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下雪的冬天》狐言先生

13、流浪喵星人

　　梁幼喃住的小区附近有两个公园，一个是很旧的，一个是新建的，新建的那个公园有不少运动健身的器材，还有一个篮球场，傍晚时很多男生会聚在那里打球。

　　梁幼喃和程小山散步到了新建那个公园，正沿着人工湖的湖畔栈道往前走。

　　一开始，他俩谁都没有说话，是程小山忍受不住这种尴尬才主动找的话题。

　　二人之间破了冰，梁幼喃紧绷的心也松懈下来，慢慢地自然地和程小山一问一答，聊天有来有回，气氛没了刚开始的尴尬。

　　“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看的，学校那些傻逼评的什么美女普女，真他妈有病，你别放心上。”

　　梁幼喃微微而笑：“我没放心上，事实上我确实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你今天觉得我好看是因为我化了妆，卸了妆，我又变回原来那个梁幼喃了。”

　　她深知自己的样貌性格，在学校，除了成绩，她应该拿不出别的能让她骄傲的东西了吧。

　　“好看不好看这种事情很主观的，我就觉得你挺好的，不化妆也是。”

　　梁幼喃忽然觉得程小山嘴硬的样子很好笑。

　　从湖畔栈道出来就是篮球场了，这个时间点，球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打球了。

　　经过球场时，程小山多看了眼。梁幼喃察觉到，随口问了句：“你喜欢打篮球吗？”

　　程小山笑说：“喜欢呀，我初中打过学校篮球赛，拿过一等奖呢。”

　　梁幼喃有一丝恍惚，因为刚才说那番话时，她仿佛看到程小山眼里的光亮，看到了少年的意气风发，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有力。

　　飞来的篮球打破了梁幼喃的沉思。

　　程小山接住弹飞过来的篮球，手法娴熟地运起球，随即手掌托举着篮球，膝盖微屈，手腕使力，轻松投出篮球。

　　篮球呈抛物线投出去，砸向篮球落下时，咣当一下落入球框里，顺着球网掉落地面再弹起。

　　场上的男生都拍起手掌，其中一男生说：“兄弟，投篮挺准的呀，要不来一场？”

　　程小山下意识看向梁幼喃，像是在征求梁幼喃的同意。

　　梁幼喃觉得有些困惑，干嘛看她，她又不是程小山的谁，搞得氛围挺奇怪的。

　　不过看程小山跃跃欲试的样子，梁幼喃知道他肯定很想去打篮球的，于是说“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程小山上场后，梁幼喃并没有再往前走了，而是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起篮球了。

　　她没接触过篮球，不懂篮球，看不明白球场上的阵营，但她能看懂的是程小山球技很不错，身手矫健，弹跳能力很好，运球投篮都很出色。

　　看着在球场上的程小山，好像只有打篮球时，梁幼喃才能看到程小山身上认真而拼搏的少年气。

　　梁幼喃坐一边看了好一会儿，忽地想起一会儿结束程小山肯定要喝水，于是她悄悄往小卖部方向去了。

　　她买了两瓶矿泉水，刚走出小卖部就有一个衣着光鲜，但神色怪异的大叔带着笑容走过来向梁幼喃问路。

　　那大叔笑起了满脸堆起褶子，竟有一丝渗人。

　　梁幼喃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那大叔说：“小姑娘，红星宾馆往哪走呀？”

　　梁幼喃住这一带，知道红星宾馆在那，于是指了指方向。

　　那大叔却说：“我方向感不好，刚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找着，不如你带我去吧，一会儿我请你喝奶茶，你们这些小姑娘不是最喜欢喝奶茶吗？”

　　梁幼喃啊了一声，心里有些不安，正要开口拒绝，那大叔抢口道：“走嘛，就帮我带带路，耽误不了你的时间，走吧！”

　　那大叔伸手推着梁幼喃走，就在这时，一只手陡然扼住梁幼喃的手腕，径自将她拉到一边。

　　梁幼喃恍然间，就见程小山挡在自己面前，身型高大得像一座小山。

　　程小山沉声道：“不认路自己手机导航，要是手机没电了，你就去派出所找警察，实在不行，你告诉我你要去哪，我亲自带你去，又何必麻烦人小姑娘呢？”

　　那大叔打量着人高马大的程小山，目光竟流露出一丝胆怯，只见他讪讪一笑，说：“我自己去，自己去……”

　　打发了那大叔，程小山回头看梁幼喃，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人骗了？”

　　梁幼喃懵然：“他不是来问个路吗？怎么就被骗了？”

　　“你傻呀，看他那样像是来问路的吗，贼眉鼠眼的。你没看新闻吗，现在好多人贩子装迷路，专门找小姑娘问路还让她们领着去，人贩子团伙开着车等着，你一领人到那儿，立马将你打包上车然后把你卖到大山里去。”

　　梁幼喃脸色霎时间就刷一下苍白起来，她竟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坑蒙拐骗的套路，真的让人防不胜防。

　　如若刚才不是程小山出现，她真很有可能就给那大叔带路了，现在想想真的是心有余悸，后背还发凉。

　　“你以为机灵点，别光知道读书，都成书呆子了，善良可以，但过度善良就很容易掉入坏人的陷阱，你得学会分辨。”

　　梁幼喃叹了口气，瞬间感觉自己弱小又无措，纷乱的世界罪恶又迷离，让她感到无边的恐惧。

　　以前胡月华和梁幼喃说过女孩子在外要注意安全之类的，但她只是听着，从未想到有一天危险就出现自己身边，她也没想到自己面临危险会这么束手无策。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失败，除了会读书，什么都不会了。

　　程小山见梁幼喃呆愣了许久，以为她是被吓到，于是宽慰道：“好了，没事了，不怕哈，以后你出门谁和你说话，找你帮忙你都不要管，就算要帮你最多就帮他打个110。”

　　梁幼喃低着头哦了声。

　　“走吧，我送你回家，天都要黑了。”

　　时近黄昏，日落余晖洒满在街道上。

　　梁幼喃把手里的一瓶矿泉水递给程小山：“给你。”

　　程小山愣了几秒，笑问：“你刚走远就是来给我买水？”

　　梁幼喃嗯了声。

　　程小山拧开水，嘴角止不住上扬：“谢了。”

　　说着，他仰头就灌了大半瓶水。

　　走到小区门口，梁幼停下脚步：“好了，就送到这吧，你回吧。”

　　“行。”

　　梁幼喃指了指程小山汗湿的衣服，说：“你快回家换身干爽的衣服吧，现在夜里有风，天气凉了，湿衣服容易生病。”

　　程小山挑眉笑笑：“收到。”

　　…………

　　梁幼喃先脚到家，梁永斌和胡月华后脚就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梁幼喃走出房门，说：“爸妈，你们回来了呀。”

　　胡月华拎着新刚回来的肉菜走到厨房，边整理边说：“我刚听楼下李阿姨说，你今天出门了？”

　　梁幼喃哦了声，沉静道：“我早上去图书馆学习了，顺便在外边吃了饭，下午学了会习就到附近散了散步就回家了。”

　　一听是在外面吃饭，梁永斌就黑着张脸说：“又去外面吃那些地沟油味精菜，一点营养都没有，你妈妈都让李阿姨照顾一下你的午饭，你还跑外面，心怎么那么野！”

　　面对父亲的指责，梁幼喃很少反驳，只是默默听着。

　　胡月华皱眉瞪着丈夫，说道：“行了行了，别说了，以后别去外面吃就好了。樱桃，你先回屋学习，饭好了叫你。”

　　梁幼喃哦了声，转身回房。

　　房门关上那一瞬，梁幼喃隐约听到父亲指责母亲惯坏她，母亲不服气地反驳，二人一来一回就开始细声地吵了起来。

　　耳边是父母刻意压低声线的吵架声，梁幼喃顿觉全身疲惫，她闭了闭眼睛，想缓解一下却又觉心里乱成一团，思绪万千理不出个线头来。

　　烦闷的情绪在这一秒达到了顶峰，毫不留情地占据了她整个人。

　　…………

　　周末悄无声息地过去，周一回到学校，新一周的学习生活开始。

　　一个上午的课让所有学生都蔫了巴唧的，但下课铃一响，所有蔫巴的学生都满血复活，争先恐后去跑去食堂。

　　梁幼喃是班上最后一个离开的。

　　她慢悠悠地去食堂吃饭，吃完又一个人悠哉悠哉地在学校花园散步。

　　学校有几只流浪的猫咪，经常出没在花园里。

　　梁幼喃碰巧就看到一只大橘猫草地上觅食，发出喵喵叫的声音。

　　梁幼喃听着声音，蹲到大橘猫面前，伸手去摸它，大橘猫像是不怕人，任由梁幼喃去抚摸，还用尾巴去蹭梁幼喃的手臂。

　　梁幼喃被大橘猫逗笑，她见大橘猫没东西吃，一时心血来潮就去小卖部买香肠投喂小猫了。

　　花园离小卖部的距离不算远，来回两三分钟就搞定。

　　梁幼喃回来的时候，却见程小山在那里喂猫咪。

　　那里已经不止那只大橘猫了，还有一只白猫，一只黑猫，一只狸花猫。一共四只小猫。

　　梁幼喃走过去，走路声音惊动了程小山，他回头看，见是梁幼喃，讶然道：“欸，樱桃，怎么是你！”

　　梁幼喃蹲下来：“我来喂猫的。”

　　“好巧，我也是。”

　　梁幼喃看到程小山投喂小猫的不是普通小卖部的香肠，而是猫粮。

　　“你买的是猫粮？”

　　“对呀。”程小山撸着小猫，说，“我上周发现学校有不少流浪的“学长学姐”于是就买了猫粮每天中午来投喂。”

　　梁幼喃好笑说：“我刚还去给小猫买香肠呢，原来你早就已经给它们准备了。”

　　程小山笑看梁幼喃：“没事，你喂你的，我喂我的。”

　　梁幼喃伸手抚摸着埋头吃东西的大橘猫，问：“你很喜欢猫咪？”

　　“对呀，我很喜欢，我以前还养了一只小猫。”程小山说。

　　“现在还养吗？”

　　程小山摇头，眉头微微收紧，语气有些神伤：“没养了，它死了……”

　　“啊？”梁幼喃愣了一瞬，忍不住又问，“是生病走了吗？“

　　程小山淡然一笑：“不是，它是被我大伯母扔出了家门，在马路上被车轧死了！”

　　梁幼喃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忍不住去描绘小猫被车子轧得血肉模糊的样子，不由全身起了鸡血疙瘩。

　　程小山说：“我的猫很乖的，从来不会挠人抓人。如果不是我堂弟拿东西抽它，它不会抓人的，我大伯母就说是猫故意抓伤堂弟，说什么都要扔出去……我至今还记得猫咪满身是血的样子……它是一只小白猫，毛发雪白，像一团小雪球，可是那天它半个身子都是红色的……”

　　说着这里，程小山咧嘴一笑：“猫咪死了之后，我伤心了好久，那时候我发誓，长大了一定要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养一只小猫，这样小猫就不会被人赶出去流浪了。”

　　听程小山讲的这些，梁幼喃光是脑补就觉得无比窒息了，如果是自己经历这样的事，肯定会没完没了的哭闹。

　　不知道是同情能力强还是怎的，梁幼喃代入了自己，瞬间泪眼婆娑。

　　她连忙转过脸，抬手擦拭着眼泪。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程小山注意到梁幼喃在擦眼睛。

　　梁幼喃扬起笑脸：“没，眼睛进了沙子，揉出眼泪了。”

　　程小山瞧着梁幼喃湿润泛红的眼睛失声笑了：“你这个样子像是哭过一样。”

　　梁幼喃撇撇嘴，死口不承认。

　　几只猫吃得差不多了，程小山站起身来：“走了，回教室去了。”

　　梁幼喃跟上程小山的脚步：“我能加入吗？”

　　程小山：“加入什么？”

　　“投喂猫咪呀，不能你一个花钱买猫粮呀，我也加入出一份钱，一起分担，一起为这些流浪的小猫做点事情。”

　　程小山笑笑：“可以呀。”

　　“那就这么说定了。”说着，梁幼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块钱塞到程小山手里，“我先给五十块，到时缺钱再找我。”

　　说完，梁幼喃步履轻快地离开了，程小山看着手中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块，复而抬头看了看梁幼喃离去的身影，不禁笑了出来。

　　…………

　　回到教室的梁幼喃一坐下，周广就靠过来说：“刚莫栩栩来找过你两次，你都不在。”

　　梁幼喃看向莫栩栩的位置，发现她人不在座位：“她也不在呀。”

　　周广头也不抬地在解数独：“应该上厕所了吧。”

　　梁幼喃哦哦了两声，随后指着周广的数独题：“你这里好像错了。”

　　说完，梁幼喃就看到走廊上的莫栩栩，当即起身往走廊去。

　　周广忧怨地抬起目光，哀嚎：“啊！这也太难了吧。”

　　莫栩栩见梁幼喃从教室出来，笑脸迎上去，拉着梁幼喃的手，激动地说：“你终于回来了，你干嘛去了，我找你两回了。”

　　梁幼喃笑说：“那个我吃完饭去喂猫了。”

　　“喂猫？喂什么猫？”

　　梁幼喃简短地和莫栩栩讲了一下刚才和程小山喂猫的事，莫栩栩眼睛一亮，急忙说：“太好了，我也加入，我也加入，我明天就拿钱给程小山。”

　　梁幼喃失笑：“看来我们的猫咪学长学姐有口福了，再也不用挨饿了！”

　　说到这里，莫栩栩似乎想到什么，开口说：你知道吧，程小山可喜欢猫猫了，以前他还养过，那时候才初一吧，他那只猫猫还是我和他一起去市场买的。当时他买了一只小白猫，我买了一只小橘猫。后来他那只死了，我那只就养了几天，因为我妈妈猫毛过敏，所以没几天就送给我姨妈了，我上周去我姨妈家，那只橘猫已经肥得不成样子了。”

　　梁幼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和我说了那只小白猫的事……”

　　莫栩栩也唉声叹气起来：“他那个大伯母真的是坏心眼，小猫咪多可爱，居然直接扫地出门，害死小白猫，我当时听程小山说这事，直接气哭了。程小山也是，我见他为了小猫连续两个星期没笑过，还偷偷躲起来哭了几次，反正那次之后，我彻底讨厌程小山的大伯母了，坏得要死。”

　　听到程小山这些往事，梁幼喃不由惆怅地望着远方，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只是这份难过，梁幼喃说不准是为了程小山还是那只小白猫。

　　或许两者都有吧！

　　“嘿，话题扯远了，我忘说正经事了！“莫栩栩终于想起最开始找梁幼喃要说的事情了。

　　“你说。”梁幼喃看向莫栩栩。

　　“我今天广播站帮一个学姐值日，我值日时听到一个关于我们站长的大八卦！”

　　梁幼喃神情僵硬：“你找我两次就是来说这个大八卦？”

　　“对呀。”

　　梁幼喃忍不住想翻一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