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下雪的冬天》狐言先生

77、错乱

　　第二天出门上班前，程小山喷了谭道在身上，美滋滋地出门了。

　　梁幼喃瞧着他这样，不禁被他逗笑。

　　有时候梁幼喃觉得程小山还保留着一丝孩子气，傻不愣登的样子像极了青春期的那些毛头小子。

　　程小山去上班之后，梁幼喃就回房间去睡了个回笼觉，她约了下午两点一个面试，要拿出一个好的状态出来。

　　下午面试的地点就在光华CBD，结束了面试，梁幼喃还不想那么早回家，就顺道去了Cherry咖啡。

　　她在咖啡店看到了莫栩栩和陆卓。

　　她有些惊讶，他俩不用上班？

　　正当她要过去时，水吧前的店员齐唰唰地冲她喊：“老板娘好！”

　　这一喊迅速将店里客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包括莫栩栩和梁幼喃。

　　梁幼喃愣在原地，当场石化，但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微笑地回应了店员，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样低着头往里走。

　　她隐隐约约听到客人们的窃窃私语，无非就是一些惊讶老板娘原来长这个样的话。

　　梁幼喃双耳自动屏蔽这些话，径自坐到莫栩栩和陆卓面前。

　　“你们不上班吗？”一坐下，梁幼喃就问。

　　莫栩栩说：“我周末两天都上班呢，所以补周末，连休两天，陆卓今天调休，正好碰上，就一块出来约约会。”

　　梁幼喃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陆卓和莫栩栩十指相扣的手，不由讪笑：“那我不打扰你们约会了。”

　　莫栩栩拉住要走的梁幼喃：“你别急着走嘛，来都来了，一起坐坐嘛，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想来看看程小山在不在？”

　　梁幼喃：“我来面试的，面完就想来喝点东西。”

　　“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行，不如今晚一起吃个饭吧，陆卓一直说想请你和程小山一起吃饭，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大家一块吃饭，你回头叫上程小山，让他下班来找我们。”

　　陆卓这时开口说话：“对啊，我都好长时间没和你还有程小山叙旧了，心里总是记得你们这些老朋友。”

　　莫栩栩说：“这可是我和陆卓在一起后第一次请你和程小山，可不能拒绝。”

　　梁幼喃笑笑摇头：“好吧，我先问问程小山。”

　　梁幼喃打了个电话给程小山，程小山很快接了，他并没有很忙。

　　一开始梁幼喃还担心打电话会影响到他工作，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梁幼喃说了陆卓要请吃饭的事，程小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入夜后，梁幼喃，莫栩栩，陆卓三人挑了一间门面装潢是新中式的粤菜馆，要了一个雅致古朴的四人包厢。

　　三人刚一落座，梁幼喃正准备把餐厅定位发给程小山，程小山就来了电话，他说临时要开个会，可能不能来一起吃饭了，让她们几个吃，不用等他了。

　　挂了电话，梁幼喃稍稍有些失落：“他来不了。”

　　莫栩栩看出梁幼喃的情绪，忙赔着笑：“害，程总是赚大钱的主，贵人事多，甭管他了，咱们吃好喝好才是最要紧的，”

　　梁幼喃笑：“那肯定的，我要点最贵的吃。”

　　陆卓亦笑：“点吧，你想吃什么就点。”

　　………

　　晚上九点的时候，程小山打电话来说刚下班，问梁幼喃回家没，如果没有就去接她。

　　此刻的梁幼喃刚和莫栩栩陆卓从餐厅出来。

　　电话挂断，梁幼喃就把地址发给程小山。

　　她对莫栩栩和陆卓说，让他们先回去，她一个人在这里等程小山就可以了。

　　陆卓说大晚上她一个女生不太安全，坚持陪着她等，莫栩栩点头附和。

　　梁幼喃拿他们没办法，于是三个人就在路边傻傻地站着等人。

　　忽地身后传来细碎又密集的脚步声，陆卓耳朵灵敏，再小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他皱眉回头，却见迎面两个黑衣黑口罩黑帽子的男人朝他冲了过来。为首那个男人手握一根手臂粗的木棒，径自往陆卓脑门砸来。

　　说时迟，那时快，陆卓迅速双臂挡住头部，那一闷棍直接砸到他手臂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陆卓不由得闷哼着后退。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梁幼喃，莫栩栩这两个女生都吓得尖声惊叫起来。

　　陆卓踉跄了几下才堪堪站稳，那两个男人继续挥棍聋击。

　　陆卓挡得了一个，却挡不住两个，后背硬生生吃了几棍，那人又趁机一脚踢在陆卓的膝盖后的关机处，陆卓受力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

　　他还没来得急调整过来，重重叠叠的闷棍汹涌落下，他只抬手护住头部，后背和叔臂被打了又红又紫又青。

　　与此同时，莫栩栩吓得脸都白了，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报警，却被其中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抢走。

　　莫栩栩尖叫着和那男人拉扯，那男人急了眼，竟猛地伸手掐住了莫栩栩的咽喉。

　　那一刻，莫栩栩窒息感冲上天灵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慌乱得全身发抖战栗的梁幼喃像是走投无路一样，看见边上的垃圾桶旁边堆放着啤酒瓶。她不由分说地抄起啤酒瓶往那男人脑门死命砸去。

　　她用力砸下去时，双眼紧闭起来，只有耳边听到玻璃迸裂飞溅的声音。

　　当她挣开眼睛时，那男人满脸是血地转过身来，梁幼喃浑身一哆嗦，踉跄地后退，绊到凹凸不平的石砖地面，摔到了地上。

　　那男人眼神凶戾似鬼神，一身的怒火仿佛要燃烧起来。

　　只见他挥动手中木棒，恶狠狠地往梁幼喃身上砸下去。

　　梁幼喃下意识双手抱头，失声尖叫起来。

　　然而，头顶粗重的木棒迟迟没有落下。

　　梁幼喃大口喘着气，就见程小山冲了过去，直接把那人摁在地上，握起沙包大的拳头往他脸上砸。

　　梁幼喃止不住全身的颤抖，一双眼睛里能看到的是程小山按着一个黑衣男殴打，陆卓与另一个相互扭打在一起，而莫栩栩双手护着脖子，大口喘着气咳嗽着。

　　眼前的世界满是混沌，凌乱，鲜血淋漓。

　　彼时，梁幼喃耳边传来一阵具大的耳鸣。

　　梁幼喃痛苦地捂着耳朵，五官扭曲成一团。

　　耳鸣过后，她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片夺目刺眼的红色，仿佛她的世界都被血水染红了。

　　红色像海岸涨起的潮水向梁幼喃涌过来，将她死死包围住。

　　她挣不脱，离不开，似乎要永远永远地留在这里面。

　　…………

　　次日，梁幼喃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而程小山一直守在床边。

　　后来梁幼喃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昨天晚上的事情。

　　原来那两个打手是城市无业的地痞流氓，收了别人的钱来教训陆卓。而花钱让人打陆卓的不是别人，是一家餐厅的老板。

　　那家餐厅就是那天莫栩栩和乔琛面谈的餐厅，那会陆卓过来检查餐厅的消防设施，撞见了莫栩栩和乔琛。

　　当时陆卓公务在身，看到莫栩栩和乔琛没说什么，而是去检查餐厅的消防设施设备。

　　检查的结果是这家餐厅的一系列消防设施都严重不达标，陆卓这边依照现有的消防法律法规对该餐厅老板进行处罚。

　　老板见状，悄咪咪地拉陆卓到一边，给陆卓塞钱，让他通融一下，行个方便。

　　这种事情陆卓想都没想拒绝了。

　　面对老板的软磨泡，陆卓坚决执行处罚，从而惹怒了老板。

　　事后，老板就找了小混混去教训陆卓出一口气。

　　现在那两个打人的小混混已经被拘留了，而雇凶打人的老板也被传唤了。

　　至少陆卓，受伤不算严重，但后腰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淤青淤血，消防大队那边放了他假让他在家养病，莫栩栩在跟着照顾着。

　　而身为局外人却被殃及的梁幼喃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受惊过度加之精神紧绷，一下缓不过来就晕了。

　　她在医院躺了一夜，醒了之后做了个检查，没啥大毛病就出院了。

　　………

　　回家的路上，梁幼喃一句话都没说，呆呆地看着窗外。

　　程小山也闷声不响地开着车，满眼都是对梁幼喃的担扰，心事重重。

　　“下雪了呀。”梁幼喃忽然开口说话。

　　说话的时候，她指着车窗外，眼睛呆滞无神地眨了眨。

　　程小山皱皱眉，诧异万分：“哪里下雪了？现在是晴天。”

　　梁幼喃摇头，坚定自己：“明明就下雪了，还下很大呢。”

　　程小山感觉到一股透心凉的冷气从脚底往上窜，前所未有地心慌让他猛地一下踩死了刹车，车子猝然停了下来。

　　程小山慌神且木然地看向副驾驶的梁幼喃：“樱桃……你别吓我！求你了，不要吓我！”

　　梁幼喃啊了声：“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呀。”

　　程小山像是急得要哭了，红着眼睛，哑着嗓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程小山呀，你还能是谁？”梁幼喃好笑地看着他。

　　“那窗外下雪吗？”

　　梁幼喃点头：“下呀，好大呢。”

　　程小山呵了一口冷气，嘴角抽搐着，竟哑了言。

　　他蓄满泪水的眼睛上抬，望着阳光普照的晴朗天空，苦笑起来。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半晌，程小山肩膀覆上了一只手。

　　他一惊愣，侧过头去看，就见梁幼满脸泪水地望着他，地音哽咽颤抖：“外面没有下雪，今天是晴天……为什么我会看到下雪？为什么？”

　　程小山懵然了几秒，分不清现在梁幼喃是清醒还是混乱。

　　“程小山，我是不是意识出现了问题？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刚说完话，耳边却有一道轻飘飘的女人声音在她耳边说话：“你没有幻觉，一切都是真的，外面下雪了，下暴雪了。”

　　“是谁！”梁幼喃捂住耳朵，“是谁在说话？”

　　程小山眉心一跳，呼吸变得缓慢且沉重：“这里没人说话。”

　　梁幼喃猛地摇头：“有，就是有人说话。”

　　程小山蹙得很深眉头，不安地环顾着四周，车里只有他们两人，车窗外也没有一道人影。

　　这时，梁幼喃又听到刚才那个声音了。

　　那个声音像是贴着梁幼喃的耳朵：“这里没人讲话，刚刚讲话的人是你，是你自己在讲话！”

　　“你闭嘴！”梁幼喃激动起来，隔着虚空咬牙道：“明明就是你在说话，明明就是你在说话，你给我闭嘴，我要听到你的声音。”

　　程小山受不了梁幼喃沉浸在怪诞离奇的世界里，径自抓住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

　　“不要碰我……”梁幼喃尖叫着，挣脱开程小山，径自推开车门冲下了车。

　　程小山见状急忙解开安全围，追上去。

　　他大步迈开，三两步就追上梁幼喃，直接从身后将她抱住，控制住她。

　　程小山的声音充满恐惧与慌张，声线微微颤抖：“樱桃，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先冷静一下……”

　　梁幼喃咬着下唇，低垂着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只见她双腿软了下来，无力地倒在地上，程小山两手支撑着她，紧紧将他抱住。

　　梁幼喃深深喘着气息，眼睛一片朦胧，看不清一切景象，街上的人和车都化作虚影光点，影影绰绰，仿若世间万物都如一场娑婆大梦。

　　她双手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着，程小山没再说话，只安静地抱着她，心痛难耐。

　　他见不得她受苦受难，他情愿是自己承受这无边的苦楚。

　　可事实上是他心爱之人煎熬难忍着，而他只能心痛着，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