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欢》付云行

1、引子

　　珊瑚是独自回到那个狭小的地下室的。几个月的时间里，墙后面生出一片高羊茅，门口掉色的灰蓝色牌子勉强能够辨认这里曾经是漂亮的公寓楼。珊瑚看着那几座沉默而巨大的建筑，外墙上歪歪地写着几个拆字，又被画上大红圈，好像菜市场待价而沽的鱼，连颜色都一样。
　　她走进鱼的肚子里。
　　阴仄小店里黯淡的灯光让她想起学美术时和徐茂一起去纹身的经历。机器游走在皮肤边缘，留下与生命线相似的符号。
　　纹身太痛，她暗暗想，屈打成招这种事还挺有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弹簧片声音一响，她的精神和□□就统统开始打颤，当年她是靠着构思佛祖割肉的慈悲和关公刮骨疗伤的大义挺过来的。
　　美甲师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美女，您看看这几个颜色哪个是您想要的？”
　　她胡乱选了一个，心不在焉，美甲师是个留着短发的俏皮小姑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似乎有点低落，紧接着，她拿出更多的瓶瓶罐罐。
　　瓶瓶罐罐。
　　她和何欢住过的地下室，桌子上也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
　　不同的是那些都是酒。
　　珊瑚记得何欢那次喝醉酒，自己背着她回家，何欢很瘦，胸前支棱着的肋骨硌得珊瑚龇牙咧嘴。那时，何欢说“珊瑚，你看路灯下的影子，我们好像长在一起了。”
　　珊瑚还记得何欢曾说，等以后我们有自己的家，我们还是要买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就像现在，冷和暖都挤在一起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