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断》娟然晴雪

40、不断的笙歌

　　回到了宫里，“公子”便让严暮送我回我的住处，而他一个人走了。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再找过我，侍餐等事务也一律免了。而我也没有其他的工作，只有打扫一下自己屋子里的卫生，其余便是坐在窗口，默默地流泪，不着边际地遐想。

　　直到有一天，他派人来找我，令我晚上去“公子”住所中的一个大殿。
　　推开门，再关上，我看到他站在大殿的中央，望着殿上悬挂着的牌匾。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近，跪下，行礼：“奴婢凝玉，拜见大王。”

　　他转过身，快步走了过来，低下头想要将我拉起来。
　　我呆了一下，用力将手缩回。
　　“多谢大王隆恩，奴婢承受不起。”
　　他颤了一下，将手收回去，道：“玉儿，我仔细想了一下。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该把自己的痛苦发泄到你的身上……玉儿，对不起，原谅我。”

　　我慢慢地抬起头，强忍住眼里的泪水，想要说话。可我看到了他憔悴的面容，消瘦的身体，心里痛苦万分。但这话，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说：“奴婢有罪，怎敢承受大王的道歉。”
　　他后退了几步，突然大吼道：“一口一个奴婢，一口一个奴婢！你故意这样说的！你难道就不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因为她！因为她！我成了自己全部的亲人的仇敌啊！”

　　我的心剧烈地一颤。可这不是我的错。
　　“奴婢怎敢不理解。奴婢有罪。”我低下头，冷冷地说道。

　　他重重地喘息着，突然一伸手，在我的面前变出了那把琴，怒喊着：“你愿意做奴婢是吗？好！你给我弹！给我唱！直到你求我！”
　　我只觉得面颊一派冰冷。我跪着向前几步，将手指抚在琴上，轻轻地拨动了。

　　鸳鸯扣...菊花酒...
　　碧水映.长天泛远.舟.......
　　饮.不尽.离..愁.
　　岸边.柳.絮.飘飘.....
　　沾..衣..袖...
　　............
　　灯如昼...抛红豆...
　　天边月.弯弯为谁.瘦.......
　　倦.鸟归.来..后.
　　谁将.相.思.轻轻..地
　　弹...奏...
　　花.满.楼...
　　满楼花香君.知.否.....
　　月色多温柔..
　　如你.曾经牵着我的手.......
　　花.满.楼...
　　满楼花香凭.谁.嗅.....
　　风雨晚来秋.
　　落红点点化.作.
　　春.水..流...
　　...........
　　花.满.楼...
　　满楼花香君.知.否.....
　　有暗香盈袖...
　　似这.般良宵一醉方休.......
　　花.满.楼...
　　满楼花香为.谁.留.....
　　明年花依旧.
　　只恐红颜易.老.
　　空..白..头...
　　（引自《花满楼》）

　　我用模糊的双眼，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先是坐在高高的座位上，怒目注视着我，双手紧紧地握着椅子的扶手。过了一会儿，他靠在后边，紧紧地闭着双眼。

　　月色正朦胧
　　与清风把酒相送
　　太多的诗颂
　　醉生梦死也空
　　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
　　乱了分寸的心动
　　怎么只有这首歌
　　会让你轻声合醉清风
　　是我想得太多
　　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
　　最后还有一盏烛火燃尽我
　　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我看破
　　梦境的虚有
　　琴声一曲相送
　　还有没有情浓
　　风花雪月颜容
　　蝴蝶去向无影踪
　　举杯消愁意正浓无人宠
　　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
　　清唱一曲相送
　　（引自《醉清风》）

　　他突然站了起来，紧紧握着双拳，重重地喘息了一声，说道：“如果你求我，我就让你停下来！否则，就给我弹到死！”
　　这两句话在我的耳边沉重地飘荡着，飘荡着。如果他希望有这样的结果，我不如早些满足他。

　　我的手指离开了琴弦，站起身来，轻轻地转动着，舞动心中最深处的痛苦。我脱离了琴，只用我的嗓音，唱出最深的悲凉。

　　谁动了我的琴弦唤我到窗前
　　流水浮舟你在深夜的那一边
　　谁倚着我的琴枕梦尽夜满月
　　还以为各自两边只能做蝴蝶
　　谁让你我静似月
　　只能在心里默念
　　檐下燕替我飞到你身边
　　谁让你我静似月
　　各自孤单错弄弦
　　风吹的帘落见月人不眠
　　谁动了我的那根弦
　　将要度过的湖面
　　难预料预料将来的深浅
　　谁让你动了我的弦
　　这次一遍又一遍
　　唤醒了人影孤单嵌入夜
　　（引自《谁动了我的琴弦》）

　　又过了很久，我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来，嗓子疼痛难忍，只觉得有千万根刺扎在那里，让我的嗓音变得沙哑。
　　我努力地支撑着自己，让我的身体还能够舞动。但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舞步难以控制地慢了下来。终于，我再也无法支撑。
　　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头嗡的一声，眼前便成了一片空白。霎那间，天旋地转，我的腿软得没有一丁点力气。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就那样跌了下去。

　　“玉儿……”我听到震天动地的一声呼唤。
　　我的身下触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倔强……为什么我们间的每一次较量……我都败得这样惨……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能把我的心撕碎……玉儿……”我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想说，因为你爱我没有我爱你爱得那么深。
　　但我说不出来，我的嗓子已经难以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我的双眼已经难以张开。这一次，恐怕是真的，我要走了。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慢慢化为了零散的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