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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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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里,幽幽烛光映照在女子面颊上,几分幽静几分神秘,女子一袭黑衣,黑色的头发染上烛火的金黄,反显得明艳动人。
她的面颊出奇的白皙,近乎一种透明的洁净,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微微颤抖。唇色也是淡淡的红,轻轻抿着。
女子的额头系着一块羊脂玉,细碎的彩钻坠下,耳垂上悬着明月珠,星光点点,与那羊脂玉交相辉映。
“风音。”门被打开,一束光随之射入,男子白衣而立,不踏过门槛,只在门口静静看着女子。
“主上。”风音不卑不亢,静坐着。
李忆书闲闲一笑,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斜靠在门口,右腿微曲,双手抱在胸前,“你要的,我带来了。”
“谢主上。”风音闭着眼,点头道。
“放在锦书阁。”说完,李忆书拍了拍衣角,转身欲走。
“主上。”
“还有何事?”听到风音叫自己,李忆书没有回头,问道。
“真的可以么?”风音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
李忆书挑眉,不置可否。
“风音怕主上有朝一日后悔。”
“那就等后悔时再说!”
满不在乎地抛下这句话,李忆书甩袖离开。
后悔时再说,风音冷冷一笑,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还会有再说的余地么?
锦书阁内,红凝将一切布置好,留下两个上茶送饭的丫头便退下。梧梦坐在摇椅上,有那两个小丫鬟在,任何事都不需自己亲自动手。
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享受这样的待遇了……
梧梦却不觉得开心,她合上眼,头靠在椅背,指尖轻口把手,发出嗒嗒的响声。
像是一场奇异的梦,前一秒自己还是青楼里端茶倒水服侍别人的丫鬟,现在竟成了半个主子。
红凝等人都称自己为“姑娘”,她不愿告诉真名,她们便不问,一言一行妥妥帖帖,没有丝毫怀疑或质问,好似早已知晓一般。
难不成说,李忆书带自己来此并不说偶然,他是别有用心?
会有什么心思呢?
自己早不是名门闺秀,曾经那些高贵素雅也被丢得远远的,浑身上下除去那颗珊瑚石便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可一颗普通的珊瑚石,就算是宝石,也算不得顶顶珍贵的东西,况且他若真的想要,何必要还给自己呢?
剩下的一种可能,便是冲着那个而来……
梧梦苦笑,姚氏一族在五年前被诛九族,当时无数人亲眼见证,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姚氏最小的女儿还安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自己,早该是已死之人了,为什么还贪恋着不肯离去?
“轻云哥哥……”
反反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世间唯有这四个字是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全部力量。
这么多年,她从未指望过什么,更没有去做任何奢望。她只愿、只愿她爱的人能够好好活着,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幸福地生活下去便足够了……
轻云哥哥,梦梦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你,可还记得梦梦?
入夜,红凝来找梧梦。
“姑娘,风音大人想要见您。”
“风音大人是谁?”
红凝愣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她们而言,自进入忆锦楼所有的事情仿佛是已经定下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她们只是被动的接受,从不去想为什么。
所以,当梧梦一个又一个问题提出时,红凝感到束手无策。
有谁会去探寻,忆锦楼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又有谁会去思索,风音大人是怎样一个人?
梧梦被带到院子里,周围的人一一退下,唯有如水的月光,竹林的清风相伴。
竹园,三面环水,一面栽种着大片翠竹。水上有一座桥,名为“玉人桥”。
桥上,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长发披散,肩上搭着一件大衣,双手倚着桥栏,静静看着桥下潺潺流水。
毋庸置疑,那人便是红凝口中的“风音大人”。
梧梦缓缓走过去,走到桥边,停下。
借着月色,她看到一个极美的女子,黑发如段,漾着淡淡的银光。
女子的面颊镀上浅浅的月牙白,额头悬挂的羊脂玉发出融融白光。
女子没有说话,含笑看着梧梦,那笑容,几分陌生,几分熟悉。
好似在哪见过。
梧梦暗自忖度,不知该不该开口,听得女子轻柔的声音,“忆锦楼,姑娘喜欢这儿么?”
这个问题好生突兀,梧梦沉默,单单回答“喜欢”或是“不喜欢”都难以打发这个女子。右手按在左手之上,反复摩挲,片刻之后才缓缓答道,“无论是哪儿,只要有容身之所便足矣,无所谓喜欢与否。”
女子抿嘴一笑,似对她的回答感到有趣,“那么姑娘喜欢什么地方?”
喜欢什么地方呵!
这个问题挑起梧梦心底最深的悲伤,她抬起头,看着皎洁的月亮,眸子闪烁着晶莹,她喜欢的地方,是素有四季如春之称的云海,是那天水之间碧波荡漾的彼端,是少年温柔目光相随之下的云锦楼。
女子察觉出梧梦的悲伤,抱歉地笑道,“姑娘若不愿说便不要说了!”
梧梦收敛神思,盯着女子,问道,“风音大人找我有何事?”
风音轻笑,招手,“你来看看。”
梧梦走上桥,走到风音身旁,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朝桥下望去。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一轮明月,恍若玉盘。
风音扭头,在梧梦耳边低语,“你看那轮月亮,想起了什么?”
梧梦神情恍惚,为她的话音所惑,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直直望着水中月,不语。
浮云飘过,月光清澈,照得风音的眼眸中燃起明艳的绯红。
想起了什么……
五月的云海,是繁花的世界。明媚的阳光下,团团簇簇的花朵,将少年少女包围其中。
少女低头,抚琴,一边少年闭目倾听。
半晌,少女将琴一推,负气嚷道,“不弹了!”
少年睁眼,“为何?不是弹得挺好。”
少女横了少年一眼,“我是在对牛弹琴!”
少年微笑,“也只有牛肯听你的琴声。”若要是在府中,早不知下人们躲到哪里去了。
“我的琴声真有那么差劲吗?”少女自言自语,情绪低落。
少年笑笑,抚摸着她的发丝,说道,“梦梦的琴声是天底下最好听的。”
“切,说谎都不打草稿!”少女撅嘴,不信。
“谁说谎会打草稿?”少年故作诧异。
扑哧一笑,少女算是彻底抛开了烦恼,往后一仰,半靠在少年身上。
“轻云哥哥,你说为何我就弹不出‘碧涧流泉’?”少女嘟嘴,眉宇间带着几分惆怅,“娘弹得那么好,为何在我手中就完全变了调?”
少年默然,低头看着怀中少女,眼如秋波,眉似远山,十三四岁,正值豆蔻年华,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忧伤。
少年抬手,抚上少女眉头,似要为她抚平烦恼。
“梦梦,别想太多,弹不出便弹不出罢!”
“不行!”少女咬咬牙,坐起,看着琴断然道,“梦梦一定要弹出‘碧涧流泉’!”
这首唯有姚氏女子方能弹奏出来的曲子,少女不甘心到了自己手中断了。
见少女又开始抚琴,少年坐在她身后,鼻息盈满独属于她的浅香。
深深呼吸,似要将这美好刻在心头,少年微微眯起眼,眼眸深处是少女往日无法触及的痛苦。
碧涧流泉……