆州敢联合起来演双簧,推出圣莲教这个幌子装神弄鬼,那么不如直接来京城大家一起面对面较量。
谢若玄脸上的笑容“由阴转晴”,变得开朗起来,却让游望之觉得更阴险了。只听他带着笑意说:“正好年关将至,祭祀一事需提上日程。上天庇佑大渊让大渊时光回溯,是大渊之幸,我们需敬谢天地先祖。召所有藩王进京参与祭祀,违令者,一律视为谋反。”
不就是想争皇位吗,过来大家一起争,光明正大的争,看谁争得过谁。
省得只顾着暗戳戳搞事,拖长亡国时间。
说不定还能直接杀掉暗中使用厌胜之术的幕后凶手。
嗯……谢若玄越想越觉得这个决定英明神武,把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放在一起养蛊,胜者为王。既能加快亡国进度,又能找出幕后真凶,一举两得。
游望之只觉得谢若玄疯了。
他不可思议地瞪着谢若玄,情不自禁问道:“你说什么?召所有藩王进京?”
在得到了谢若玄的肯定答复后,他眼前一黑。
疯了,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