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下雪的冬天》狐言先生

46、扇耳光

　　视频的事情让班级燥动起来，陈老师急忙找别人老师来帮忙控场，随后找了程小山，梁幼喃，以为梁樱桃父母到办公室处理。

　　在办公室内，气压十分低。

　　陈老师质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梁幼喃哑然失声，事情并不是他们想像那样，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作解释。

　　程小山只直接了当地说：“我和梁幼喃没有早恋。”

　　陈老师眼睛瞪大了。惊道：“你都亲人家了你还说没有？”

　　程小山自知百口莫辩，选择缄口不言。

　　此时，黑脸似包公的梁永斌沉声说道：“梁幼喃你到底想干嘛，你到底有没有早恋？”

　　梁幼喃仰着脸，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早恋。”

　　胡月华痛心疾首地说：“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呀，那个视频你怎么解释？”

　　视频中那些肢体接触，那些亲密无间的动作，任谁看了都会浮想联翩。

　　面对梁幼喃与程小山的矢口否认，此事陷入僵局，陈老师十分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去处理。

　　彼时的梁永斌觉得脸上无比羞愧，但又不能失态地情绪崩坏，于是他强忍着怒火。

　　只见他咬牙质问女儿：“我姑且相信你没有早恋，那我问你，你喜没喜欢过程小山？”

　　这个问题像一支利箭扎进梁幼喃的心。

　　她愣了愣，不自觉抬眸看向程小山。

　　程小山亦目光落在她身上，两人眼神交汇着。

　　梁永斌见女儿迟迟不回答，再次逼问：“到底有没有？”

　　梁幼喃感觉自己被推到了悬崖边，她无助地擎着满眼泪水，可怜巴巴地凝望着程小山。

　　“是我喜欢樱桃，是我一直纠缠她。”程小山忽地开口说话。

　　梁幼喃猛然一怔，泪水骤然划落。

　　程小山不惊不惧，从容不迫地站出来：“视频中那个我亲梁幼喃的照片，是我向梁幼喃告白，只是梁幼喃没理我，没当真。梁幼喃对我一直是普通同学，是我对梁幼喃有非分之想，不关她的事，是我连累了她。”

　　梁幼喃泪水簌簌落下，心如刀割。

　　他们之前的甜蜜全被他说成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其实不是这样的。

　　梁幼喃忽地摇头，声音哽咽苦楚地说：“我暗恋他，一直都是我暗恋他……”

　　胡月华心一揪，气极推搡了一下梁幼喃，厉声骂道：“你疯了？你不想考大学了吗？”

　　梁幼喃泪流满面：“我喜欢程小山，是我喜欢他，不关他的事。”

　　程小山红着眼睛定定地瞧着梁幼喃，脸上的痛楚没有了，仿佛嘴角还噙着一丝轻浅的笑。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梁永斌声喉微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梁幼喃，我对你很失望。”

　　听到这些责怪的声音，梁幼喃没有一句话，只是倔强地抿紧了嘴唇，微抬着头让眼眶里的眼泪不再落下。

　　陈老师见场面再陷入尴尬，立马从中调解，说了好多似是而非的心灵鸡汤。

　　最后，梁永斌叹息，叹息过后，他冷声说：“现在你们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有什么纠缠。”

　　说完，梁永斌气愤离开，胡月华痛心地看着女儿，恨恨道：“回家再和你说，真气死我了！”

　　梁幼喃看着父母愤然而去身影，痛苦地合上双眼，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冒出来。

　　当晚回到家，梁幼喃没吃饭，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胡月华拿钥匙开了房门，闯了进来。

　　梁幼喃哭得眼睛已经红肿了，看到母亲忽然冲进来，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只见胡月华把梁幼喃的手机夺过来，检查通话纪录和短信纪录。

　　紧接着又翻梁幼喃的书包，柜子，抽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最后在最底下那个抽屉里翻出了那些和程小山的合影照片。

　　胡月华拿着那些照片径自摔在梁幼喃脸上，火冒三丈：“真要被你气死了，你都高三了，还整天想着这些，你真是疯了，爸爸妈妈那么相信你，你居然骗了我们那么久？”

　　胡月华越说越气，竟拿起剪刀去剪那些照片。

　　“妈！”梁幼喃大喊了一声，猛摇头，“不要剪。”

　　胡月华哪里会听她的，怒吼吼地将照片剪成无数碎片。

　　梁幼喃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地佝偻着身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视如珍宝的照片被剪成碎片废纸。

　　她彻底心如死灰了。

　　梁永斌冷漠地走进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梁幼喃，说道：“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个心，程小山在学校骚扰你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明天我就去学校找你们学校领导，必须开除程小山，性骚扰女同学这事必须给他写进档案，我要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梁幼喃愣怔地抬起头，仰望着父亲：“你就一定要毁了他吗？”

　　“是他自取灭亡！”梁永斌陡然间的怒吼让胡月华都梁幼喃都吓得颤栗起来，“那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这种人不配有未来，走出社会也是社会的蛀虫，烂人一个！”

　　梁幼喃气得发抖，脸色发青，嘴唇颤抖着说道：“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审判他？你有什么资格？你自己又是什么正人君子？你配站道德制高点去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梁永斌眼神冷厉起来：“你再说一句试试？别以为你是女孩我就不敢打你，你懂什么？你才做多少天人？你知道什么是是非对错吗？你们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胡月华冷眼看着父女二人剑拔弩张，插了句嘴：“梁幼喃，不管你想怎样，程小山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你呢，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学校高考，要是再敢有歪心思，看我放不放过你！”

　　“怎么？我有歪心思你能拿我怎样？”梁幼喃冷笑出声，她站起来直视着母亲咄咄逼人眼神，“难不成你要杀了我？”

　　话犹未落，就见胡月华眼睛瞪大，全身哆嗦起来，气急了眼，径直扬手甩了一巴掌梁幼喃。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梁幼喃被扇得歪了身子，步伐踉跄了几下。

　　那一巴掌扇得用力，一阵强烈的耳鸣后，梁幼喃感觉整张脸都发麻火辣起来，滚烫得吓人。

　　胡月华丝毫没后悔那一巴掌，反而厉声说道：“你真是要无法无天了，再不管教，你就要上天了是吧！”

　　梁幼喃咬了咬嘴唇，扬起脸，眼神森然地看着冷如冰山的父母，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家门。

　　嘴出去的那一刻，梁幼喃感觉自己终于能大口大口地呼吸了。

　　她站在夜色中，仰着头看向天上的清冷月光，没由来地笑出声。

　　眼泪随着悲凉的笑声簌簌落下，像拧不紧的水龙头一样，没完没了地滴。

　　笑够之后，梁幼喃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眼睛因为刚哭过又红又湿，聚焦能力减弱，看东西像罩了一层厚重的柔光滤镜。

　　她好像看到路的尽头有几重虚无的人影，很熟悉的人影。

　　梁幼喃定在原地，揉了揉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只见莫栩栩，乔琛，刘阳，王旭四个站在她面前。

　　梁幼喃恍惚地眨了眨眼。

　　莫栩栩第一个冲上去，二话不说就张手拥抱着梁幼喃。

　　被抱住的梁幼喃愣怔了几秒，随后颤栗地抬手回抱着她，悲恸的心情得到抚慰，鼻子骤然发酸，眼睛一红，立马低声呜咽地哭了起来。

　　………

　　那天晚上，梁幼喃很晚才回家。

　　客厅里亮着一盏幽暗的台灯，橘色的灯光只照亮了客厅的一块角落。

　　地上散落了沙发的抱枕，茶几的水果以及杂志，还有破碎的玻璃杯碎片，总之一片狼藉。

　　梁幼喃看着凌乱得像遭了贼的客厅，心知父母必然是吵了一架，只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估摸着吵完两个人都离开了这个家。

　　她无心理会这些，转头回了房间。

　　次日早，梁幼喃起床发现家里还是昨天晚上那个样子，这意味着她的父母一夜未归。

　　她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眼底掠过一丝凄然，转身关上了门，离开了家。

　　她顶着一张病态憔悴的脸回到学校。

　　走进教室时，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去看她，让她感到不自在，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她坐到位置上，强迫自己不被外界的声音影响，然而当听到那些低语，目光悄无声息地瞟向声源。

　　莫栩栩知她情绪不佳，时刻关注着她，听到有人嚼舌根也会主动地骂回去让闭嘴。

　　对此，梁幼喃嘴上说没事，其实心里焦躁难安。

　　大课间的时候，周广风风火火地跑回来，说程小山没来学校，他和杨晖干架，把杨晖打进医院了。后

　　听到这个消息时，梁樱桃差点打翻了水瓶。

　　“为什么？”梁幼喃镇定地问。

　　周广说家长会那些事是杨晖做的。

　　梁幼喃倒吸了一口冷气，良久都没有缓过来。

　　其实在家长会看到视频那天，梁幼喃隐隐约约有感觉到这是杨晖故意而为之。

　　毕竟想搞程小山和她的人只有杨晖了。

　　只是她没想到，程小山会因为视频的事而对杨晖大打出手。

　　莫栩栩咬牙切齿道：“程小山，那个杨晖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梁幼喃着急地问：“那程小山怎么样？”

　　周广挠头：“没打听那么多，我也不知道。”

　　梁幼喃失落地垂下眼睫，神情灰败下来。

　　………

　　当天晚上回到家，梁幼喃握着手机纠结着要不要打电话给程小山。

　　她想知道程小山的近况。

　　彼时窗外起风了，吹得树叶沙沙响，不时有凉风灌入。

　　天气已然入夏，但这凉爽的风竟有种凉入心肺的肃杀感。

　　靠在床头仍在纠结的梁幼喃像丢了魂似地起身去关窗。

　　却见楼下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的身影被路灯映在地下，远远看去孤独而可怜。

　　看到程小山那一瞬间，梁幼喃没由来鼻子发酸，眼泪又涌上来了。

　　家长会之后，她就没再见到程小山了。

　　只见程小山仰着头，漾着少年的微笑地看着梁幼喃。

　　两人互看着对方，默不作声，周围除了风声，昆虫吱唔鸣叫声便再无别声了。

　　大概五分钟过后，就见程小山竖起一根手指往自己身上指了指，然而双手举到头顶，比了一个心，最后又指了指楼上的梁幼喃。

　　那一套动作做得很连贯，程小山脸上还一直保持着少年气的笑容。

　　梁幼喃哭着笑出来。

　　她明白程小山的意思。

　　他想对她说的是“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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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之后，再见到程小山是周末后的周一。

　　周一升旗仪式之后，学校领导公开通报了一则处分。

　　那则处分是关于程小山。

　　起初学校方面是要劝退程小山，但念及已经高三，又马上要高考了，所以是记大过处分，并且公开检讨。所以，程小山站在红旗下，面向着全校师生，极目望去是一片人海。

　　梁幼喃微仰着头望着台上的程小山，而程小山仿佛能在人海中一眼找到梁幼喃。

　　他的视线穿过人山人海回视着她，她与他之间隔得很远，却又好似很近，他们在人潮中对视，谁也不知道他们眼里藏着彼此。

　　程小山读检讨的声音低沉浑重，带着一丝干涩喑哑。前面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凑字数的套话。

　　说完那些套话后，他扬着声说：“我不该骚扰梁幼喃同学，我不该在高中阶段对梁幼喃同学有非分之想，现在我深刻反省到自己的错误，以后我会和梁幼喃同学保持距离，对梁幼喃同学做到不打扰，不接近，不往来。不过我有一点想说的是，我的所有非分之想都是出于真情实感和真心实意的，现在为了不违反学校规章制度，我将会把这份情感藏在心里，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努力冲刺高考。”

　　程小山这一番检讨把在场的领导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

　　底下的学生起着哄，场子一下子热了起来。

　　周广低声说：“这哪里是检讨，分明是当众告白啊！”

　　这话轻飘飘地传到梁幼喃耳朵里，她噗嗤地笑了出来。

　　阳光下的梁幼喃，笑得灿烂如花，像是熬了好久终于等到想要的答案。

　　…………

　　上午的一场检讨，几乎让全校的人都知道程小山喜欢梁幼喃。

　　班上的人看到梁幼喃都投射出异样的目光，然而梁幼喃视若无睹。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高考，然后和程小山在一起。

　　傍晚是一个阴雨天，乌云浓厚密集，雨丝绵绵密密地下着，下了好一会儿了。

　　梁幼喃没带伞，一个人冒着雨走到校门口。

　　自从她和程小山的事被曝光之后，梁幼喃每天放学都是被母亲接送。

　　来到校门口，她远远就看到母亲胡月华的身影。

　　这时，程小山，刘阳，王旭三个从她面前走过。

　　梁幼喃愣怔地望着程小山，就见他冲自己轻轻挑眉，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梁幼喃回视着程小山，咧嘴笑着。

　　胡月华见女儿望着别处笑着，失了神一样，气冲冲地把车窗降下来，探头出去说：“你寻思什么呢，不想回家了？”

　　梁幼喃抬眸看向母亲：“妈妈，我不想回家，我有点事。”

　　胡月华眉毛倒竖：“你是不是又想去找那个程小山？你真不想考大学了？”

　　胡月华边骂边用手指戳梁幼喃的头：“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你的人生不能走弯路，你知不知道早恋的危害！”

　　梁幼喃咬牙：“对不起，妈妈。”

　　此时此刻的梁幼喃已经做下了决定。

　　她想为了程小山勇敢一次！

　　她不想再听之任之了，她不是扯线木偶，她是一个人，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她想自己为自己做一回主。

　　她想任性一次。

　　所以，说完对不起后，她霍然转身奔向已经走远的程小山。

　　胡月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从小到大，梁幼喃从未忤逆过她的意思，这是头一回。

　　梁幼喃回眸时，不禁泪眼模糊起来，她地看着母亲的身影在视线消失，心中万般感慨。

　　这是她头一回反抗父母。

　　做了十七年的乖乖女，她终于任性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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