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染光华》湮_1/2

5、最初章Ⅳ 乔槿

　　乔槿是第一次看到伦敦的天空如此晴朗，在他离开家乡的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
　　伦敦的天空常覆阴翳，也总飘洒着细密的小雨。而就在他将要离开的这天，天气忽然晴朗得惊人，快要让人忘记现在的英国还停留在初春。
　　阳光穿过候机室巨大而通透的玻璃墙，刺痛了乔槿的双眼，但他依旧有些木然地正对着太阳的方向站立。
　　那样明媚的阳光让他想起了蒲澜市的盛夏。在一年多前盛夏里的某一天，他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像亲兄弟一样的Mark，离开了朋友们，离开了学院。
　　还有，离开了她。
　　她也是朋友中的一员，但乔槿还是下意识地将她当作了特别的存在。
　　他要与星辰和幻影的学长学姐们一起到英国进行交互体验，也就是交换生。但是交换生的期限一般都为一年，而他却以跟随两次的缘由在伦敦停留了将近两年，并且没有回一次国。
　　其实两年前的时候更令人惊讶，他在飞机将要起飞前的那个上午才告诉母亲和朋友们自己回到英国去参加为期一年的交换生活动，结果他根本没有时间和朋友们一一道别就要离开。后来他在伦敦生活了近两年才决定回国，乔槿自己的选择让朋友们感到了深深的疑惑与无奈。
　　不过，那个她，比他们共同的那些朋友知道得更早一点。
　　只有一点，在乔槿乘飞机离开的前一夜晚。那时他正一个人收拾着行李，也不断的坚定着独自到异国的信念。
　　突然，手机响了她的专属铃声，他也突然动摇了。想要每天都见到真实的她，这种早已存在的愿望再一次强烈地浮现。有那么一刻，他想冲出房门去告诉父亲他改变了意愿。但他还是迫使自己冷静，迫使自己想起所作的决定，迫使自己回想离开蒲澜市的初衷上去。终于，他拿起了手机，按下接听键的手是微微颤抖的，而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那头传来的少女嗓音此刻显得有些不真实，乔槿有哭的欲望。
　　她在快乐地告诉自己晓紫终于完全成为她们中的一员了，今后他们就又多了一个共同的朋友。
　　而自己却迟早要告诉她自己将要离开她一年。
　　乔槿沉默良久，她在那边疑惑地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乔槿直到心上的痛稍稍缓和了些，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明天我就要走了……去英国……”
　　这话在他自己听来郑重得可笑，但他不得不热着痛苦继续说下去。
　　“之前没说是因为还没确定……在哪里的时间大概会很长……至少一年……”
　　“明天就要走么？”
　　手机中传来了她极度不稳的声音，那之中蕴含的悲伤把乔槿惊得险些将手机摔落。
　　离开的理由……给个机会让彼此成熟……我的初衷……乔槿的大脑很快又被这些占据，如果彼此都能在自己离开后清醒客观地思考现状，这大概比每天相见更加重要吧？
　　乔槿屏住起伏剧烈呼吸说：“是啊……明天下午的飞机……”
　　“你一定要去吗？为什么要去呢？”
　　乔槿的身体和那端的声音一同颤抖。
　　“是啊……这次的交换生很重要……”
　　“交换生？”
　　“是啊……交换生，和星影的学长们一起……”
　　“为什么这么突然？乔槿你……”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的机场，她没有和朋友们一起赶来为自己送行。他没有问原因，快要换登机牌的时候梦离突然拉住他说：“她说她今天发烧了不能来，你觉得她是为什么不来呢？”
　　梦离目光中所含的情感很复杂。
　　“但愿你所作的决定对大家都好。”
　　梦离放开乔槿的手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开。
　　直到进入安检，他也没有勇气去看其他人的表情。
　　乔槿沉浸在回忆里，在这时响起的手机把他拉回了现实。
　　“到候机室了么？”是Mark。
　　“恩，等了一会了。你们那里现在是晚上了吧。”
　　“对啊，快九点。飞机在蒲澜降落大概是明天几点？我去接你。”
　　“时刻表上说的是凌晨三点四十五，算上时差大概要下午一点了。”
　　“那正好，我们晚上会在碧皇的那个房间为你庆祝，下午一点的话你还能回家休息休息。不过明天是周三，他们还要去学校，所以只能我一个人去接你了。”
　　“快要两年了，真想你们。”
　　和Mark挂了电话后乔槿才发现眼睛周围湿湿的，他伸出手去触碰，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果然是阳光过于刺眼了么？他想着，然后和学长学姐们一起朝登机口的方向走去。整个过程他很木然，其他人一点都看不出他有回国的喜悦。
　　头等舱靠窗的位置，乔槿在飞机起飞后认认真真地望了望只属于伦敦的美丽天空，然后拉下遮光板。闭上眼睛，有湿热的液体再次溢出。
　　Mark开车把他接回了家就回学校上课了。时差搅得乔槿很是疲惫，他只是把行李放在房间里就弯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书桌和椅子都很干净，看来佣人已经提前打扫过了。或许是相互喜欢的人之间都有某种默契，乔槿像她一样倾身趴在了桌子上。
　　依菲醒来时天空格外的晴，而他醒来时阳光虽还苍白但已将近黄昏。他想起了她，她恬静的笑，她写字时认真的目光，她娇小的身材，她亚麻色的头发，她颤抖的声音……
　　其实她从未离开他的思绪。
　　他飞速地起身，跑到自己的床边。俯下身，用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了床头柜。
　　那里面只有一个亚麻色的长方形盒子静静地放着。
　　盒子里有两支样子可爱的笔，一青一蓝。他喜欢蓝色，她爱青色。
　　乔槿把它们轻轻地从盒中拿出，又不知道自己拿着它们能做什么。他只好坐回椅子上，看着它们在桌面上相互依偎着的影子。
　　乔槿于是一手拿着一支笔，在桌面上轻轻地滑动着。
　　就那样，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在平滑的桌面缓慢移动。苍白的阳光射到桌子的表面。两支笔投下的影子交错在一起，引起他心中不断的矛盾反复。
　　如果我，和她，是这样相互追逐着的，即使步伐如此缓慢。
　　——不，不是。或许是一开始本就在一起，共同迈出脚步的时候，却走了不同的距离。然后，停滞不前。仿佛触手可及却又无法再次交错。
　　苍白的阳光渐渐变得晕黄，越过了两支笔，越过了乔槿带着悲戚表情的面容。
　　当夜晚将要来临的时候，当下起雨的时候，两支笔已经重新躺在了那只亚麻色的盒子中。而把它们放进去的人正在去往一个地方的路上。那个地方，他可以见到它们最初的主人，以及他和她共同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我要人气=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